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魔门尊者冷笑道:“刚才要杀我,现在又让我不要死,你们这些神派中人,都这样耍人玩吗?”
袁一摆摆手:“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跟那老头一伙的。对了,到现在都没看到那老头,不是被你咔嚓了吧!”
薛绍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姑娘,就当我们起了恻隐之心,不想让你死,能告诉我们解救之法吗?”
魔门尊者低头看了眼,胸前被火烧开的窟窿眼,犹豫片刻道:“只有一个方法,除我之外,拔出鸿鸣刀的人,用他的血便能封住火焰。”
袁一指着自己:“这么说,要我的血来救你?”
“神魔向来不共戴天,我不奢望,你会救我。”
“也是,你可以找其他能拔出刀的人,来救你!不过,恐怕没时间了。”
魔门尊者神情悲伤道:“能救我的人,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救人要紧,别废话了!”说着,薛绍放下魔门尊者,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在他手心划了一道,当血液落到魔门尊者伤口上,火焰便渐渐熄灭,接着伤口也愈合起来。见此,薛绍高兴道:“快看,伤口好了。”
袁一冷冷一笑,道:“劳烦,流的可是我的血,当然看到了!你还真够厚道的,用我的东西做人情。”
薛绍见魔门尊者身受重伤,想着既然昆仑掌门知道她在这儿,其他神派的人也会找来,于是,便与带着她,躲到一处荒僻的破庙里。
夜晚,身披月色的袁一坐在庙外的台阶上,抬头望着天空,听着凄冷的蝉鸣,陷入了沉思。
他心想,明明知道这里只是幻境,所看到的,所发生的都不存在,可今日当刀刺进魔门尊者的胸膛,看着她痛苦的皱眉,绝望的眼神,竟感觉,自己伤害的人就是公主,那种心痛欲裂,好像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他转过头,看到庙里,睡在火堆旁的魔门尊者打着寒战,薛绍摸了摸她的额头,焦急道:“好烫啊!姑娘撑着点,我给你去找大夫。”
他起身,拦住走出门的薛绍:“她可是魔门尊者,寻常大夫能治得了吗?再说,你有银子请大夫吗?”
薛绍脸色沉重道:“你没听说,她也是人吗?银子……我会想办法的。”
看着薛绍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他摇头叹了口气,走进庙中,坐在魔门尊者身边,见她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直外冒,不由得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只见他脱下外衣给魔门尊者盖上,又从衣角撕下块布,浸湿后给她敷在额头上,自言自语道:“你这妖女,一发怒就能让天地变色,怎么一病起来也像弱女子那样,可怜巴巴的!”
第88章 密室幻境(四)
突然,魔门尊者一把抓住袁一的手,哽咽道:“爹,你把魔功传给令月了,你就活不了,娘已经不再了,令月不能再没有爹了……我才不管一百年传于后代的规矩,我不在乎天下是魔的,还是神的,我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爹,你不能死,不要丢下我……”
袁一看了眼说梦话的她,叹了口气:“原来魔也有魔的悲伤,既然都是人,为什么一定要分魔与神?难道好像我来这幻境,只为了四个字,就要杀不想杀的人,做不想做的事,一切只是为了必须完成的任务。”
过了许久,薛绍不知从哪儿弄来银子,请来了大夫,给魔门尊者一把脉,便直摇头说,她已病入膏肓,活不过明天。
在薛绍的再三央求下,大夫才极不情愿地写了一副药方,临走还不忘泼冷水说,药给她喝了,也是浪费银子,不如买个好点棺材,更实在。
袁一靠在门上,见去抓药的薛绍迟迟未归,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不经意瞥见,那只为了救魔门尊者划伤的手,突然心生一计,走到火堆旁,拿下缠着伤口的布带,然后忍着痛,把手往后一弯,伤口当即裂开,渗出血来。
袁一将手放到魔门尊者的唇边,当血液不断流入她嘴中,渐渐地,她呼吸变得均匀,不再冷战。
袁一见自己的血对她起了效果,他便一次次忍痛,拉开因凝结的伤口。
袁一摸了下她的脉,自言自语道:“四平八稳,以人的脉搏来看,算是死不了!好了,大功告成!”说着,又将布带缠到手上,起身时,竟晕晕乎乎地跌了一跤,他想要站起来,可半分力气也没有:“一定太晚,想睡觉,才会这样。”
说着,他费力走到墙角,蜷缩着身子闭上了沉重的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吱吱呀呀”的开门声,见是薛绍,便安心地闭上了眼。
薛绍往将要熄灭的火堆中加些树枝,见墙角正睡着的袁一,不由得抱怨道:“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还身受重伤,就算懒得管她的死活,顺手添点柴也不为难吧!”
袁一往墙角靠了靠:“她死她的,我睡我的,有什么问题?”
“难道不能看在她长得像公主的份上,对她……”
袁一打断道:“她不是公主。”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在袁一脸上,他猛然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在破庙中,抹了把额头的汗,长长舒了口气。
感到有些口渴的他,摇摇晃晃起身,看到刚喂完药的薛绍,正柔情地抚摸着魔门尊者的秀发,还不时轻声对她说着一些话。
袁一走到他们身边,看了眼睡熟的魔门尊者:“药也喝了,天也亮了,这妖女到底是死还活?”
薛绍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神情悲凉道:“现在只有尽人事,安天命了。”
话音刚落,薛绍怀中的魔门尊者睁开眼,望了眼四周,而后,用卸下煞气,多了些许柔情的眼神,看着薛绍:“不是神魔不共戴天吗?为什么要为我流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长得像我的心上人,甚至连名字也一样,有时我觉得,在这个世间,你就是她。”
“她是怎样的一个姑娘?”
“她是个敢做敢当,善良直率的姑娘。”
“天下竟有与我相似之人,有机会,真想见识下。”
薛绍摇头叹了气口:“可惜,她并不这世界。”
魔门尊者满脸惋惜道:“这么说她……”
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袁一,搓了搓手臂道:“一大清早,就这么肉麻,真的好吗?”
魔门尊者坐起身,对着袁一冷笑道:“见我没死,很失望吧!”
袁一打量了眼她,长长叹了口气:“没错!我真是失望透顶了。”
说罢,袁一转身推门走了出去,来到井边舀了些水刚要喝,看到薛绍正行色匆匆地往外走,便叫住他道:“不守着你的美娇娘,这是要去哪儿?”
“什么美娇娘,别瞎说了!”薛绍看了眼四周,低声道:“令月姑娘,喝了那药有效果,我想再
弄点钱,再买几副药来……实话跟你说,昨晚那些请大夫,抓药的钱都是我偷来的,可我总不能一直做贼,我打算去找份差事,赚些银子。”
袁一心想,虽然这儿是幻境,可一个人的性格,并不会因此改变,薛绍这个高傲的贵公子,竟可以放下尊严,甚至羞耻心,来救一个明知不存在的人,似乎证明,他比任何人都要爱太平。
袁一坐在门槛上,正望着悠悠蓝天发呆,突然听到一阵“咕噜”声,转头看着半躺着的魔门尊者,笑道:“妖女,原来你的五脏庙也会敲锣打鼓,还真够稀奇!”
“没错,我也会饿,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袁一摸了摸肚子:“我也好像有些饿了,要不要到街上买点东西来吃呢?”
“你买便去买,问我干嘛?”
袁一走进,望着她黑色长裙上缀着的紫色宝石:“因为,我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不过,看你这些宝石好像价值连城,能不能借我一颗当本钱。等我赢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怎么样?”
魔门尊者从身上,取下一颗紫色的宝石:“这颗宝石价值千金,就当我送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出来,我考虑看看。”
魔门尊者脸上几分羞怯:“给我讲讲薛绍和他心上人的事,怎么样?”
袁一拿过宝石,笑了笑:“成交。不过,先喂饱五脏庙,我才有力气说。”
他拿着宝石到了赌坊,抵了一百两银子,他的随心押在这儿依然奏效,不过半个时辰,他就赢了两百两。
见好就收的他赎回宝石,再到酒楼买了两只烧鸡,两只烤鸭,一些酱肉和馒头后,便赶回了破庙。
袁一进了庙,先在魔门尊者面前,将赢来的银子数了遍,故作惊讶道:“哇!这么多,整整两百两银子!宝石还你。”说着,将宝石递给她。
她摇摇头:“我说过送给你。”
“送给我是吧!可要是薛绍看到,我有颗这样的东西,问起了该怎么说?”袁一顿了顿,继续道:“讲他与心上人的故事,得到的打赏?还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她怒道:“你敢这么说,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袁一打量了眼她,笑道:“我知道了,你喜欢薛绍。”
她双颊绯红道:“哪有,你别乱讲。”
“也是。如果薛绍知道,你这个大魔头喜欢他,说不定会吓得拔腿就跑。”看到她脸上出现几分担忧的神色,袁一继续道:“不想我乱讲也行,把碧水珠交出来,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她沉默了良久:“你要碧水珠干嘛?”
“好好的一个丽水城,就因为碧水珠被你们偷了,没了水源变成一片荒漠。我想着,多少也要为匡扶正义做些事,所以,怎么样?”
她看了眼一旁的鸿鸣刀:“真不愧为命定的拔出鸿鸣剑的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狗屁正义,天下苍生。”
袁一疑惑不解道:“命定?什么意思?”
她沉默片刻后,轻叹了一声,道:“命定,这还要从这把鸿鸣刀说起……”
鸿鸣刀是上古时期的黄帝所造,虽然,它的威力空前绝后,但它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刀意,能吞噬持刀者的意识,反被它操控,天下只有极正极邪之人,才能驾驭它的刀意,黄帝怕他因此为祸人间,便试图用一炉而成的轩辕剑将其斩断。
鸿鸣刀是天下至灵之物,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便化作赤烟消失在天际中。后来,因缘际会,鸿鸣刀落入天地魔门的尊祖手中,他本是身怀武艺的刀痴,为了不让黄帝派来的人找到鸿鸣刀,他东躲西藏,日夜与刀为伴,后来受了鸿鸣刀怨念的影响,变得嗜杀的魔头,据说,后来黄帝派来一支近万人的军队,都是死在他的鸿鸣刀下。
尊祖为了对抗黄帝的围剿,创办了天地魔门,一些奸淫掳掠的穷凶极恶之徒,巫邪妖蛊为祸百姓之人,纷纷拜入他的门下。
随着,天地魔门的日渐壮大,尊祖妄想将天下变为魔土的野心,开始显山露水。
看着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黄帝知道凭一己之力难以与天地魔门抗衡,于是,在女娲神庙中,以减寿三十年为许,得到女娲神谕,于是派人在昆仑,瀛洲,蓬莱,方丈山中找到仙术秘笈和四件神器分别是昆仑诀,瀛洲镜,蓬莱剑和方丈石。
黄帝认为四山是天地神气汇聚之地,便挑选能人异士成立了四大神派,交与掌门秘笈与神器对抗天地魔门。
一年后,黄帝知道自己寿时将尽,便来到当日铸造鸿鸣刀的火炉前,用刀割破手指,在绢布上写了毁刀的初衷与后悔,以及希望鸿鸣刀平息怨念,重归正道。
黄帝写完将绢布丢入熊熊的炉火中,他知道,凡是有灵性的兵刃之物,都以铸造之人为父,以铸炉为母,所以,即便,鸿鸣刀在万里之外,也能感受到他写在绢布上的话语。
第89章 密室幻境(五)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绢布燃尽,知道黄帝即将寿尽,身在天地魔门中的鸿鸣刀的怨念顿减。尊祖知道,鸿鸣刀有了重归正道之心,怨念便会消散,而威力随之减弱,尊祖害怕有一天它不再为魔门所用,便想出了将魔功传于后代,牺牲自己,以血祭刀来保持它的魔性。
几千来,鸿鸣刀都在,重归正道与强加的魔性之间做着抗争,可一切皆有定数。当正道之人,拔出被魔性侵蚀的鸿鸣刀,也就到了它觉醒之时,这时由它而起的神魔之争,也会由它而止。
袁一听她说完,摸着下巴沉思了良久:“这么说来,我跟鸿鸣刀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吗?”
她摇摇头:“我知道拔出刀,神魔纷争将会停止,至于你与刀之间有何联系,流传的神谕上没有提过,我也不知道。”
袁一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神魔纷争将会如何终止?”
她起身,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门边,望着深邃的蓝天良久,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哀伤:“终止可能是魔门一统天下,也可能是,四大神派最终得逞,天地魔门不复存在。”
沉默中,袁一望着她的侧脸,那种安静,那种神伤,让他感觉好似在那儿见过,他突然生出一种无法摆脱的错觉,眼前人就是太平,随时需要来依赖他,需要被他保护。
这时,他的声音顿时变得柔软:“终止为什么不能是,天下没有神派,也没有魔门,有的只是安居乐居,不被神魔责任所束缚的普通人。”
她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你愿意这样去做。”
她冷冷笑道:“魔之所以为魔,是因为一次行差踏错,就被世间所不容,还被所谓的正道之人迫害,我们所做的事,只是为了自保。我们愿意成为普通人,可正道之人会愿意放下成见吗?”
袁一看了眼,靠在神龛边的鸿鸣刀:“你是魔门尊者,若真有心成为普通人,可以和神派的人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若事情就此谈拢了,那就再好不过,若谈不拢,我就拔出鸿鸣刀给他们看看。名门正派虽然死脑筋,可最喜欢按规矩办事,所以,他们不会忤逆神谕。鸿鸣刀,我说得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