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在这大学纷飞的异国,我为了见谢南枝做尽了蠢事,却也体会到人间的温情。
  当我顶着两天一夜没有洗澡的身躯到了fortlauderdale的机场,一下飞机,佛罗里达特有的充满海洋气息的夏天味道扑面而来。
  我想着离开时阴冷的江南,想着几个小时前大雪的芝加哥,这的一切都像梦幻一般的美好。
  唯一的不美好,是我托运的行李箱丢了。
  登记好行李挂失,我打了车给黑人司机看了谢南枝的地址,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的,我来了。
  地址上的房子,在海湾路的尽头,现代式的设计,木头的外墙,上下两层大大的落地窗,枝繁叶茂的树形成天然的栅栏。
  房子的旁边就是大海,海鸥翱翔着发出声音。
  我忐忑的按了门铃,没有应答,一片死寂。
  抓了抓不洗澡还在飞机上到处枕已经油腻的头发,我着实有点绝望,这都什么事儿,要是谢南枝不在,我就白折腾了。
  此时已是下午,大衣早脱了,又脱了毛衣,穿了件衬衫,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着实无心欣赏东海岸的阳光。
  就是无心欣赏也是在累极,空气那么好,一下子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朦朦胧胧中,有人唤我:“向暖。”
  我一下子蹦起来。
  ☆、第54章 漂洋过海(中)
  夕阳的余晖中,谢南枝在台阶下。
  我看过他一身西装工作的样子。
  我看过他一身运动服锻炼的样子。
  我看过他一身居家服休息的样子。
  却第一次见他一身亚麻衣裤戴着墨镜拎着水桶和鱼竿的样子。
  裤子边卷上去,露出他修长又强健的小腿。
  人似乎也被佛罗里达的阳光晒得显得更加有劲了。
  真真是史上最帅的渔夫。
  他放下水桶和鱼竿,问我:“你怎么在这?”
  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墨镜反光里顶着一头乱发,被晒得满脸冒油的自己。
  漂洋过海这种事,谁他妈说浪漫的?
  就我这头上脸上的二两油都可以煎荷包蛋了,还怎么浪?
  撩撩头发,我开口:“我,我来还钱!”
  他直起腰,把太阳镜拨到头上,没有震惊没有嘲笑,看不出表情。
  半晌,开口:“过来。”
  我下台阶,一步两步,惴惴不安。
  还没走到他面前的台阶,就一下子被他抓住拉进怀里。
  他身上满满是暖阳和海水的味道。
  水桶里的几尾鱼还在扑腾。
  原处有邮轮起航鸣笛的声音,海浪的声音,海鸥的叫声。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当时,我想了很多。
  最后,我想的是。
  我头发那么脏,衣服都两天没换了,上一次洗澡还是在伟大的祖国。
  他,怎么就不嫌我臭呢!
  接下来的时间,真的是你想太多了。
  我被两天一夜的旅途折腾得比狗还惨,谢南枝叫外卖,问我要吃什么,我说披萨。
  他,……
  我上一顿还是鸭脖子这一顿终于能吃上美帝的名菜,坐在那里吃饭觉得椅子都还是晃的。
  纯属飞机后遗症。
  行李谢南枝会第二天和我去取,我随意套了件他的大t,一头倒在客房的床里。
  第二天,托万恶时差的福,天蒙蒙有些光我就醒了。
  打开手机一看,才早上6点,热带人民睡眠时间少完全和天亮的早有关。
  谢南枝的房门是关着的,估计还没有起床,我下楼看到餐桌上摆放着面包和鲜榨的橙汁。
  随便吃了点,就出门溜达去了。
  不管这事情成不成,我总算也来过美帝了。
  房子就在海边,往下走一个路口就是海岸线。
  早晨有点风,海风中是咸咸的味道,还有热带海滨特有的温湿空气。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
  我这洗好澡,睡好觉,吃好饭,就开始琢磨谢南枝的问题了。
  昨天他后来好像也说什么。
  似乎他比原来更加沉默了。
  我很难把“孤儿”这个词用到谢南枝身上。
  虽然我和向太太长期斗争二十八载,还和向明茂长期看不对眼二十八载,但我很难想到有一天他们不在这个世界会怎样。
  我是一个独立的人,可我还是需要我的父母活得好好的,不是为了他们能帮我什么,而是只要他们存在,我就是不孤单的人,我就是有家的人,我就是幸福的人。
  虽然谢南枝的父亲早逝,母亲不来往,但他一直是把她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吧。
  我坐在石头上,太阳出来了,一切都那么美好。
  但,或许我这趟是白来了。
  或许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他是不可能结婚的。
  我也确实该找个很爱我的。
  为什么要互相触碰对方的底线呢?
  来的时候我只想着来,来不及细想,真正坐在这里,我才觉得害怕。
  看着远方慢慢驶回来的渔船,突然觉得有点悲凉。
  二十八岁的人,还能如此不计后果不问结果的投入不知是孤勇还是愚蠢?
  “hi,你是中国人吗?”
  我想得入神突然被打断。
  ☆、第55章 南枝番外(下)
  其实他生命中没有什么最好的时光,人应当活好当下。
  十六岁前他的父亲有开不完会,经常出差。他的母亲有办不完的表演,也经常不在家。
  有时他想,如果真要说最难忘的时光,应该是他五岁前。
  他的父亲还不忙,每天都带他去看火车,他坐在他宽大的肩膀上,火车一来,轰隆隆的声音他就开心得直拍掌。
  那时候冬天里家中烧煤,他的母亲做在沙发上织毛衣给他父亲,他帮着绕毛线,两只手撑开装木头人,觉得很有趣,站不住了,就满屋子跑,毛线绕了一屋子,他母亲又好气又好笑。
  他十六岁出国,成绩好,家世好,长得好,不用做什么就有小群体自动贴上来。
  那一年他都记不得是怎么过的,天天请客吃饭,开着跑车出去玩,假期就订机票去海边去滑雪,一年花的钱抵上别人一辈子的。
  青梅竹马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情人节他订了一千朵荷兰玫瑰当天空运过来。她的喜悦并没有让他多满足,他陶醉于那份优越感。
  “谢少”这个名号在当时的英国留学生圈里闻名遐迩直到他父亲出事。
  跑步回来,他在电梯里遇到隔壁的她。
  其实他对女性并没有太好的记忆力,他却清楚记得她那天穿的衣服。
  浅蓝色的真丝连衣裙,衬得她皮肤白嫩,裙摆堪堪过膝盖,人群中她的小腿碰到他的,她的肌肤是成年女性的感觉,温暖细腻。
  那天,他本要出门谈个项目,却遇到在停车场满场乱跑的她。
  他发短信取消约会,她在车上睡着了。
  他看着她睡觉还紧皱的眉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并没有认真思考就做出陪她的决定。
  当他看着她一声不吭,一下子跪在她奶奶的墓前,他觉得很衬她的蓝色真丝连衣裙满是尘土。
  她喝醉在他肩膀哭泣,一遍一遍喊着她奶奶。
  他突然间明白,他帮她是因为他懂。
  他懂来不及说再见的感觉。
  她给他发来邮件的时候,他正在谈昨天为了她临时延期的项目。
  对方说:“谢总,您看,合同又按您提的修改了下,希望合作愉快……”
  她发:“我们做朋友吧,难吃。”
  他低头打开最新邮件,勾唇打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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