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大概是从来没坐过这种小车,刘二用那双开裂带茧的大手东摸摸、西摸摸,看车里什么都新鲜。姜平斯斯文文的小白脸早皱成了包子,他怎么觉得刘二这一身汗臭味,快要把他熏死了呢。他默默乜斜老板一眼,却见霍季恩只是微微蹙着眉,薄唇轻抿,那张脸依旧帅得跟雕塑一般。
果然是淡定帝啊,姜平感慨不已。
路很近,七拐八拐,再翻过一个土坡就到了。
黑牛家的房子跟刘二家不是一个档次的,两层小楼,外墙贴着瓷砖,院子也大。四人一起步出车门,刘二领着两位“财神爷”进院,老林照旧点了根烟,蹲在院门口边抽边等。
院子里,隐约有搓麻声从屋里传出来。有几个小孩追着跑着玩,一人顶着一张猴屁股似的小红脸,他们瞅见有生人进来,怯怯地看了看,立马撒丫子跑进屋了。
“你们等一下,我把黑牛叫出来。”刘二说完,赶紧进去叫人。
很快,他就带着位高高壮壮的男人走出来。这男人也就三十来岁,身上穿着件羽绒服,拉链没系,一条粗大的金链子缠在肉脖子上,从领口里露出来。
黑牛嘴里叼着根烟,烟雾缭绕,他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霍季恩和姜平一番,才挑着浓眉,说:“表在我这儿,但不能白给你们。”显然刚才刘二已经把事情跟他交代清楚了。
霍季恩眸色淡然,看不出一丝波澜,“你开个价吧。”
“痛快!”黑牛哈哈一笑,也不含糊,直接伸出一根食指,“这个数。”
“一万。行,没问题。”姜平快速接了话,低头从包里掏钱。
“慢着——”黑牛斜眼睨着他,晃了晃那根手指头,哂笑道:“谁说一万了,我要的是一百万。”
一百万?!
姜平的动作猛地顿住。虽然一百万对老板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人简直是趁火打劫啊!再想想这一路的千辛万苦,他心里窝的火“嗖”一下就全蹿上来了。
不等霍季恩表态,姜平先声夺人,破口开骂:“黑什么个牛,你丫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家都不值一百万,你再跟爷玩混的,信不信我把你这房子给烧了?!”
霍季恩面色一凛,“姜平,住嘴。”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果然,黑牛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突,“你烧个试试!”他把烟头往地上狠狠一扔,突然转过头朝屋里大喝一声:“你们全都给我抄着家伙出来,好好收拾这俩!”
屋里的搓麻声骤然停了。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霍季恩和姜平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见十来个大汉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冲了出来,有人手里提着木棒,有人肩上扛着铁棍。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姜平登时傻眼了。
这是要挨打的节奏啊!
千钧一发之际,他扯着脖子向霍季恩喊道——
“老板,护住脸!”
第三四章
“老板,护住脸!”
随着姜平这一声河东狮吼落下的,还有棍棒。
霍季恩反应快,身手敏捷,手肘一横,就挡住迎头砸下来的一棒子。尽管只扫到眉尾,但到底是木头棒子,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当即袭来一阵钝痛。忍着痛,他长腿一扫,又踹开一个刚近身的大汉。
接连被挡,粗鲁的汉子们耍起阴招,几个人开始一起围攻姜平。斯文小生就是斯文小生,姜平一脚被人踹翻在地,眼镜飞去出好几米。棍棒相加如雨点般落在身上,他只管把全身缩成一个团,不求反击,只咬牙护住要害。
霍季恩眼里已不带一点温度,泛着寒光的铁棍子都冷不过他的脸。他一个箭步上前,顶着拳脚推开这帮杀红眼的暴民,伸手把姜平往起拽。可到底是寡不敌众,左肩上猛地一疼,霍季恩就挨了一记,半边肩膀瞬间僵得不能动了。
“镇长来了!别打了!”一副粗嗓门低喝道。
猛然间,壮汉们像是被人按了定格键,全都顿住了。下一秒,他们统统扔下手上的家伙,循着声源回头看过去——
哪里有镇长的影子啊!
只有老林站在院门口,嘴里依旧叼着根烟,乜斜着眼儿,说:“瞎打什么啊,人家是镇长请来的客人。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说的是当地话,霍季恩和姜平没听懂,但一场恶战终于喊停,姜平赶紧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捡起眼镜,一瘸一拐地挪到霍季恩身边。
一直横眉怒目观战的黑牛,冷哂一声,转身回屋。刘二早被吓尿了,张着嘴巴傻愣在原地,跟被人点了穴似的。
表是不可能拿回来了,但小命总算保住,姜平惊魂未定不敢久留,颤声说:“霍总,咱赶紧先走吧。”
霍季恩的脸色已颇为难看,他一言不发走出院门。
坐进车里,姜平浑身酸痛,疼得倒吸冷气,他抹了把脸,顿时惊叫道:“啊!我破相了!”可不是么,他摊开的手掌上蹭了一手血。
霍季恩应声转头,看向他的脸——鼻青脸肿,外加脑门上破了个大口子,呼呼地往外冒着血。
“你让我护脸,你自己怎么不护?”霍季恩叹口气。
“顾不上啊!”姜平呲牙咧嘴地指了指裤头,“我得护命根子啊!”
霍季恩拍了拍他的肩,转问驾驶座上的老林:“镇上有没有医院?姜平的伤口得处理一下,免得感染。”
“有诊所。”老林又恢复了沉闷寡言的状态。
“先去一下吧。”霍季恩淡声说完,随即补了句:“刚才谢谢你。”
姜平拿纸巾捂着额头,连声附和道:“是啊,多亏老林了。要不是你急中生智唬住那帮人,我这张脸真就保不住了。”
老林没搭碴儿,自顾自发动了车子。
缄默半晌,他忽然瞄了眼后视镜,问道:“一块表,你们至于么?”
“那块表对我很重要。”霍季恩摁了摁眉心,漆黑而锐利的眼睛里泛起一丝疲倦。
姜平心有戚戚焉,拜那块破表所赐,生生把他和高冷的总裁大人折磨成了……一对儿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