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在飞机上时他就想,见到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抱一抱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的天堂
  钟季琛是被尖叫吓醒的。
  睁开眼,天色已亮。近在咫尺处,钟浅穿着睡衣,长发披散,一脸惊恐。他怔忡了一下,才记起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而钟浅对上他的视线,脸上又闪过一丝窘迫,表情复杂得让他无从破译。他开口时带着一点哑,“怎么了?”
  视线自然往下瞟去,又听她大叫,“别看。”
  说话同时拉起被子裹住自己。
  他一头雾水地撑着床起身,目光随即一滞。
  还是看到了,棉被边缘处,白色床单上一小片暗红。
  他脑袋里轰鸣一声。
  再看钟浅,已经扭过头去,耳朵通红。
  他很快反应过来,但脑子还是有点乱,舌头也不利索,“那个,带了吗?”
  “什么?”
  “卫生巾。”三个字让他说得十分别扭。
  “没有。”两个字答得也是飞快。
  “这点儿常识都……”
  他忽然顿住,起身下床,说了句“我去买。”快速穿上衣裤,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抓起钱包,急匆匆出去。
  房门一关,钟浅绝望地叫了一声,“我死了。”
  一转身趴在床上,捶床哀嚎,“死了死了。”
  恨恨地蹬了两下腿,又牵扯得小腹抽痛。这才知道昨晚的腹痛源自于此。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会跑来他这里蹭床睡。
  怎么办?
  她要不要在他回来前溜走,打车去机场,从此再不相见?
  于是,等十来分钟后钟季琛拎着一袋子东西回来时,房里没人。
  床上多出一个隆起的棉被包,像一座白色沙丘。
  他咳了一声,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又打量了一下棉被包的弧度,感觉里面应该是跪伏、以头抢地状……没等多想,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掏出看一眼接通,边说话边往出走。
  钟季琛公务繁忙,机票昨晚就已经订好,出发在即。钟浅想洗床单也来不及,匆匆回去收拾东西了。因为他住的是“豪华”间,所以退房时服务员要上来清点用品。
  服务员是个五十多岁的汉族大妈,看到堆在洗手池里的床单被罩,听到钟季琛轻描淡写解释脏了时,脸上立即浮现出一副“明白”的表情。
  钟季琛当没看见,只问要赔偿多少。
  这一边,钟浅收拾好背包,跟同屋住的大姐姐道过别,又去敲隔壁房门。刘铭推门出来,一看她整装待发的情形,就了然地问:“要跟你叔叔回去了?”
  钟浅点头,他又说,“不能多呆两天吗?我们今天打算去楼兰古城……”
  “以后有机会再看吧。谢谢你们这一路的照顾。”
  刘铭说出门在外,这是应该的,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咳了一下,递给她说:“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还有寝室电话和qq号。等开学后你可以来我们学校玩,我请你吃饭。”
  钟浅心中一动,抬头,正好撞上男生有些灼热的视线,闪烁了一下又不自然地撇开。她很意外,手上还是客气地接过,嘴里应了声好。
  “等你有了手机,别忘了把新号码发给我。”
  钟浅敷衍着答应,转过身走了两步,回头,那男生果然还站在门口看她,被发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头。
  钟浅心里一横,走回去。
  “对不起,我昨天跟你说谎了。来找我的那个人,不是我叔叔。”
  男生眼神一呆,“那是?”
  钟浅没答,也不去看他脸上表情,把刚才那张纸塞回他手里,转身就走。
  不知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习惯使然,她对同学里的追求者也向来如此,用小歌话说,直接到有点残忍。可她却觉得,明知道没有可能却给人留一线希望,才是真正的残忍。
  每当这时小歌都会追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的回答简单粗暴,就是知道。
  可是此刻,想到男生的反问,她却不知道,他是她的什么呢?他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她都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他。
  带着这样的疑问,钟浅慢吞吞走下楼梯,来到一楼时正好看到坐在门口椅子上的男人,长腿交叠,低头翻看报纸。身侧是一面落地窗,阳光笼罩下的身影,又多了一种随遇而安的闲适感。
  她不经意往外一瞥,有两个经过的女生正往里瞧,窃窃私语。钟浅抬脚走过去。
  钟季琛在看当地晨报,正看得专注,直到视野里多出一双鞋,他才抬头, “可以走了?”
  钟浅点头。
  他折好报纸放回去,起身拎起放在一边的轻便旅行包。
  两人出门时,正好迎上那位大妈倒完垃圾进来,她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钟浅,又看向钟季琛,那眼神相当复杂,既有窥探了别人秘密的八卦意味,又流露出一种“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的人道主义谴责。
  钟季琛再次淡定无视。走到外面,阳光刺眼,街上随处可见游客打扮的年轻人,店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是等他们的。
  钟浅站在车门边上。
  他问了句“怎么不上车?”她这才拉开后车门钻进去。他反应过来,这是她一向的乖觉和对他独有的信任。
  上车前,钟季琛又拐进隔壁店铺。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只杯装饮品,递到钟浅手里时,杯身很烫,原来是红枣茶。
  这里东西都诚意十足,大大的一杯,除了红枣居然还有枸杞。她插了吸管,喝一口,带着甜味的热流沿着喉咙食道注入胃里,周身生暖。
  车子驶出县城,上了公路。当连绵的金色映入视野时,钟浅叫了声停车,然后在两个大男人不解的目光里跳下车。
  经过路边荒草丛和粗粝砂石,走进松软软的沙子里,钟浅蹲下,用手抓起一把细细的沙,装进空了的塑料杯。
  装满后往回走,公路比两侧高出半米左右,跳下时容易些,往上——
  一只手伸到眼前,指节修长,阳光下掌心纹路清晰可见。钟浅微愣,随即把手放在大手掌心,然后被轻松拉上去,稳稳站好,再一次更直接地感受到男人的力量,还有掌心的温度。
  往回走时,他看向她手里的东西,“这是干什么?”
  钟浅冲他一笑,“来一回,总要留点纪念。”
  车子继续行驶。行驶在沙漠里的感觉很特别,触目皆是无边无际的沙海,一条发白的公路蜿蜒向前,起起伏伏,仿佛这一条路根本没有终点,永远不会停。
  这念头刚一冒出,钟季琛立即从无边思绪中惊醒。
  恰好听到司机放的英文歌,低沉男音深情地唱:i’ve been searching so long, i’ve been searching high and low, a little love is all i ask...
  他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后视镜。
  后座的钟浅合着眼,居然睡着了。
  车子忽地颠簸一下,她脑袋一歪,险些撞上车窗。
  钟浅几乎是一路睡回来的。
  从出租车睡到机场,从空中睡到地面。反正有可信赖的人在,她就浑然放松了,戒备了几天的神经全部休假,人变成了瞌睡虫。也有几次做了不好的梦忽然醒来,发现自己枕着一个肩膀,宽宽厚厚的,让人心安。或者是靠在椅背上,听到他低声跟空姐要来毯子,然后轻轻盖在她身上。
  这时候她会屏住呼吸,怕被发觉,怕这一切就跟魔法一样,刷地一下没了。
  她甚至恍恍惚惚地觉得,这其实也是梦境的一部分。
  然而再长的梦,也会有醒来的时候。
  抵达b市时,已经快九点,夜色深沉,空气是北方特有的干燥冷冽。司机早已恭候,上车后钟季琛闭目休息,听着身边钟浅用他的手机打电话。
  是打给方莹。
  钟浅说得不多,语气平和,“……我很好,明天回去,今天太晚了,别等我,早点睡吧。”
  结束通话,把手机还给他时,钟季琛没接,而是看着前方问:“为什么不回去?”
  “那不是我的家。”
  他扭头看她,目光炯炯的,似乎有些动气。
  钟浅解释,“太晚了,我有点累,想一个人待着。”
  他这才接过手机,没什么好气地说:“你那个破公寓连摄像头都没有,安全没保障。”
  “那你赞助一个好了。”钟浅懒懒地接。
  他看她一眼,她干脆别过脸看窗外。
  到了钟浅住处,钟季琛又拎着东西送上楼。进门后,钟浅按亮灯,热乎乎的暖气扑面而来,像是敞开怀抱迎接主人回归,钟季琛也不往里走,在门口放下她的大包,“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刚转过身,就僵住。
  他低头,看见腰间的手。
  “你怕吗?”软糯的声音紧贴着他的后背发出,离得太近,那声音仿佛直接传到他心里去。
  “如果我这次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你怕吗?”
  原来她问的是这个。
  他竟松了一口气,心又立刻提起。
  她不再说话,似乎专心等他的答案。他做了个深呼吸,“钟浅——”顿了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背后的声音里带了点故意。
  他挣脱开她的手,“那我来告诉你,”转过身,与她对视,“我那天喝多了。有些失态,但是……”
  “你应该离我远点。很危险。”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明白吗?”
  钟浅微仰头,迎着他的目光,门口光线略暗,可是他的眼睛那么亮。
  所以,我去了沙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心里答。可是,没用。
  “我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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