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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此时徐莺也知道了太子的一系列动作,于是等太子来了她的院子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心虚。
  太子站在书案前写大字,她则坐在小榻上逗雪球,偶尔时不时的偷偷望太子一眼,等他发现看过来时,又连忙低头装作在跟雪球玩儿。
  太子见了不由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笔,然后走到小榻上坐下。刚要伸手去拉她,她却微微的躲了躲,还不敢看他的眼睛。
  太子道:“你做的是好事,现在心虚什么。”
  徐莺弱弱的道:“我以为你会不高兴呢。”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讨厌刘淑女,也不愿意跟她扯上关系,更不敢管她,结果她却跑去帮她,就算他此时帮她全了面子,但心里未必就高兴。
  太子道:“既然知道我会不高兴你还做,就不怕我因此冷了你。”
  徐莺再次弱弱的道:“我是觉得刘淑女实在太可怜了,你不知道她屋里烧的炭连下人用的都不如。而且……”说到这里想到了什么,她又连忙闭上了嘴。
  他将她手上的雪球放下来,又将她抱了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然后才问道:“而且什么?”
  徐莺紧闭着嘴巴用力的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道:“快讲,若不然可就是欺君之罪。”
  徐莺这才低下头,一副我知错的态度,开口道:“而且,而且就是有些觉得物伤其类罢了。”说到后面,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下去,到后面几乎是听不清。
  太子却在心里哼了一声,物伤其类?
  感情他这是将他当成喜新厌旧的人了,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有些恼起来,他对她多好啊,事事都替她打算了,结果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他将她压下来,隔着衣服在她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恼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真是白疼你了。”
  其实打得并不疼,但徐莺却嗷嗷的叫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一晃一晃的半是撒娇半是求饶道:“殿下,疼呢……我以后不敢了,您饶了我吧。”
  太子也怕真的将她打疼了,这才抱着她重新坐起来,接着叹了一口气,拉了她的手问道:“在我身边,你就这么不安心?”
  徐莺玩着他的衣袖,顿了一会才道:“殿□边漂亮又有才情的姑娘太多,而我这样普通,既没有才情又不聪明。本来以前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可是进了东宫跟其他的姐姐一比,我连模样都觉得丧气了。”
  太子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道:“真是傻瓜,到了我这个位置,什么模样的姑娘我没见过,什么才情的姑娘我没见过,有时候女人越是漂亮越是有才情,心里却越阴暗越毒蝎,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有一颗赤子之心。”
  便如当初在郧阳,看到那些因为遭受水患而流离失所的难民,她会想到将自己攒下的银子偷偷让人送去给施粥的人家,让人多买一些米多施一些粥。
  他指了指她心脏的位置,对她道:“只要你这里不变,我便会永远喜欢你。”
  徐莺连忙抓住他的手指,笑着道:“我一定不会变的,所以殿下要一直喜欢我。”说着还抓着他的手指晃了晃,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来,仿佛是在等他答应。
  太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道:“傻瓜。”
  两人抱着在小榻上坐了一会,然后外面突然有两个人影闪了一下,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过了一会,郑恩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太子行过了礼,然后道:“殿下,赵嫔娘娘使了丫鬟来请,说想和您商量二皇孙的事情,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听得皱了皱眉,但想到昹儿,最终还是放开徐莺,拍了拍她的肩,道:“我去一下,等一下再来找你。”
  徐莺心里其实有些不高兴,不满的嘟了嘟嘴,但最终还是将他送出了门。
  太子在门口对她摆了摆手,道:“外面冷,快回去吧,免得冻着。”说完才转身离开。
  等太子走远了之后,徐莺回了屋子重新坐在小榻上,梨香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娘娘。”
  徐莺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梨香叹了口气,接着十分不虞的道:“赵嫔娘娘行事可真是恶心,哪有到人家屋子里来截人的,还说是大家子里出来的人呢。”争宠凭各自手段,最令人不虞的就是半道上将人截走,更别说像这种来人家院子将人请走的。
  本来赵嫔初初进府,结果太子只在她进府的第一日歇在了她的院子里,第二日便又重新来了她们的院子,梨香见着还是很高兴的,至少知道那么漂亮的赵嫔都没有将太子的宠爱争走,她们还是稍稍安心一点的,结果现在却发生这样的事,没得令人生气。
  徐莺道:“不要多想,或许她是真的有事关二皇孙的重要事要跟殿下相商呢。”只是这话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吧,就是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第三十五章
  赵婳看着太子进了自己的屋子,在门口对他行了行礼,然后才将他迎了进来,亲自给他端了茶,然后才笑着道:“是妾的不是,天寒夜冻的,将殿下从徐妹妹的屋子里请了过来,只是妾性子有些急,母亲和大伯母都说过,妾进东宫是为了照顾姐姐留下的小郡主和小皇孙的,妾便想早日和殿下商量小郡主和小皇孙移到我院子的事情。”
  赵婳知道有些话对着太子最好实话实话,于是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本来妾以为今夜殿下会来我的院子的,毕竟这才是妾进府的第二日,以为殿下会赏妾这份面子的,所以也没急着在白日的时候就将殿下请过来商量。”
  太子听了却有些皱了皱眉头,这才是她进府的第二日,现在就急着要将曦儿和昹儿移过来?
  自太子妃去后,曦儿和昹儿便养在了他的身边。只是他白天要忙于外面的事,大多的时候还是将他们扔给了奶娘照顾的,也只在晚上的时候能去看一看他们。他自然是知道孩子还是要有个母亲这样的角色来照顾比较好,所以他本是打算过段时间看一看她的品性,若看她品性没有什么问题便将两个孩子移过去的,但却没想到她会这样急。
  难道她不知道他现在未必能信任于她?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却见她眸光柔和,十分真诚的模样,令他看不出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太子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按你的想法,你觉得什么时候移过去好?”
  赵婳柔声开口道:“若按妾所想,自然是越早越好的。照顾小郡主和小皇孙是妾的职责所在,妾也想要早日尽自己的职责。当然,这还得看殿下的意思。”
  太子想了想,最终决定道:“那便过了初十再挑个黄辰吉日吧。”孩子由奶娘照顾,奶娘作为下人行事难免要瞻前顾后,于孩子并不好。特别是昹儿身体弱,若万一孩子突然生个病什么的,奶娘多思虑了几分,说不定病情就耽搁了。何况宣国公夫妇既然敢将她送进来照顾曦儿和昹儿,就应该有拿捏得住她的手段。若再进一步说,万一赵嫔真是个坏的,也可以早日试出她的品性来。
  赵婳高兴道:“那妾明日便令人将小郡主和小皇孙住的地方打扫出来。”
  太子“嗯”了一声,接着又道:“两个孩子你以后多费点心,特别是昹儿,他身子有些弱。”
  赵婳道:“殿下放心,便是殿下不说,妾也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郡主和小皇孙的。”
  赵婳顿了一会,接着又道:“还有一事,妾这几日能不能去看看小郡主和皇孙殿下?”
  太子道:“他们就住在我的德元殿里,你想看便去看。”德元殿是太子的寝殿。
  赵婳道:“多谢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赵婳见话已经说完,于是站起来,又对太子道:“妾将殿下从徐妹妹那里请了过来,多有愧疚,如今妾要与殿下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还请殿下回去陪徐妹妹吧。”
  太子放了茶碗站起来,道:“也好,那你也早点歇着吧。”
  赵婳听得却是小愣了一下,她说的不过是卖乖的客气话罢了。人都已经过来了,何况她才进府第二日,她在前面又说了“以为殿下会赏妾这份面子的”,潜台词便是希望他赏她这份面子。
  她以为就是看在宣国公府和仙逝了的赵娥的份上,太子也会顺势留下来全她这份面子。何况她自认为姿容出色,昨天晚上她也是尽力表现完美,此时他应该正是贪她新鲜的时候才对,没想到他却会顺着她的说表示要回徐莺的院子去。
  赵婳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她就应该直接提出请求太子留下来才是,此时话已经出口,她倒是不好再出言留下太子了。
  只是想到这里,赵婳却不由重新审视了徐才人在太子心中的地位,看来她实在是小看了那位徐才人,还以为太子宠爱她,大部分还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
  但紧接着她又不由暗暗庆幸,幸好这位徐才人是个短命的,离上辈子她死的时候也不超过一年,若不然,有这么一位入了太子的心的劲敌,于她以后是大大的不利。
  但想着,她又郁闷起太子的眼光来,那位徐才人实在是普通,无论样貌才情在东宫里皆不出色,甚至没有江婉玉来得有存在感,结果却偏偏入了太子的眼。反而自己一位绝世美人站在这里,他却视而不见。
  郁闷归郁闷,但面上赵婳还是一副磊落大方的将模样将太子送了出去。
  等太子走得实在看不见的时候,赵婳才在门口叹了一口气,心道今天真是失算了。
  而太子回了西院之后,在门口示意外面的宫女不用进去通报,他自己进去。
  结果她一进到内室,却看到徐莺坐在小榻上扶着小榻的边缘,一双腿悬在半空,眼睛看着自己的脚晃来晃去的,脸上是一副落寞的表情。而一身雪绒绒的雪团也跟着蹲坐在她旁边的榻上,尾巴悬在半空学着她的腿晃来晃去的,一人一猫,脸上是一样的表情。
  最先看到他进来的是雪团,喵的一声跳下来,直扑到他的身上。等他将它抱起来时,它又极亲热的舔了舔他的脸。
  而徐莺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是他,脸上的落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展开的笑脸。
  太子看着她的模样,不由道:“怎么,看见我人都傻了。”说着在她旁边坐下,将雪团放在大腿上。
  徐莺靠过来,挽住他的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其实她多少有些明白赵婳这个时候将太子从她院子里请走的意思,就跟柳嫔联合了江婉玉和杨选侍想要压制她一样,她刚刚进府,同样需要立威。
  她现在是府里最受宠的嫔妾,要立威哪里有利用她来得简单容易。只要她能将太子从她院子请走,再令太子在她屋里睡一夜,然后明天东宫里就知道,她赵婳可是能将太子从最受宠的徐才人屋里随便请走的人,连徐才人都争不过她。而府里的下人知道了,看她可不要高看几分,也不会敢随意轻瞧她。
  这样的法子虽然恶心人,但简单粗暴易操作,只要能达到目的,恶心人又如何。
  只怕她没想到的是,太子虽然被她请走了,但最后却又回来了。
  就连徐莺自己都没想到太子真的会回来,普通人家纳个小星还要新鲜个三日呢,何况容貌绝世大家出身的赵婳,徐莺以为太子怎么也会留下来的。
  太子用手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君子千金一诺,我既说了会回来,你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
  徐莺却像是没听到他语气中的不满,紧紧的抱着他的手,开心道:“殿下,您真好。”
  是真的好,人好,对她也好,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要喜欢上他了。
  此时在东院里,赵婳确实在后悔自己的失算,她本是想要利用徐莺来立威,没想到结果威没立成,反而很可能扫了自己的面子。
  别人看见太子已经到了她的院子了,她竟然还留不住人,只怕会越加小看她了。好在这并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这又让她稍稍放心下来。
  她知道赵娥留下的一双儿女现在养在太子的寝殿里,她说这两日想去看看小郡主和小皇孙,其实是想求一道能随意进出太子寝殿的旨意的。太子的寝殿不比平常的地方,能随意进出,某种程度上就代表了太子的一种信任。她原本想求了这道旨意,结合从从徐莺院里将太子请过来的事,想要将这威立得大一点的,但却没想到这成了补救的手段。
  能得了太子的允许进入他的寝殿,总算没有让今天的事太丢人。
  赵婳不由想到,这是否其实是太子故意为之。她不由回忆起上辈子记忆里的太子的印象,聪明、睿智、善于隐忍,后面是被说成“一代贤主”的人,她拿徐莺做立威的筏子的事,太子未必看不出来。他不满她用徐莺做筏子,所以今日故意扫她的面子不留下来,却又答应让她进入寝殿看望小郡主和小皇孙,会不会又是不想在下人面前太不给她面子,她毕竟是要照顾小郡主小皇孙的人,她在下人面前完全没了面子,小郡主和小皇孙也会跟着受连累。
  想到这里,赵婳不由暗暗心惊,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太子真的有这样的心思。她不由警告自己,不管是不是自己多想,下次行事还是要更小心一点,至少要弄清楚太子的底线再来行事,若不然反可能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到了第二日,赵婳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去了德元殿看望李曦和李昹。
  赵婳站在偏殿里,看着躺在摇篮里的李昹,却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上辈子的赵婳是真心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的儿子来对待的,他们做了三十几年将近四十年的母子,便是此时,继承了原主上辈子记忆的赵婳看着他时,仍是心情复杂的。
  她无微不至照顾他长大,寻来神医医治好了他的身体,用心辅佐他登上了帝位,为此甚至遭来亲生儿女的埋怨,结果没想到他登基之后,追封了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却只将她封了一个普通的太妃,让她成了后宫所有女人的笑柄,最终在他登基后的几年里因抑郁愤懑而终。
  ☆、第三十六章
  过了腊月初十,太子选了个日子,将李曦和李昹正式移到了赵婳的院子里,虽两个孩子一起移过去的,还有奶娘和以及原来伺候赵娥的*和唐麽麽。
  赵婳自然知道太子让*和唐麽麽跟着一起过来,其实便是不相信她还在防着她。她自知信任这东西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令太子对她放心,于是恭恭敬敬将这些人接了下来,令人安排了屋子给她们住,又下令自己院子里的人,对伺候大郡主和二皇子的人一定要恭敬。
  大郡主已经四岁了,已经是开始记事的年纪。
  赵娥怕她留下阴影,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就开始减少与长女的见面时间,在生产的时候,更是早早就让人将她抱走,所以大郡主并没有亲眼看着母亲去世。只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突然就没有再看见母亲了。
  她也问过自己的奶娘母妃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她,她在母妃住的地方也找不到她。奶娘们都告诉她,太子妃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而父王则跟她说,母妃去天上求佛祖保佑曦儿去了,所以曦儿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这样母妃在天上看了才会高兴。
  她虽不知道奶娘说的母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和父王说的母妃去了天上是什么意思,但多少明白自己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母妃了。所以这些日子她的情绪都十分低落,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话,奶娘想了多少办法来逗她都没有用。
  然后现在奶娘又跟她说:“……我们要搬到赵嫔娘娘的院子去,赵嫔娘娘是您的姨母,她是来代郡主的母妃来照顾你长大的。”
  她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听不懂大人们说的话,但却潜意思里有些明白,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姨母是来替代母妃的位置,来抢走母妃的东西的,所以她打心里并不喜欢这个新姨母。
  一个四岁的女孩子要抗拒一个大人,会用的方法是什么,便是不去理睬这个人,不跟她说话,对她送来的东西一概不碰。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都要苦恼一下,但赵婳却一点都不担心。她很清楚宣国公府送她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太子希望她怎么做。她是来照顾小郡主和小皇孙长大的,而不是来代替太子妃在孩子心里的位置的。
  倘若她真的令这两个孩子视她如母,她那位大伯母可就不一定会高兴。只要是个当母亲的,就不希望自己女儿的地位被别人取代,上辈子李昹在小的时候与赵婳的关系还是极为融洽和亲近的,李昹极为依赖这个养母,但最后赵婳会被李昹那样冷待,未必没有她那位大伯母的功劳在。
  就是太子,倘若她一上来就极力想要讨得小郡主的欢心,只怕心里反而也要怀疑一下她的目的不纯。所以此时,她对小郡主的态度不远不近才是最好的——尽自己的职责无微不至照顾好她的生活,但感情上却不能真的对她亲如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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