第672节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的时候,若是一个点考虑不到,有所延误的话,就会出问题。他必须要将这些全部都考虑在内。
  大军一早出发,时近中午十分的时候,终于来到了蛮夷军的军营前。
  接到战报的哈日查盖,有些傻眼了,急忙命人将司徒青找了过来。牛皮大帐之中,哈日查盖面带忧虑,正在来回踱着步,看到司徒青进来之后,忙走上前来,道:“司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现在莫小川正与花旗冲内斗,我们这次前来,西梁人是不敢出关的吗?他们怎么会攻过来,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如果腹背受敌的话,当真是要自讨死路了。”
  司徒青的脸上也带着一丝疑惑之色,不过,面上却要比哈日查盖镇定多了。他看着哈日查盖紧张的模样,走上前来,扶着哈日查盖坐下,道:“大王,再老的猎人,也不能每一次都判断出狐狸的洞穴,这一次,是我有些失算了。”
  “司徒,你可不能与本王开这个玩笑,你一句失算了,有可能让本王和本王的族人送上死路,你知道吗?老猎人是不会每一次都能判断出狐狸的洞穴,但是,他们出去,是不会空手回来的。即便空手,亦不可能将狼群引来。你这一次,却是让本王在引狼啊。”
  哈日查盖虽然坐了下来,可是,脸上的焦虑却并未消退多少,说着,似乎有些更加激动起来。
  司徒青现在身着蛮夷服饰,头上扣着一定毡帽,身材虽然依旧是高大挺拔,可面容却已经老了许多,显出了几分苍老之意。他站在那里,微微捋了捋胡须,道:“大王莫慌,此事并未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本王亦知道如此。你此次说,要联合燕人,如果帮助他们攻破西梁的话,他们就会反过来帮着我们去灭掉海日古。可是,中原人不信承诺之事,做的还少吗?他们并非如我们草原人,是太阳的后代,折箭为盟,便信守承诺,这一点,你应该很是清楚,你当初说有把握。本王才听了你的,可是,你现在看看。那些燕人在做什么?他们完全将我们当做了诱饵,用来诱惑西梁人,然后,再从中渔利。”
  哈日查盖说着,双目紧紧地盯住了司徒青,面上的颜色很是难看,道:“司徒,本王一直都将你当兄弟看待。虽说,本王知道你是燕人,知道你并非如同之前来的时候所言,你的家人都被燕人所杀,亦知晓,你对燕人还有感情,可是,你用你的心去想一想,这些年,本王对你如何?如果,你为了燕人而故意引本王到此的话,本王亦不会杀你,不过,我们的兄弟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哈日查盖说罢,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光秃秃的头顶和一郎扎着的小碎辫,配合上他的胡须,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这乃是蛮夷国管用的发型,一旁的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司徒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大王,司徒青并未想要害大王。此次,海日古做的如此过分,司徒青只是想帮着大王找一条生路,亦帮大王寻出一条复仇之路罢了。只是,现在的燕国皇帝,我并不是很了解,不知他竟然会用我们来吸引西梁国的注意力。亦没想到,西梁居然会出兵。这一次,是我的错,错误的估计了形式,也错误的估计了燕国皇帝的想法。更是寒了大王的心,请大王之罪……”
  看着司徒青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将手放在胸前,低着头的模样。哈日查盖的眉头蹙了起来,脸上的犹豫之色十分的浓重,良久都没有说话。
  终于他猛地一拍桌案,上前伸手将司徒青扶了起来,道:“司徒,方才是本王太过激动了一些。此事,实在是不该怪你。主要是那燕国皇帝太过可恨。你先起来吧,我们还要商议,如何度过眼前的困境。”
  司徒青点了点头,抬起了脸来,看着哈日查盖,低头行礼,道:“多谢大王。”
  说罢,也不扭捏,直接起身,道:“大王,其实,现在还没有到了最坏的时候。西梁军虽然已经到来,但是,看样子,他们也并不想直接与我们决一死战,不然的话,他们大可直接攻营,无需驻扎的。”
  哈日查盖点了点头,道:“的确,是本王太过着急了一些。不过,恶狼守在兔子的洞口,必然是不怀好意的。这个莫小川,本王也听说过,极为善战,上一次,我们的人,便是在他的手中吃了亏,还让他躲去了那么多的好马。而且,我还听闻,你说的那个邓超群,也是被这个莫小川一箭射死的。并且是在邓超群有几万人马,而这个莫小川只有两千多人的情况下。这个人,很厉害啊……”
  司徒青沉默了片刻,也不得不承认,当初梅府中那个不成器的梅大少,洛城中的好色之徒,四害之首,的确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让他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了。
  哈日查盖见司徒青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道:“司徒,有一句话,本王想问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司徒青想了想,点了点头。
  哈日查盖的眉头微微一凝,道:“本王听闻,你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莫小川,你的儿子也在莫小川的手下为将,此事,可是真的?”
  司徒青的面色微微一变,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此事虽然我也有些不想承认,不过,确实属实。”
  哈日查盖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起来,看着司徒青,没有言语。
  司徒青见哈日查盖如此,猛地将右手放在左胸,弯腰道:“大王,属下并不贪恋过去。不管以前如何,中原又留下了什么人。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属下来到这里后,大王又赐了妻子。现在已经又有了一双儿女,属下早已经将自己当做了一个草原人。以前中原的司徒青已经死了。”
  哈日查盖此刻,慢慢地将心情平静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司徒青的肩头,道:“司徒,你也莫要紧张,本王并非是想要对你问罪,亦不是想让你借助以前的关系来做些什么。只是,本王在想,若是,我们将合作的对象,从燕国换到西梁,你说如何?”
  司徒青微微一愣,没想到,哈日查盖居然会想到这里来。他的面上露出了思索之色,过了一会儿,抬头道:“此事,但凭大王做主。”
  哈日查盖轻轻点了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头狼再凶猛,也需要狼群的支撑,司徒,本王很需要你。”
  司徒青重重地点头,道:“多谢大王器重,我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司徒青的话,让哈日查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过了一会儿,他轻哼了一声,道:“不过,合作之事,也并非那般容易的。这莫小川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娃儿,以前的传闻,本王亦没有全信,此次,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若是不行的话,本王亦不会与他合作的。”
  “大王的意思是,要战?”
  哈日查盖点头,道:“要战!若是不战,便主动去与西梁人合作,也不会让他们看得起吧。到时候,与投降无异,这种事,本王是不会做的。”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部署。”
  司徒青的面色也是凝重了起来,道:“不过,大王还需要小心海日古,若是,他在后方逼迫的话,我们将会腹背受敌,难以为继的。”
  “这一点,本王知晓,所以,这一次,既要战,亦不能让西梁人缠住。要见好就收,知道吗?”
  哈日查盖说道。
  司徒青嗯了一声,道:“属下知晓。这一次,定然不再让大王失望……”
  第0997章 如鲠在喉
  夜色之中,莫小川站在营帐之外,朝外面望着对面的蛮夷军大营,现在两营的距离极近,不足五里之地,双方僵持在这里,谁也没有退避的意思。
  两边均十分的紧张,火把照得犹如白昼,士兵们严密地戒备着。视力好的人,都能够看清楚对方士兵的表情,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莫小川却是煞有兴致的观赏起了月亮来了。
  司徒琳儿也从帐中行了出来,来到莫小川的身边,一身长裙,显得她端庄秀丽,她的头发,现在已经挽起,做了人妇的装扮,不过,现在大战在即,她似乎也有些避讳,戴了一定帽子,将脸蛋和长发藏了起来。
  莫小川扭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问道:“累吗?”
  司徒琳儿摇了摇头,道:“问这句话的话,本来该是琳儿的。不过,看到王爷还有这么好的兴致来欣赏月色,倒是问不出来了。”
  莫小川呵呵一笑,道:“今夜的夜色真的很美。”
  司徒琳儿也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之中挂着的一轮明月,被一丝薄云遮挡了一小半,透出的光线,显得有些朦胧之感,犹如一个身披白纱的靓丽女子一般,着实很好看。便微微点头,道:“是很美……”
  莫小川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头,道:“只是,还不如我的琳儿美。”
  司徒琳儿的面色微微一红,道:“王爷又取笑我。”
  “说的是真心话。月亮的美,每一个人都能欣赏得了,而琳儿的美,却唯独我才懂。所以,它不如你美……”
  听着莫小川如诗般的情话,司徒琳儿的心中甜滋滋的,看着莫小川,美眸含情,道:“这个时候,琳儿是不是不该过来打扰王爷?军情如此紧张,免得让你分了心。”
  莫小川摇头,道:“无妨,军情紧张,是必然的,但是,我们若是也跟着紧张起来,便要出乱子了。”
  两人正说着话,章立从一旁走了过来,还未走近,便高声说道:“王爷,我们要不要打他娘的。看着那些蛮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兄弟们都有些耐不住了。若是在如此瞪眼下去,我怕兄弟们的眼睛都有些受不了了。”
  章立说着,寇一郎在一旁揪了揪他的胳膊,章立却是甩开了寇一郎,道:“怎么啦?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司徒琳儿见章立和寇一郎都走了过来,便微微地躲了躲身子,从莫小川的臂弯之中挪了出去,对着章立和寇一郎点了点头,道:“两位将军,既然要与王爷谈军事,那小女子便先告退了。”
  章立和寇一郎赶忙回礼。
  莫小川看了司徒琳儿一眼,并没有阻拦她。
  眼见司徒琳儿离去之后,章立又道:“王爷,下令吧。这样下去,兄弟们非憋坏了不可。”
  “又不是上茅房,岂能憋坏。”
  莫小川笑骂道。
  章立嘿嘿一笑,有些尴尬,道:“话虽如此,不过,这个样子,当真是让人有些难受啊。”
  寇一郎也插言,道:“王爷,的确如此下去,将士们会很快就疲惫的。”
  莫小川摇头,道:“你们两个,便是为了此事而来?一郎,你也是来请战的?”
  “他本来就不想打,岂会请战。”
  章立低哼了一声。
  寇一郎看了章立一眼,抱拳道:“王爷,属下觉得,我们若是不战的话,可否将营地后诺十里,现在,全营都在戒备的,深怕稍有松懈,便会被蛮夷人趁机攻过来,两营的距离太短,如果我们松懈,他们突然进攻的话,我们还准备的时间,都会没有的。”
  莫小川微微点头,又将头转向了章立,道:“你也是这么看的?”
  “我倒是不这样想。蛮夷军已经不会主动进攻,不然的话,这么多天,他们都窝在这里做什么?早就攻到山口寨了。再说,当时我安营扎寨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来袭击,我想,他们必然有什么顾忌,我们何不率先出击呢?”
  章立信誓旦旦地言道。
  “一郎,你觉得章立的想法可对?”
  莫小川又对着寇一郎问道。
  “属下觉得,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判断出蛮夷军的意图来。或许,他们是在等着什么,或许,就是想让我们距离近一些,然后好利用起他们的快速行军的能力,趁着我们不备的时候出击。这一切,都不能光凭表相,便断言的。”
  寇一郎说道。
  莫小川微微点头,道:“一郎说的有道理。”
  章立见莫小川也如此说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因为,莫小川的这句话,分明是只说了半句,必然还有下文的。果然,莫小川又接着道:“不过,章立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听莫小川说罢,章立和寇一郎对望了一眼,均有些糊涂了,既然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那到底是谁的对?该战还是该撤呢?
  莫小川看到两人面上露出了不解之色,微微一笑,道:“你们啊,只是想了我们这边的难处,可想过蛮夷军那边的难处吗?”
  莫小川如此一问,两人顿时一愣。
  只听莫小川又继续说道:“这一次,蛮夷军的确有些反常,而且,在我们扎寨的时候,他们没有攻过来,并不能说明,他们不想战,或许,他们早已经发现,我们扎寨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着他们来攻呢?”
  “蛮夷军有这么聪明吗?”
  章立说道。
  莫小川瞅了章立一眼,道:“上一次的亏,还没有吃够吗?虽说,上一次,最终我们取得了胜利,但是,该有多危险,你们两人应该也清楚吧。差一点,我们的营地便被攻陷,前线大营那边,更是丢失了两座营寨,有这样的教训,你们还敢小看蛮夷军吗?”
  章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寇一郎却是面露不解之色,道:“王爷既然也认为蛮夷军并非是只懂得猛冲猛撞的野蛮人,那么,为什么还要如此近距离的对峙呢?”
  莫小川微微摇头,道:“一郎啊。你说,阵地战的时候,是我们更有优势呢?还是蛮夷军更有优势?”
  这一点,寇一郎几乎不用想便知道答案,他虽然不明白莫小川为什么要有如此一问,却还是回答,道:“自然是我们。”
  莫小川轻声一笑,道:“那你怕什么?”
  寇一郎猛地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属下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我们与蛮夷军如此对峙,头疼的,并非只有我们,还有他们,甚至,他们比我们更为着急,是吗?”
  莫小川没有说话,章立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用问?王爷虽然之前没有说,但是,不是等于已经告诉你了吗?”
  寇一郎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与他,随即说道:“王爷,可是如此下去的话。我们这边的将士必然会疲惫的,到时候,真的交战起来,我们未必会有什么优势啊。”
  莫小川轻吐了一口气,道:“这个,便是你调度的问题了。我已经给了你这个权利,怎么安排,便是你们两人之事了。若是,这样的事,还需要来问我。又让本王该如何信任你们?放心,短时间,蛮夷军是不敢全军攻过来的,要攻也是小规模的试探,只要你调度好了,防守和休息,自然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的。”
  寇一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章立也恍然明白了过来。
  莫小川没有再理会两个人,而是又抬起头,看起了月色,随后,从怀中将酒壶摸了出来,轻轻地饮了一口。
  与此同时,哈日查盖也在看着月色。司徒青站立在他的身旁,两个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只是,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哈日查盖才说道:“月亮即便是再明亮,也需要一旁的星空衬托着。司徒,你看到那颗最亮的星了吗?”
  司徒青点头答应了一声。
  哈日查盖笑了笑,道:“如若月亮便是本王的话,那颗星便是你。如果没有了你,本王的周围,将会暗很多的。”
  司徒青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道:“大王,是在担心西梁军攻过来吗?”
  哈日查盖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道:“看来,这个莫小川,果然很不简单,传言应该并非虚妄。今日看他的扎营之法,虽然怪异,但是,却已经给我们增添了许多的压力。现在这个时候,若是我们退军的话,在士气上,必然被他们压下去。如果我们不退,他又像是一根刺卡在我们的咽喉之中一般,让人难受的厉害。司徒,你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司徒青沉思了一会儿,道:“大王,属下倒是有一计,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如果成功的话,必然能够将莫小川击退。”
  “哦?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哈日查盖来了兴趣。
  “我们今夜便全军出击,去攻打莫小川的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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