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侯夫人见公主露出不解的神色,突然心知自己应该是说了什么不该的,反倒是过话惹人嫌,便是立刻收住了,笑道:“就隐约听我家侯爷那么一说,大约也是我听差了……看我这记性,方才不是说饮茶吗?其实我还新得了个糕点师傅,制出的金桔薄饼最好配茶了……”
  聂清麟婉言谢绝了侯夫人的盛情邀约,便自回了宫。
  不过马车刚刚使出巷口,她便说道:“一会马车不要过东门了,一路上太吵,走北侧好了。”
  于是马车调转了下方向,绕个远儿便一路驶去了。
  待到路过招待外使的驿馆时,聂清麟微微撩起了帘子,看了看那热闹异常的驿馆门庭,果然是有匈奴旗帜的马车停在了驿馆门口。
  聂清麟在沫儿哈部历险的那段日子也不是白白度过的,起码在安巧儿的讲解下,倒是学会看明白了匈奴的旗帜,那旗帜上是一只狮头,那是休屠宏部落的标识……
  聂清麟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马车上新下来的妇人竟然是青龙关的顾夫人,她的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婴孩……
  这一眼,竟是让聂清麟脸色发白,手一松就跌坐回了垫子上。等她想要喊马车停下时,车已经走了老远,聂清麟有心叫马车回去,可是心里却是徒然升起一丝怯意,终究是没有出声,只凭着马车驶回了宫中。
  回到凤雏宫,聂清麟连衣服都没换,便是呆坐的椅子上。她想要说服自己是想得太多了,可是却发现是怎么都说不通……顾夫人怎么会坐着休屠宏部族的马车?那个侯夫人说的匈奴公主又是怎么回事?似乎沿着哪个方向去想,都是直指着一个可怕的结果。
  聂清麟再也坐不住了,便是叫跑腿的小太监去瞧一瞧太傅是否在宫中的御书房里。这几日因为匈奴生变,太傅总是忙得很晚,有时来了,她也是已经辗转地睡着了。
  过了一会,小太监说太傅回来了御书房,但是带话给公主说今儿事忙就不来见公主了,但是他吩咐内侍监送来了息香国进贡的一套高山红薇花提炼的胭脂水粉,让公调配着消磨时间,若是觉得好,公主成婚的那天便用它描画妆面。
  红薇花五十年一开花,颜色红晕周正,用它的花汁调制的胭脂不宜褪色,就算沾染了汗渍也不会轻易晕开。若是平时得了这样的,聂清麟一定会饶有兴趣地开盒调配,可是今日,她却是越发肯定太傅是必定有事瞒着她。
  虽然太傅平日也总是送东西,可是绝不会闲情逸致到要亲自嘱咐调配胭脂一类的细碎小事。这等敷衍哄弄孩童般的语气真能不叫人生疑?
  聂清麟站起身来看,让单嬷嬷给自己换了身衣裳,将单嬷嬷拿来的是罗裙霓衫,却没有伸手去接,轻声说:“给朕换上龙袍。”
  单嬷嬷惊诧地抬头看了看公主,只见那公主的眼底似乎酝酿着什么……
  当聂清麟踏进书房时,书房里正在议事的群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纷纷给皇上施礼。
  以前倒是不觉,可是现在能踏进御书房的都是朝中贵胄,自然是清楚这皇帝本是女儿身,只是碍着太傅“指鹿为马”的淫威,不好捅破这层窗纸,可是心里也是暗骂自己以前眼拙,这么俏生生的女皇帝以前竟是没有起疑,当真是得了眼疾。
  太傅没想到聂清麟会突然在他跟群臣议事的时候身着龙袍进了书房,不又得眉头微微一皱。聂清麟却好似没有看出太傅的不悦,稳稳地说道:“朕有话同太傅讲,众位爱卿且先退下吧。”
  听闻皇上开口,众位大臣自然是抬头看看太傅的脸色,见他挥了挥手,便径直退下去了。
  “皇帝找臣来有何事?”太傅没有起身,坐在椅上淡淡地问道。
  聂清麟看着太傅的那双凤眼,径直问道:“皇姐怎么了?”
  果儿很少这样直白地说话,竟是懒得拐弯抹角了,太傅知道她的玲珑心思,也不知是在哪里听到了风声,要知道他也是三日前才得的信儿,而且是今天中午才知道匈奴的马车到达京城的。
  若是早知道他们会来的这么早,他是绝对不会让龙珠子出去游赏驸马府了。原本是想要瞒着她,可是她偏偏又是一意要知道……太傅想了想说:“公主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聂清麟微微抿了抿唇说:“朕现在穿的是龙袍,不是太傅册封的帝姬永安公主。”
  太傅冷下脸,过了半晌见那龙袍小天子毫不退缩的模样,心知她今天是一意要知道究竟了。终于在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近前轻声说道:“邵阳公主……薨逝了。”
  虽然心里隐约猜到,可是当亲耳验证了这消息时,聂清麟还是忍不住有些身子一软,若不是太傅及时拦住,便是要倒在了地上。
  看着果儿一下没了血色的脸,太傅心里便是一紧,暗自恼火自己说得有些太快,连忙将她抱起放到内室的软榻上,解了龙袍衣领的扣子,然后揉搓着那截细白的脖颈,看着她那恍恍惚惚的模样说道:“若是心里难受便哭出来,莫要憋闷着。”
  可是聂清麟这才看向太傅,颤着音儿接着问道:“八皇姐……是怎么没的……”
  太傅想了想说道:“具体的情况现在也是不大清楚,大约是王爷遇刺,王妃连人带马车摔下了山涧,被大河冲走了。马车的碎片被冲刷得七零八落,找寻了几日也不见人影……那大河一向湍急,又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太傅下面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却是很清楚。”
  聂清麟听到这儿,眼泪便是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的八皇姐,胆子是那么小,她一个人跌下悬崖时该是怎生害怕?想象着冰冷刺骨的河水涌入鼻喉的情形,聂清麟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竟也是哽咽得难以喘息。
  这副模样自是让卫冷侯心疼不已,可他知道此时在自己的怀里哭个透彻,总好过她自己一个人躲在枕榻里哭得湿透半边床,于是便只是抱着她,任凭佳人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衣襟。
  还不容易待得她哽咽的声音渐小了,卫冷侯才吻了吻她红肿的眼圈,低声说:“如今休屠宏也是处境艰难,唯恐爱女受了牵连,便是派心腹大将将女儿送入了关内,又是委托了青龙关的顾建军,将小公主送到京城来,顾将军怕公主半路有了闪失,所以提议让他的夫人带着两个奶娘亲自将公主送进了京中。
  那如今小公主被安置在了碎月宫里,若是你这个做姨母的只知道一味的悲痛哭坏了身子,那么尚在襁褓里的孩儿又该仰仗谁呢?
  有道是为母则强,聂清麟虽然是是姨母,可是一想到苦命的姐姐尚在襁褓里的婴孩,聂清麟勉强从太傅的怀里起来,抽噎着要去看她。
  “嘉柔公主虽然年幼,但是你这姨母这般眼如红桃一般也是不好,明天再去看。”说着太傅叫来阮公公,嘱咐他让群臣先散了,自己则陪着聂清麟返回了凤雏宫。
  取了冰块镇了手巾帕子后,便亲自给她敷了双眼。单嬷嬷原是疑心公主擅闯书房被太傅申斥了,才委屈大哭,可是一看太傅那般小心呵护的情形又是不像,这才略放下心来,默不作声地端着水盆退下了。
  “太傅可知刺杀休屠宏的是何人所谓。”待得二人更衣躺下,闭眼良久,聂清麟才开口问道。
  “休屠王爷的侧妃勾结了葛清远,他掌握了王爷的行踪后,派出了死士去袭击了王爷和王妃……”听得了这一句,聂清麟的心又是一阵的紧缩,若是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狠下心来,在那匈奴营帐里亲手一剑刺死那葛清远,若是没了他,皇姐也不至于惨死在冰冷的何地,那小嘉柔也不会年幼丧母……真真是一年错步步错……
  就在她自责不已时,太傅却从身后揽住了她,伸手握住了她放着脸侧的手腕:“果儿莫要多想,都是本侯的错,原先只是想着让休屠两个兄弟内斗制衡,待得匈奴实力损耗得差不多了再出面干预,扶持休屠宏成为新王,却不曾想一时迟疑却是害了八公主……”
  聂清麟闻言微微苦笑,哑着嗓说:“太傅何错之有?为帝王者必定要是以大局为重,我虽太过儿女情长,没有太傅定下乾坤的决断利落,可也知道原就是应该如此……身为皇家女儿从小受了锦衣玉食,成人后尽是要还回去的。只是希望他们能找到皇姐……就算活着不能回了大魏,身后也要迎回故土与母妃一同安葬才好。”
  第二日,聂清麟起得很早,可是起床时发觉男人已经不在自己的身旁了。她起床梳洗后,也顾不得吃饭便去看望皇姐的遗孤嘉柔公主。
  那小公主正在酣睡,躺在摇篮里鼓鼓嫩嫩的脸蛋若刚刚蒸好的蛋羹,待得聂清麟轻轻抱起的时候,许是睡饱了,竟是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姨母舔着舌头咧开小嘴笑了。那副可人乖巧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忍不住心疼。
  看到小公主,聂清麟的眼圈又是忍不住有些发红。
  ☆、第117章
  在那香软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聂清麟便将她抱回到了凤雏宫,命单嬷嬷在凤雏宫的清理出一间房屋专门作为小公主的寝室,连同奶娘一起移进了凤雏宫,这几日太傅又是不怎么常回宫,听说最近朝廷上动作甚大,似乎是要改弦更张,支持匈奴另一个部族的长老,大有放弃休屠宏这枚棋子的势头。
  当太傅晚上准备用膳时,便看见他的果儿身着一身杏黄的松散睡袍,长发披散在身后,粉嫩的脸蛋正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在躺在摇篮里小手抓挠着布老虎的小公主。
  太傅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静静望着那佳人坐在摇篮边浅笑的模样,乌黑的头发在臂弯间划过,让人有种挽住那顺滑的冲动,若是果儿当了娘亲,定当是这般模样,在月光下柔情地看着他的孩儿。想到这,便是轻轻走了过去,从那香软的身后轻轻将她揽住:“果儿,快给本侯生个孩儿吧!”
  聂清麟闻言手指轻轻一顿,便是回身轻声道:“这小东西才刚哄着,还请太傅移步寝室,本宫随后就来。”
  太傅微笑在她香软的颊边亲吻了一口,便回转了寝室,聂清麟将小嘉柔的被子掖了掖,也慢慢走了出去。她与太傅数度春宵,每次太傅都是毫无庇护,洒尽雨露,可是她依然小腹平坦,是毫无动静,听闻太傅以前的侍妾曾经有过堕胎的经历,看来这肚皮毫无动静,倒是真是自己的问题了,想起韦神医曾经说过她难以受孕的话,聂清麟自然是一番苦笑,太傅若是一意指望着她生孩儿,恐怕是有些缘木求鱼了,想到这,聂清麟又是微微叹了口气。
  卫冷侯不知道聂清麟的心思,这几日一直在前朝忙碌,自然是冷落了佳人。今日既然生起了要孩儿的念头,这床榻上自然要再卖些力气。想起弟弟一举便让那小沈后怀了身孕,太傅大人的英伟男儿心便是有些气闷,如今大婚在即,倒是要再多多耕耘些,总是觉得果儿年纪太小,玩心不定,若是早些有了孩儿便是可以收拢了心神,甩掉害人的闲书,多多相夫教子才好。
  见果儿走了过来,便有些急不可耐地从床上坐起,伸出手臂将她抱起,安置在床榻之上。这小女子倒是真应了白虎紧致之说。只要几日床榻清冷,便是复又要勇力开拓一番疆域。
  这晚便是抖擞精神畅快淋漓地重整了紧致河山,得趣舒爽得恨不得便是伏在娇人的身上从此不起。
  一时间,内室娇喘连连,只听着在外室值夜的宫女一阵的脸红心跳。
  待得春宵收歇,聂清麟半靠在太傅健硕的胸前突然问道:“韦神医说本宫难以成孕,若是将来不能为太傅诞下孩儿,该是怎么办?”
  太傅闭着眼儿,不甚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总是会有的,休要乱想。”说完不大一会,便是沉沉地先行睡去了。
  总是会有的,太傅身为男子的确是不会在意这点,他将来身为九五至尊,怎么可能不会有子嗣呢?聂清麟怎么不知太傅此时对待自己的心意是真的,正因为是至真至情,才是勾得她也动了不该有的妄念,可是有时世事难料,现时的美好,却是让人难以忽略前方的阴云重重……
  第二天,聂清麟出宫去见顾夫人,可是到了驿站时却发现顾夫人已经出门了,据说是去了太傅府。聂清麟心道这顾夫人恐怕是要受些惊了,便是坐在驿馆里等了等。
  不多时一辆马车匆匆地驶来,在驿馆的门前停了下来。一个妇人一脸愠色地从马车上下来。来顾夫人一路来到京城,念念不忘茶中的高山流水知音,便是一早备下了贴心的厚礼去太傅府拜会三夫人。哪成想去了坐在太傅府大厅里等来的却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女子。
  饶是一向沉稳大气的顾夫人都是有些惊惧不定,不过转念一想便是有些明白,恐怕那日在边关见到的不是真身的三夫人,而是太傅大人的青楼红颜吧?那等气派谈吐大约是抵罪充作官妓的官家小姐,因怕污了太傅的名头便是假托了府中的三夫人的名义。
  顾夫人也是个会随进应变的,收起了惊诧后马上改口道,因为以前听自己的夫君顾将军说起府中的三夫人爱喝茶,便是送来了些珍稀醇厚的茶叶,另外还有关外的一些土特产,也是一并给太傅带来的,那个正牌的三夫人倒是客气,可是听着那厚礼的名称却是表情寡淡,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收下了礼物后便是与顾夫人默默无语,四目相对,实在是尴尬得很。
  于是顾夫人说了些场面话,便是匆匆告辞了。可是没想到刚到驿馆就撞见了驿馆的小吏守在门口一直张望,看到她下了马车,便连忙过来说道:“顾夫人,您怎么才回来啊,帝姬永安公主都等您多时了!”
  顾夫人闻听此言,刚刚在太傅府还没有定住心又是剧烈地跳动起来,身为边疆将士的妻子,自然是一言一行都得替丈夫的前程考量,自己因为与那“三夫人”结下的情谊一时间冲昏了头脑,竟是贸然想去拜访,可是竟然忽略了那帝姬永安公主才是太傅将来的正妻,公主为何突然要来见自己,莫不是太傅放荡携美妓畅游青龙关的事情被公主知晓,要盘问自己不成?
  就在顾夫人惴惴不安时,已经是进了厅堂未及看清厅堂里坐的是何人,便先是低头施礼,待得抬眼一看,只觉得这京城处处都是穷山恶水,皆是心惊肉跳的惊吓。只见那“三夫人”却是一身锦衣华服,梳着别致的鬓发端坐在高椅之上。这一呆愣不打紧,礼数便是没有及时跟上,饶是顾夫人平时走的都是文雅的贵妇路线,此时那嘴也是有些收拢不住,只是瞪着眼儿惊疑不定。
  幸好这聂清麟是个性子随和的,看着顾夫人的样子心里也是大约知道是在太傅府闹了乌龙,依着顾夫人的性子,居然能亲自带着礼物去看望一个婢女出身的妾室,当真是拿自己做了知己。心里倒是感觉有些对不知这位“高山流水”,就轻笑着说道:“先前偶遇多有不便,本宫自当是隐瞒了身份,还望顾夫人见谅。”
  这下顾夫人总算是想明白了,连忙又重新施大礼,向公主请罪勿念自己以前的礼数不周。
  聂清麟示意单嬷嬷将顾夫人扶起说道:“此间无旁人,倒是可以敞开说话,先前在青龙关就得顾夫人诸多照拂,如今又是您一路护送嘉柔回京,甚是辛苦,本宫该感激您才是。”
  顾夫人连说不敢,谢过公主赐座后,才算坐下。
  她的丈夫是太傅一系的爱将,自然也是知道京城隐约的风声,想到这位巧笑嫣然的公主可能就是那个高居皇位的皇帝,不由得心里暗暗叹道:原先身在边陲,以为太傅迎娶永安公主是为了上位的大计,权宜婚姻而已,可是如今想到青龙关那时,一向冷面的太傅对待这位公主宠爱有加的模样,恐怕是男女之情更多些呢!再想想这位公主的行事作派,也难怪能收降得住大魏妖蛟,平易近人的大气模样就算是没有那皇家出身映衬着,也是让人发自心底的喜欢呢。
  只是可惜了先前的误会,精心准备的茶中精品竟是白白地入了太傅府,给了那个粗鄙的妾室,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聂清麟不知顾夫人此时为那些个茶叶心痛,一番寒暄后便是问了自己此来的目的:“顾夫人身在边陲,自然是知道的比京城里的要多,却不知那个陷害休屠王爷的侧室是哪一个?”
  顾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便是那个之前寄居在太傅府里的奴兰王妃,先前看着那跋扈的样子便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没想竟是能干下这等出卖亲夫的勾当,大抵是知道了自己以后再难生育,心里存了怨恨才做了这等昏了头脑的事吧。听说做了这勾当后,那个奴兰王妃已经回了自己父王的部落,竟然是要改嫁给那匈奴王爷新近的宠臣,那个叛贼葛清远。”
  聂清麟的心思微转便是微微蹙眉,不过复又舒展,柔声说道:“其实本宫此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便是希望顾夫人回去后,能派人请休屠王爷送来些姐姐的贴身衣服,皇姐一身坎坷,总是要在家乡建一座衣冠塚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另外还望顾夫人张罗着在那出事的河边为皇姐做一场法事,颂满三日的度亡以超度亡灵。这事原也是交代下去便好,可是本宫总是担心旁人办得不够精心,遗漏了细节,顾夫人办事沉稳,本宫却是放得下心来的,便是亲自前来拜托。”
  顾夫人一听,自然是一一应下,自然是要办得精心。
  聂清麟笑着又停了停,接着说道:“另外本宫还要拜托顾将军一件事太傅忙于国事,本宫自然是不好打扰,但是国事不问,家事却不能不管,,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害了姐姐的凶手不能正法,八皇姐何以能瞑目?”
  ☆、第118章
  顾夫人微微惊讶地抬眼看着永安公主没想到她竟然是说出这等话来。当下便是有些迟疑,眼睛下意识地望了望庭院的北侧,犹豫了半晌说道:“这原不是我妇人能多嘴的,还是要禀明太傅才好。”
  聂清麟大眼微转,便也顺着顾夫人的眼神望向了那戒备森严的北侧,又不动声色的调转了目光,开口接道:“那奴兰侧妃在皇姐生前就是百般刁难,此女不除,本宫心头恨意难平……”话还没有说完,却听门厅外有人说道:“公主说得对,若凶者不惩,亡者何以瞑目?本侯自然会嘱咐顾将军的。”
  说话间,只见太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驿馆门廊处,沉稳地开口,他的那双微闪的凤眼紧紧地盯着聂清麟的脸,竟是一时看不出脸上的神情。
  他又开口说道:“八公主的不幸,俱是休屠烈的一力加害,到时候自然是有本侯给公主一个交代。”
  既然太傅出口,自然俩人都不好再说下去,便是有详谈了几句,公主便起身告辞。
  当出了驿馆,永安登上马车时,太傅轻扶素手,携着她一同蹬了马车。当马蹄轻踏前行时,太傅才微微转过俊脸,薄唇轻启道:“公主为何要舍近求远,反而要去求一个边关命妇?难道在公主的心底,本侯便是如此不可靠?”
  聂清麟低头道:“太傅忧心于朝堂大计,本宫怎好添乱?原本就是个惩戒妇人不上台面的法子,男子去经办,反倒不好……”
  她的话没有说完,太傅就抬起了她的下额,又是打断道:“本侯自是清楚我的小果儿心思玲珑,只是若是有我在,便希望公主不必再如此的忧思,说到底是本侯葬送了公主原本作为个闲散皇子的自在,可是若不能许你一世无忧繁华,本侯怎么配为公主之夫婿?”
  说着他深深地望入了公主的眼底。想想二人的相识相知,初时只是以为是个天真烂漫的的少年,却是不知为何被她一步步的吸引,以至于深陷而不可自拔。到了现在,这果儿的性情倒是被他摸得八九不离十,看似柔弱其实却是最不肯依附着别人。当真是从小当做男孩教养,少了女子如菟丝花般的娇弱,可是仔细想来,这少女的宫中坎坷,又是有谁能真心可依靠?
  “这次,本侯只当是公主尚未习惯自己是有了夫婿的,若是以后再自作主张,定当不饶。”说完便将她拥入怀中……
  聂清麟乖巧的地靠在太傅大人的怀里,可心里却是漠漠然。她这几日虽然不上前朝,却是并非对朝前之事一无所知,休屠宏已经成了太傅大人的弃子,可是单于休屠烈的实力也是大损。此时扶植新势力便是水到渠成,而太傅大人属意的对象便是奴兰父亲的格尔番部落。看来太傅大人早就备了后手,已经与格尔番部落接洽。这几日朝中最热议的事情,便是格尔番有意与大魏联姻的事宜。
  可是在这个微妙的关头,联姻的对象是哪一个就更微妙了。聂姓的适龄男女们倒是可以无忧无虑地各自婚嫁了,以后力挽江山的大事不需要他们的枕席操劳了。未来的帝王卫冷侯也没有合适的妹妹和亲,那便是要从北疆娶进一位才好。
  也是因为皇姐的突然薨逝,让她乱了心思,竟是忽略了那日太傅出迎匈奴公主的事情。虽然因为她与皇姐关系甚笃的关系,太傅对小嘉柔一意的照顾,可是也不至于太傅与那安邦侯等重臣一并出迎。
  也是因为这几日慢慢想清了,她今日才打着会一会昔日茶友的名头出了宫,来到驿馆后等待顾夫人,虽然心里恼恨着奴兰对姐姐的无情,可是她还真是不至于愤怒得失去理智,去求着顾夫人报仇。
  只是顾夫人那有些惴惴不安的一眼,聂清麟登时心里便明白了。阁老诚不欺人,委托着内侍监里的内官送来的字条竟然是真的:因为那奴兰设计陷害,累得邵阳公主坠崖,格尔番的老族长担心联盟有变,于是秘密送来了他的小女儿——那个奴兰侧妃的妹妹。
  十五岁的年纪,更胜姐姐的娇艳容貌,没有南疆公主的不逊心机,只有天真烂漫的纯良,这是让身居上位这最安心的,此时便是正安歇在驿馆的东北角。这不是臣下谄媚的进献女色,而是两个崭新政权的盟誓之约。
  现在她才猛然醒悟,也许太傅从一开始就没有扶植休屠一姓的打算了。一个毫无根基、难以服众的新单于才最适合那片广袤的大草原。也适合卫氏新朝的稳立。
  当魏朝的公主与太傅大人完婚后。到时候卫氏新皇也许不会带着府中的一干小妾入宫,可是必定会册封这个匈奴新单于的女儿成为妃子,君临天下的帝王身旁长伴二美,一个是对前朝君主的感念,另一个是维系边陲的和睦,俱是让人无可挑剔的姻缘,千古传唱的佳话。
  这样的姻缘,有什么指责的?可怜她居然还抱着一丝奢念,贸贸然地前来试探。可是试探的结果又是怎样?在朝中忙于朝政的太傅到底是赶了过来,拦住了刚起的话题,绝口不提那奴兰的关节,倒是将罪责尽数扣到了末路单于休屠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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