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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第4章 .04|
  在闷热的客厅里坐了没多久,宁则远就微微冒出一些汗意。
  他从机场出来直接来到这里,身上还穿着商务西装。这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十分可笑,他却不得不自持斯文,淡定的与林烟邻居微笑聊天。
  珍珠原本是坐在旁边的,后来钻在他怀里玩,宁则远便越发觉得热。他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长长的眼睫毛,而睫毛下面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极了佟旭东。宁则远不喜欢这双眼睛。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跟林烟最最亲密的那个男人。他会嫉妒,会发狂,会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会恨不得将林烟身上重新烙上他的印迹!
  可是,珍珠偏偏与他靠得那么近,那么依偎着他,软软乎乎的粘着他,宁则远就心软了。
  这是林烟的女儿,他爱的林烟的女儿,他怎么可以不爱?
  宁则远揉了揉珍珠的小脑瓜。小姑娘头发软软的,让他的指尖都带着一些温柔的爱恋。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陌生,不是血缘,只是因为他爱孩子的母亲,所以愿意全心全意接纳她的所有。他不知道自己能做的有多好,但宁则远很愿意努力试一试,倾其所有。
  外面楼道里传来女人的寒暄声,“佟太太,回来啦。”
  “嗯,回来了。”另一人淡淡回应。
  佟太太——林烟!
  男人心尖上狠狠碾过一阵战栗,这几天积聚发酵的思念在陡然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刹那,齐齐从火山口涌上来,砰地一声,落得他满头满脸,恨不能将他淹没!
  呼吸重了许多,宁则远端起纸杯喝茶,掩饰掉动作的僵硬,悄悄往门边看过去——
  缝隙里,走廊昏暗,门边有一抹身影,纤瘦,柔弱。
  是她!
  看到林烟的一瞬,那种思念的渴终于缓缓消下去一点,宁则远的心倏地沉静下来,沉到无声的世界里,却依旧被融融暖意包围。
  他静静看着,热切盼着,那边却还在不急不缓的跟旁人说话,“今天市场里的虾比较新鲜……”
  每一个字都是焦灼,每一个字都在煎熬。
  也不知林烟是不是故意的……
  宁则远垂下眼,握着纸杯的手忍不住蜷了蜷,缓缓平复下心境。
  一边的李姐还在好奇打听:“宁先生在哪里上班啊?”宁则远含糊说了一句在公司上班,李姐听了不住点头:“哦,是公司白领,那挺不错的。”
  “嗯,还行吧。”
  宁则远微笑回答,李姐似乎还想继续再问,眼梢余光里,门忽然被人拉开——先是一段白皙的胳膊,然后是女人纤盈的身体,“李姐。”林烟适时的唤了一声,非常及时打断他俩的对话,也不知她听没听见,也不知她是不是怕李姐问多了闹笑话。
  宁则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注视着她。
  女人的脸掩在幽暗的楼道里,看不清表情,唯独那道视线淡淡掠过他的眼,短暂交错又平静的移开。
  她的眼底蕴着一丝浅浅的嗔怒,宁则远猜,林烟一定听到了,说不定早站在外面……
  他心情忽然好起来。
  宁则远抱着珍珠,另一边林烟还在跟李姐道谢,还将刚买的活虾留下来。李姐推辞:“阿烟别客气,宁先生已经买了不少东西过来,你拿回去给珍珠吃。”——宁则远今天来,确实带了很多东西,都是他用来做借口的东西!
  林烟忍不住蹙眉,侧目看了他一眼,眉宇间似有些责怪之意,还有些还不清债的担忧。
  宁则远心情更好了。他坦然回望过去,眉目清隽,眸色澄澈,宛如一汩清泓。
  林烟不自在的别开眼,再不看他,“李姐,我们走了。”她这样说。
  我们……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汇,还是令宁则远怦然心动,好像暖暖的春风拂过,他的心间一瞬开了好多好多的花,那张好看又诱人的薄唇抑制不住欣喜地微微上扬,我们,呵,我们……
  他低低看了珍珠一眼,心底软软的,都是对小丫头的疼惜。
  ——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
  狭窄的楼道上正好有人下来,看到林烟和身后抱着珍珠的宁则远时,眼神里不禁就多了一些好事之意——这种老旧的居民楼楼上楼下很熟,最爱碎嘴八卦家长里短,尤其林烟还顶着个新晋寡妇的头衔。
  “佟太太,家里来客人啦?”那人问,又悄悄多看了几眼宁则远。
  他个子高,皮相好,光是站在那儿,就挺吸引人的,更别提此时此刻和林烟搭上关系。
  这种陌生的窥探让宁则远极度不悦,视线淡淡拂过那人,很冷,很冰,不怒自威。那人不由一愣,再不敢多打量。
  没想到,走在前面的林烟也只是笑着敷衍了一声“嗯”,再不愿多解释其他。
  这倒是很出乎宁则远的意料。
  不过,他觉得林烟今天确实有些异样——虽然从刚才到现在,林烟一直没有和他说话,也只看了他两眼——具体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宁则远也说不清楚,大约以前的林烟是丝丝冒冷气的冰山,今天的她却突然藏进看不见的海底,越发让人捉摸不透,或者说,她有心事……
  如今,有心事的这人打开门,侧身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进来吧。”
  室内微暗,衬得她的身段玲珑有致,纤纤细腰,不堪一握……
  宁则远尴尬地移开眼,跟着林烟走进去,走进这个他赌气说走了就再不会来的地方。
  客厅最显眼的莫过于佟旭东遗照,他上了一支香,便将衬衫袖口挽起来,去厨房问林烟要不要帮忙。
  “不用。”
  林烟拒绝的很果断,宁则远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站在那儿正不知所措,林烟终于问:“宁先生,你今天怎么来了?”
  “早上登机的时候有人送了我几盒刚摘的蓝莓,我记得珍珠挺喜欢吃的。”他边说,边觑那人。
  林烟不接话,只是埋头将螃蟹洗干净,又笃笃笃切姜丝。
  她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宁则远心里没底,只好继续说:“还有一篮新鲜的水蜜桃,只能存两三天。”
  将姜丝归到碗里,林烟又垂眸剥起小葱。葱上带着水,冰凉的厉害,落在指尖上,她忍不住微微一颤。林烟拧了拧眉,快速将葱洗干净,连带先前的姜丝和螃蟹一并放到锅上蒸。
  宁则远当然看到那两只螃蟹,不知怎么的,他心里莫名酸涩难受起来。他有许多东西可以给她,可她一概不要……他好无能为力。
  “林小姐,那我先走了。”宁则远钝钝的说。
  林烟终于有了反应,她擦了擦手,抬眸望着他,问出心里的疑惑:“我听杨世棋说,这次招标的事你……”
  宁则远有一瞬心虚,很快又镇定下来,他淡然否认:“我确实交代过一些,不过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把那套理由又搬出来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只是定定看着林烟,满脸平静,商人的一贯伎俩!
  林烟全程拧着眉,安静听着,似乎在思索他话的真实性。
  宁则远以为她又要冷冰冰的刻薄拒绝,谁知林烟最后只是对他说:“宁先生,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你帮了我不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感谢,想请你留下来吃顿便饭,欠你的钱,我会催公司财务尽快……”
  林烟还在努力组织措辞,表达感激之情,宁则远却是彻底怔住。
  这一刻,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就好像走得极累,有人递过来一杯水,就好像在噩梦中挣扎,忽然有人从背后拥住他,轻轻唤他的名字。
  不大的厨房慢慢安静下来,只有烧水的呲呲声,还有,男人怦怦心跳的声音,就连呼吸都不由急促许多。
  胸膛起伏之间,他身上的禁欲气缓缓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旖旎,是暧昧,是掩饰不住的爱慕。
  太过强势,太过侵略,太过赤.裸裸……
  林烟冷冷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抱着胳膊:“宁先生,你稍坐一会儿,我出去再买点菜。”
  “我也去!”宁则远说。
  林烟摇头:“不用,你帮我看着珍珠。”她说着往外走。
  厨房的过道有点窄,他一个男人站在那儿,不避不让,显得空余的地方就不大了。林烟怕会碰到他,经过他的时候,不得不略微侧着身,没想到宁则远也正好侧身让她——
  两个人陡然面对面,还是在这么狭窄的地方,靠得太近,林烟吓了一跳。
  男人清冽又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强烈的荷尔蒙,凶悍又霸道……
  她呼吸一滞,身体下意识的僵住。不过一秒,又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这样的反应,林烟心中微恼,面色却一直淡漠如常。
  她正要离开,熟料宁则远蓦地扣住她的手腕!
  被他扣住的地方,热的发烫,像是避之不及的烙铁。
  “你……!”
  林烟又急又怒,可不待她愤怒的甩开手,宁则远已经极快松开,他说:“抱歉,林烟,我只是想跟你说,不用再去买菜了,我们,我们三个人……够了。”
  我们……三个人……
  这几个字钻进心底,林烟眼底忽然涌起许多咸咸的酸涩,她慌不迭的撇开眼,嘴角微微抽动。
  我们,三个人……
  她真想告诉这个人,他们永远不可能三个人了,他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早就没了!
  就在那个暗无天日又孤独无助的夜里,没了……
  这人甚至都没看见那滩血,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胚胎的存在!
  林烟一开始很恨宁则远,后来又不恨了。她想,这个错其实也怪不了他,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是她亲手将自己陷进这样的困境。所以,她走了,走得彻彻底底,再不愿提及这段往事,所以,这个人再不会知道这件事。
  妈妈,永远有多远?
  宝贝,永远是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永远是妈妈一直爱你……
  ☆、第4章 .05|
  那些陈年旧事猛然间袭上心头,林烟仿佛又看到当年地上的那滩嫣红。
  鲜艳夺目的红色,鬼魅无常,迷在眼里,堵在喉中,让她窒息,让她绝望,让她痛的厉害!林烟忍不住战栗。不过很快,她又平静下来,就像过去几年习以为常的那样,努力强迫自己释怀,她甚至成功催眠了自己。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因为当年另一个当事人就在眼前,林烟差点脱口而出了。可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让宁则远愧疚,还是让他加倍补偿自己?
  这些都不是林烟想要的。
  林烟想要的,只是不愿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尤其不愿和宁则远再有什么关联。经历过那些痛楚,经历过他和秦嫣的那段,她是真的没办法再面对这个男人。看到宁则远,她就会想到那一夜的孤独无助;看到他,林烟就会想起那团来不及见天日的血肉;看到他,她更会愧对无辜死去的旭东。
  那些沉重的过往死死缚在她的身上,缠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是真的没办法。
  林烟躲过,避过,也冷言冷语过,但一步步走到现在,她似乎又欠宁则远很多。能还的,她尽量还掉,不能还的,林烟是真的无能为力……
  这么想着,她定定望向宁则远。看到男人那双一无所知的澄澈眸子,林烟眼底闪过一道痛楚,钻心的疼,倏地又不见了,她只是虚伪的笑。嘴角抿起来,格外诚恳,也最会唬人。
  林烟客套的说:“宁先生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多买些菜是应该的。”
  “真的不用。”
  宁则远没有察觉林烟的不对劲,他只是知道林烟带着珍珠生活很不容易,现在更不愿意她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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