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哎,人情冷暖也不过如此罢了。我亲自带着梅丽回去,绍仪他们先走,我和我们家老爷等着事情整理好了也回去,那个时候这个学期也结束了。”白家决定全家回到南边,绍仪夫妻先走,白文信把手上的事情交代清楚也会离开。
  “我想叫梅丽跟着清秋走,越快越好。”金太太抬眼看着小姑子,一脸的气愤和无奈。金太太的表情很为难,她似乎不想说为什么要梅丽立刻离开,可是白夫人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她早有耳闻大帅心爱的儿子很喜欢猎艳,梅丽这样的女孩子可不正好是有心人巴结的工具么。金家已经衰败,梅丽也就成了没了保护的羊羔人盯上是必然的。
  但是自己家也是在泥潭的边缘,他们对外放出的生清秋带着孩子回老家祭扫,其实也是避祸的。要是再沾染上金家的事情,弄不好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想到这里,白夫人有点踌躇,金太太看着小姑子没答应,就以为她是不想帮自己了。她脸上苍白的颜色变得灰白,眼神带着失望和伤心。别人不想惹事,自己也没话说,亲戚之间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只是丈夫在的时候也没少帮着白家啊。
  “母亲就叫梅丽跟着我们一起回南边吧。路上多个人多个照应也好啊。”清秋看着梅丽可怜兮兮的缩在金太太身边,再也不是金家那个备受宠爱,言语随意,娇俏可爱的女孩子了。想着失去父亲的滋味,清秋体会最深,她看着梅丽小心翼翼的样子顿时想起上一世自己的遭遇,惺惺相惜,清秋才会忍不住为梅丽求情。
  “也好,清秋你带着梅丽去你房里坐坐,我和你舅妈说话。”白夫人想想算是同意了清秋请求,她需要和嫂子谈谈,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第九十四章
  “你是知道的,梅丽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你哥哥在日,全家上下都很宠爱她,梅丽从小跟家里请的先生们学英文,又会跳舞,打球游泳,我也不是自夸,京城里面的小姐,梅丽也是出类拔萃的。梅丽是个天真的孩子,只认识玩,那里知道对方的意思。后来那边经常邀她出去,渐渐地梅丽察觉出来不对,再也不肯出去了。邬太太和道之捎话,说是那边喜欢上梅丽,道之一听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是成家的人,我们家就是再不济也不能把姑娘送去不明不白的做个没名分的妾室。”金太太说起来事情的缘由,深深地叹口气:“早知这样当初就该不要在女孩子教育上用心,蠢笨些还能安稳点。自从你哥哥不在了,我是看开了。这个世道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邬太太和她几个女儿是什么人你清楚。我是担心她们看着梅丽不懂事,骗她。不如离开远远地好。”金太太说起来自从金铨去世之后的境遇,只能是一声叹息了。
  白夫人听着嫂子的话,跟着叹息道:“若是哥哥在断然不会有人打梅丽的主意 。嫂子担心,我想着津京两地上赶着巴结的人不少。虽然那边没有进一步表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底下那群奉承巴结的小人。姑娘不懂事,没的叫人骗了去。邬太太和她几个姑娘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自己名声已经烂了,还想着攀扯上别人家的女孩子。梅丽是什么意思呢?”邬家小姐们可是有名的交际花,按着邬家的收入,是断然不能供应母女几个每天花钱流水似得办宴会,穿戴的珠光宝气的去舞会上出风头的。他们家几位小姐和不少有钱有权的男人暧昧不清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他们存了巴结权贵的心思,一力在道之和梅丽撺掇,描绘着梅丽和哪位贵人交好之后大好钱景。金太太和道之很担心她们拿着梅丽做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因此金太太决定把梅丽送走是正确的。白夫人看着嫂子消瘦的面孔:“就叫清秋带着梅丽回去,反正路上多个人还热闹些。嫂子何不也跟着回南边,凤举他们都是大人了,你还不放心么?”
  “也不是不放心儿子们,他们我是看清楚了,我竟然是养了一群不念亲情的白眼狼。为了自己多分一点钱恨不得把亲弟弟往死里掐,我还不放心他们么?我只是害怕回去,老家到处都是以前的回忆,我怕自己触景生情。梅丽这个丫头不懂事,你和清秋说,梅丽有什么不对的只管说,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也不用顾忌着我。”金太太说着想起来自己的小儿子:“燕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刚到法国的时候就给我来了一封信,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起来金太太还是更疼爱小儿子的。
  “嫂子别担心了,燕西经历了那么多总该懂事了。法国离着咱们这里那么远,燕西刚到个新环境事情多,等着他熟悉了环境安顿下来,自然经常写信回来。”白夫人轻声细语的安慰嫂子。
  白夫人留金太太和梅丽吃饭,午饭之后金太太和梅丽回去收拾东西。白夫人和清秋感慨着金家的变化。“你是看见了,你舅妈如今是彻底断了荤腥,就连着鸡蛋也不吃了。当年她是如何风光,谁知一转眼就和做梦似得。梅丽喜欢和你说话,你看她的心思到底是怎么样?”白夫人端着茶杯,轻轻地呷一口茶。
  清秋站起来给白夫人递了个乌梅:“我和她说话,听着梅丽言语之间的意思,她是不会肯和那样的人牵扯的。母亲知道梅丽的性格,她一向是在外国学校念书,对着三妻四妾很不喜欢。我看着那边未必是真的非要梅丽不可,舅妈也是一片苦心,生怕梅丽受委屈。”
  “梅丽心高气傲的,哪一位贵人眼看着就是太子了,梅丽还能拿得准主意也是很难得。你看如今不少的男人还没个小姑娘有见识,有气节。我想着这件事大概是邬家人在里面捣鬼的多,当今太子爷何愁身边的环肥燕瘦啊。什么四小姐伍小姐的,一个个和西游记里面的妖精似得。巴不得吃了唐僧肉呢。”白夫人想着小报的花边新闻嗤笑一声。
  白绍仪和学校请假,只说是送妻子回老家,一家人忙着收拾东西。平常过日子不觉得东西多,可是要搬家,一件件的整理起来,清秋发现东西太多了。光是元元的衣裳和玩具什么就装了几个箱子。她的书籍也不少,还有白绍仪的东西。清秋看着一堆东西无奈的叹气。“依着我说只把最要紧的东西收拾起来,衣裳什么的,也不用什么都装着,你收拾一些穿不着的给家里的下人们。除了你很喜欢的带上,剩下的到了南边再买。上海和北京时兴的东西不一样。至于你喜欢的家具什么的,还是交给母亲和父亲慢慢的带回去。”白绍仪帮着清秋把东西整顿起来。
  “母亲的一地桂花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就带着她回去。元元的奶娘不跟着去,我已经收拾了很多她能用的东西给她了,家里的下人们有些是要跟着走的。我已经给留下的人都散了不少了。你日常总是个花钱没计划的,平白买了些无用的东西。”清秋无奈的叫人把一个精致的木马拿出去,这个木马商店标价要一百元,白绍仪眼睛也不眨的买下来送给女儿。谁知元元不怎么喜欢这个西洋来的高级玩具,只玩了几次就仍在角落里面落灰尘了。
  “把这个带上,元元是女孩子不喜欢玩这个,咱们儿子肯定喜欢呢。我不仅买了船票还定了个货仓。足够你装东西了。”白绍仪说着从清秋身后搂着她,热热的气息不断地喷在她耳朵上。
  “小心叫人看见,大白天拉拉扯扯的,人家忙的焦头烂额你还胡闹。我不是小气的人,只是每件东西都有感情不舍得扔了。”清秋看着一只被翻出来的老式黄花梨的首饰盒。这个是白绍仪送她结婚一个月礼物,这几天把以前的东西都翻出来,几乎每件东西都带着美好的回忆。清秋赫然发现自己一直被白绍仪宠爱着。
  “我们是夫妻,整天相敬如宾的那是貌合神离的,你看现在道之和刘守华相处就知道了。他们刚从日本回来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他们相处和以前舅舅舅妈真真一个样了。这一走,可能很久也不会再回到北京了。若是说我在北京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就是娶了你,我只要带着你去天涯海角都可以的。”白绍仪抱着妻子娓娓道出心声。
  “你这个人,做文章似得长篇大论起来。我却是有点遗憾,可惜我的学业到底不能完成了。”清秋想着自己休学的时候教授惋惜的表情,心里一阵黯然。
  白绍仪忙着安慰清秋:“上海也有很好的学校,或者我们出国去。”一语未了,下人进来通报:“绣珠小姐来了。”
  清秋忙着推开白绍仪,对着镜子整理下就下楼去了。绣珠见着清秋立刻迎上去抓着她的手,一脸着急的说:“我哥哥说嫂子要回老家去,北京住的好好地为什么突然要回去?”白雄起担心绣珠嘴不严没敢说事情的真相。
  白绍仪在边上尴尬的咳嗽一声:“绣珠妹妹来,老家的规矩你知道的,眼看着元元一岁了也该入族谱 ,我们在这边办婚礼,还缺了拜祠堂一项呢。明年是大祭,合家都改过去的。没准你哥哥也会把你送回去的。你一进来就急扯白脸的,好像我们把你扔下不管似得。就冲着你黏着你嫂子的劲,我觉得带着她回去是正确的。”
  清秋也不戳穿白绍仪的鬼话,白文信夫一家子在外国多少年了也没说大祭的时候回来啊,白绍仪不过是在糊弄绣珠这个直肠子的傻丫头罢了。“你可是做哥哥的,绣珠和我要好自然是不舍我就回去。我母亲也要回去,你知道的,我家也是南边的人,出来多少年了,也该回去看看。我们也不是再也不见了,就是你在北京,我们还能写信呢。”清秋拉着绣珠坐下来,两个人说话。
  绣珠虽然不舍得清秋走,可是绍仪一番话她无法辩驳,绣珠郁闷的说:“你们全走了,我一个人在北京真的没意思。”
  “你还能少了人陪着你玩,玉芬最近不是和你走的很近?还有你那个骑士唐德利?我可是在街上看见好几次生你们在一起了。”白绍仪在一边吐槽惹来清秋和绣珠的集体白眼。他摸摸鼻子装着没看见妻子和堂妹嫌弃的眼神,就是赖在边上不肯走。
  “我和唐立德只是一般朋友,以前我和燕西他们在一起只知道每天玩乐 ,现在和唐立德在一起,忽然发现日子还能有另一种活法。清秋接到燕西的来信,他说在法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我也不想再耗费时光,我想出国上学。”绣珠很愿意把心事和清秋分享。
  ☆、第九十五章
  冷太太和梅丽本来是各有一个舱房的,只是等着上船才发现给弄错了,本来是冷太太和梅丽各一个舱房,桂花带着元元住一个双人房,清秋和白绍仪住一个双人舱房子。结果两个单人的舱房只剩下一个单人了。梅丽主动要和冷太太住在一起。等着清秋和白绍仪进去,就看见梅丽正安慰着冷太太,一个浑身很狼狈的女人正站在房间的角落,她身上裹着一条毯子,只露出来一双惊慌的眼睛。
  “这个人我认识,冷家妈妈别害怕。”梅丽说着见着清秋和绍仪进来,压低声音说:“表哥,表嫂,你看她是谁?”清秋抢先几步站到冷太太梅丽和那个陌生女子之间,白绍仪紧张地拉着清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掀开身上的毯子,清秋和白绍仪都大大的吃惊起来:“怎么是你?你不是跟着欧阳于坚到南边去了?”赵一萍一身褴褛,狼狈不堪的站在他们面前。
  冷太太没见过赵一涵的妹子,听着女儿和女婿如此说,才放心下来:“我和梅丽刚才出去转转,结果没一会就看见底下闹哄哄的。我们忙着回来,谁知刚推门进来就看见个人从窗子后面钻出来。我们猛地看见吓一跳。既然是你们认识的人就不妨事了。姑娘做下来吧,能在路上遇见也是缘分。你和清秋是哪里认识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冷太太以为是清秋的同学,她和梅丽一进屋就看见个陌生人,当时都吓坏了。
  清秋和白绍仪迅速的交换个明了的眼神,他们大概猜出来为什么赵一萍会出现在这里,赵一萍身上裹着毯子,应该是混在了没有舱房只能栖身在底下甲板上没钱买最低等船票的人里面。轮船上分了头等二等三等,这三个档次的船票都有船舱可以休息,只是舒适程度不一样,船舱的大小也不一样。还有一些人是连着三等舱的船票也买不起,只能在船尾三等舱外面的甲板上裹着毯子或者被子,冒着海风在甲板上栖身的。看着赵一萍的样子,绝对不是因为没买船票才逃到这里的。外面的混乱和赵一萍有着莫大关系。
  “梅丽,刚才元元闹着要找你,我和她有话说,我就去把元元送来,你带着她玩一会。看样子我们就要上岸了,等着上岸了,我和你表哥请你吃饭。”说着清秋带着赵一萍离开又把元元送到冷太太和梅丽的房间里面。“表嫂,那个是赵一涵的妹妹,不是听说她跟着她姐夫去南边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刚一见都认不出来了。她怎么会——”梅丽忽然想起赵仲华去世,赵家姐妹两个没了靠山,竟然沦落至此,不由得唇亡齿寒,想起自己的境遇,脸上神色暗淡下来。
  “她和你不一样,若是等会有人问见着生人没有,你什么也别说。”清秋预感到赵一萍会是个麻烦,嘱咐梅丽和母亲不要多话。
  看着赵一萍扫荡了盘子里面的点心,清秋给她又倒上一杯水:“别急,你慢慢吃。你和欧阳先生不在一起了也该去找你哥哥或者姐姐去。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孤身一人在外面不是个事。等一会我叫服务生给你安排个地方住。看样子要靠岸还要等一会呢。”
  听着清秋要叫人来,赵一萍和受惊的兔子似得站起来,慌张的支吾着:“我走迷路了,才误打误撞的过来打搅你们了,我现在就走。”说着赵一萍要走。
  “我看外面不少的警察和巡捕是为了你来的吧。”白绍仪凉凉的冒出来一句话,听着白绍仪话,赵一萍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了。
  “你放心,我和你哥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总也不能看着他妹妹被人抓走。你是什么身份,做什么我不管,你也不用和我们解释,我们也不想听。这里他们应该不会来碍着房子的搜查,你只管在这里。等着船靠岸我想办法叫你上岸就是了。”白绍仪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这赵一萍脸上的神色变化,看着赵一萍由惊恐变得稍微安心,在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了。她果然被欧阳于坚带着走上了另一条路,对于欧阳于坚推崇的理念白绍仪并不怎么认同。他认为那样太激进了,和他从小接受理念完完全全的不一样。白绍仪是法律出身,最是按部就班的性子。在他看来有什么话都能坐下来好好地说,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欧阳于坚打倒一切,实在不和他的胃口。赵一萍年纪轻,对着欧阳于坚特别崇拜,自然是欧阳说什么她都奉为圭臬。不过看在赵忠恕的份上,他也不能看着赵一萍身陷囹圄,甚至丢掉小命。北京当局已经对着意见分子大开杀戒了,有头面的领袖人物都丧命了,何况是赵一萍这样的小喽啰?不过白绍仪对着北京当权者很有意见,现在见着赵一萍于公于私都不会把她交出。
  清秋对丈夫的态度有点诧异,他曾经说过赵家除了赵忠恕剩下的人他都敬而远之,怎么今天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改了主意。赵一萍虽然可怜,但是她被人追捕的身份和赵家人的背景都叫清秋雨点犹豫。他们南来本来就是避祸的意思,何必要再惹事呢。但是她立刻就明白了,看在赵忠恕的面子上,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何况赵家的姑娘里面,就是赵一涵叫人生气。眼前这个女孩子倒是个可怜的。可怜她年轻不懂事,偏生没了父亲,有那样的妈和姐姐,还遇见欧阳于坚。“你放心,我们相信你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你如此境地是有自己的苦衷。你到底是个姑娘家,我们也不能看着你被人抓走。”清秋上前按着赵一萍的肩膀叫他安心在舱房里面呆着。既然白绍仪决定要帮一把,清秋自然和丈夫共进退。
  白绍仪没想到清秋能毫无芥蒂的帮助赵一萍,心里很感动,妻子和他心灵相通,能无条件的支持自己。“你嫂子说的是,我和你哥哥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他离开北京之前还嘱咐我以后要若是遇见你,能帮你就帮你一下。你安心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风向。”白绍仪对清秋送去个感激的眼神,转身要出去。
  清秋拿着白绍仪的大衣:“外面冷了,穿上吧。有什么要紧的话叫人给我捎信。”说着清秋帮白绍仪穿上大衣,送丈夫出门,站在门口,清秋深深地看一眼白绍仪:“你自己小心。”白绍仪给妻子一个安心的眼神打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清秋和赵一萍,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坐着。一些哭叫声和叫骂声还有呵斥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忽然一声尖利的枪响划破了寂静。清秋的心猛地紧缩起来。“白太太,谢谢你。我还是出去吧。你们都是很好的人,我不应该连累你们。”
  “我们既然决定留你下来就不会反悔的。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但是那种事情实在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总要安定的,欧阳于坚怎么不和你在一起?”清秋虽然心里悬着个大石头,可是她还是一脸平静的劝赵一萍留下来。
  赵一萍听着清秋提起来欧阳于坚,暗淡的眼神忽然变得闪闪发光,她压低声音,却压制不住兴奋和激动:“我以前过的浑浑噩噩的,只有和姐夫在一起之后才知道我也能做自己的主。以前我不是个独立的个体,只是谁家的女儿,谁的妹妹,要是没认识姐夫,我可能一辈子就要浑浑噩噩过了。凭着别人做主我的人生。父母会随便把我嫁给什么人,我不是听父母的就是依靠着丈夫,以后还要靠着儿子,我就和别人手里提线木偶似得。但是现在我是自由的,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和强大的恶势力抗争。我不怕被抓起来,也不后悔现在的生活。这次我去北京是有任务的——”
  她的话没完,白绍仪开门进来。清秋眼神紧紧地盯着白绍仪,迅速的扫视着丈夫全身上下。见着他完好无损,清秋内心长长地舒口气,“外面怎么样?警察可是要过来挨着个的搜查么?”清秋担心若是真的挨着房间搜查起来,就算是头等舱,也没办法藏着个大活人。
  “你放心,那些巡捕不会来的。你再没想到,我竟然在船上遇见个熟人。他是英国人,现在在公共租界做巡长 。我和他说了,我带着家人还有孩子,需要安静。他是不会安排人来挨着个检查的。正需要等着下船的时候检查证件就成了。你暂时安心呆在这里,等着下船你和我回去。我给你哥哥打电话,叫他来接你。”白绍仪对着清秋说:“你叫桂花拿几件衣裳给二小姐,检查的时候就说她是咱们家的下人,路上不小心丢了证件。我在一边找人通融下就没事了。”白绍仪神色从容,安排起来接下来事情。
  赵一萍拧着衣角,感激的说:“白先生,白太太你们不需要再为我担风险了。等下我还是混在三等舱的乘客里面出去吧。我不会和哥哥走的,我还有事情要做。我谢谢你们。”说着她对着清秋和白绍仪深深地鞠一躬。
  “哦,你真的可以下船么?我们现在上海休整几天,就回老家去了。你的事情我是一定和你哥哥说的,他肯定不会同意你到外面乱撞。”白绍仪听着赵一萍的话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赵一萍太年轻太莽撞了。政治太复杂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搀和的,而且她还很年轻,还没丰富的阅历,被欧阳于坚随便就拉进去。她怎么会找了那么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也不知道她和欧阳于坚现在算不算夫妻。
  “我还有同伴的,我哥哥那里求你们别和他说。”外面已经安静下来,船员们开始吹着哨子,叫三等舱的乘客们在甲板上排队预备着从另一边下船了。“谢谢你们,我要走了。”赵一萍深深地看一眼清秋,毅然决然的打开门走了。
  屋子里变得安静起来,半晌白绍仪叹口气:“看起来忠恕怕是要失望了,最近他还写信和我说,以前赵家一家子人现在竟然是天各一方,他不能矫正赵一涵的偏颇,也没办法带好小妹,觉得自责。他要是知道小妹参加了激进党派,该是什么心情?其实赵一萍既然想要革命,为改变现状做努力,还不如去广州找她哥哥去。听说广州那边气象一新,和北京完全不一样。”
  “人各有志,勉强不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在的时候我和她谈了谈,她真的是把欧阳于坚的话奉为圣旨了。只是欧阳一个大男人竟然把自己的妻子推出来做怎么危险事情?真是叫人不耻 !”清秋想起来以前和欧阳相处,他的言行,顿时感觉心里一阵不舒服。欧阳于坚追求自己的理想不差,但是他不能叫自己的爱人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的理想买单,这种人不管是信奉什么主义,做什么事情,都是个寡情刻薄自私的人。可怜赵一萍还心甘情愿,一点也不觉得欧阳于坚人品有问题。
  果然女人比男人更愿意为了感情付出,“她一片痴情,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被珍惜了。希望她能有个好下场吧。”清秋感慨下赵一萍,收拾了心情:“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下船吧。妈妈和梅丽一路上都累坏了。”白绍仪也是一笑:“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要拿着随身的皮箱走就是了。我是因为赵忠恕的情分才不能不管她。你是为了什么要出手相助的?虽然你是个待人诚恳的,但是也不会随便做烂好人。赵一萍的姐姐可是赵一涵呢。”
  清秋听着白绍仪的话,好气好笑的剜一眼丈夫:“我岂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本来也没什么错处,只是无端的搅合进党争罢了。你要顾全朋友的情谊,我们是夫妻,还能分出来两家话不成?你心里清楚还拿话歪派我。”白绍仪眼看着清秋脸上升起一层薄怒,赶紧赔笑脸鞠躬作揖的求饶:“太太圣明 ,是我糊涂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吧。我要是心里和你有分你我的想头,叫我不得好死!”
  “ 你这个人,嘴上没计较就会胡说!”清秋抬手握住白绍仪的嘴,“清秋,我们下船了!”冷太太在外面敲门,催着他们赶紧下船。
  等着白绍仪带着一家人从头等舱专用的通道下船,他还特意张望下码头上,三等舱和甲板上的乘客正从另一个栈桥上挤挤挨挨的下船,只是再也不见赵一萍的身影了。白绍仪在上海的朋友早就在码头上等着他们了,他也就放下赵一萍的去向,对着朋友们挥挥手,抱着女儿扶着清秋下船了。
  ☆、第九十六章
  白家的人脉不少,听着白绍仪一家人要回老家,在码头上迎接他的人不少,好几位衣冠楚楚的先生太太,一排汽车停在码头上,惹得不少人都不住的拿眼角扫视着这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位大人物来了。清秋跟在绍仪身边,心里有点忐忑。这些人有是只在她婚礼上见过一次的,有的是只闻其名没见过的,他们都是白绍仪的同学或者朋友,也不知道能不能和这些人相处融洽。
  白绍仪似乎察觉到清秋的小忐忑,不动声色握着她的手,似乎在给她鼓劲打气,白绍仪逗着怀里的女儿:“我们元元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人见人爱。你这些叔叔们都很好,你以后就有更多人疼你,给你买玩具了。”看起来他在和孩子说话,其实是在安慰清秋。
  “你这个人,太宠着孩子了。哪有一见面就要人家送礼物的,他们都是做事情的人,今天能抽出时间来接你已经是很客气了。”清秋伸手给元元整理下身上的小斗篷,忽然想起来按着白绍仪对女儿的宠爱,来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肯定又会毫无节制的把商店里面的新奇玩具流水似得搬回家了。
  “少奶奶,我是小莲啊!没想到我还能见着你!”一个穿着姜黄色呢子大衣,标准海派少奶奶装扮的人一脸激动的迎上来,清秋一时没认出来眼前光彩鲜艳的少奶奶是谁家的女眷,等着她一开口,清秋一下子想起来,她竟然是金家大少奶奶的丫头小莲!柳春江在小莲身后拿着她的皮包,笑眯眯的看着妻子,眼神柔,用宠爱的语气嘱咐:“你小心些,仔细跌跤要掉进江里面的。”
  小莲激动地迎上来,眼睛闪闪发亮,她身上再也见不到以前做人家丫头的谨小慎微了,小莲已经把长长的头发剪短,烫成时髦的式样,耳朵上是玻璃翠镶嵌碎钻的水滴耳坠子,因为跑的急了点,一双耳坠子摇曳生姿,衬托着她眼睛闪闪发亮。小莲看着清秋,下意识要蹲身请安,清秋抢先一步扶着小莲:“你早就不是丫头了,不要再行礼了。看你过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柳医生对你怎么样?听说你生了儿子,恭喜恭喜啊!”
  小莲拿着手绢擦擦眼角:“我能有今天全是少奶奶和少爷成全,我家宝宝已经满月了,很健康的。今天有点冷就没带出来,这是小小姐吧。”小莲看着清秋虽然旅途劳顿依旧是精神不错,又对着白绍仪问好。她看见白绍仪手上抱着的元元,小莲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疼爱看着元元,不住的夸奖着。
  “你不习惯穿高跟鞋,今天还偏偏穿出来。”柳春江跟着妻子过来,满脸笑意的和清秋和绍仪打招呼。大家都已经迎上来互相寒暄问候,李律师的妻子年纪最长,她上前握着清秋的热情的笑道:“我可算是见着真人了,我是见过你们结婚照的,我当时还诧异呢,想世界上怎么有这样标志的人?别是绍仪在照片上动手脚了。谁知今天见着真人,可见我是见识浅薄的井底之蛙,你们看看白太太,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呢。你们夫妻就住在我家,我家里地方大,什么都是方便的。你们虽然在上海也有房子但是好久没住了,整理出来也要时间的。你们带着孩子不方便,还是住在我家,一切都是现成的。我是最喜欢孩子的,可惜家里的孩子都长大了,那个也没你家的小姐招人喜欢。”清秋还想推辞,倒是白绍仪一锤定音:“既然师母的盛情,我们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大家寒暄一阵,李律师大声的挥挥手:“我年长几岁,先冲个大的。大家都上车一起回我家去。等着坐下来在慢慢地叙旧,这里怪冷的,小心把绍仪家的宝贝给冻着了。”于是大家上车一起向着李律师家去了。清秋和母亲跟着李太太坐一辆车,她看着外面西洋式的建筑,路上的风景和北京完全不一样,若是说北京城是个老派的学究,那么上海绝对是个摩登的少妇,一路上商场剧院和电影院鳞次栉比,霓虹灯招牌,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处处带着光怪陆离,纸醉金迷的味道。
  “这里和北京不一样,上海开埠之后外国的银行,洋行大公司和证券交易所都来了,这里工商业很发达,外国人和中国人都来这里碰运气。这里的风气和别处不一样,你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你看这里是百货公司,里面的东西都不错,等着你安顿好了我们可以来逛逛。上海的货源比北京的好得多了,巴黎最时兴的商品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那些头上缠着红头巾的是印度人,来这里做巡捕的。”李太太热心的指着外面,给清秋和冷太太讲解着上海的风土人情。
  冷太太看着上海的繁华很是感慨:“真的和京城完全不一样,我算是土包子进城开眼界了。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在排队啊。”
  “那个地方是交易所,那些人都是在里面做多头做空头,投机倒把的。它隔壁锦江茶楼很有名气的,冷太太等着你们安顿下来,我请缨做导游带着你们好好地在上海逛一逛。那里的点心不错,还能看见好些有趣的事情。那些投机客在停盘的时候都回去那里喝茶,那些人赚钱了高兴地手舞足蹈,赔钱的蔫头耷脑,真是人间百态呢。”李太太叹口气:“外国人叫上海做冒险家的乐园,从哪里就能管中窥豹了。”
  正说着遇见红灯,汽车智能停下来,冷太太无意的看着窗外,忽然惊叹道:“哎呀呀,那些女孩子怎么光腿穿着旗袍。上海虽然没有北京冷,可是天总是阴沉沉的,是阴冷潮湿钻骨头缝。亏得她们不冷!”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几辆人力车上下来,她们都烫着蓬松的头发,涂着鲜艳的嘴唇,贴身穿着单缎子旗袍,只象征的裹着一件皮毛披肩,嘻嘻哈哈的进了一个酒店里面。冷太太虽然是南边的人,可是在北京多年已经习惯了那边的气候,上海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刚下了一场雨阴冷的很。
  李太太嘴角向上一翘,似笑非笑的:“她们么,都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二马路和北京城的八大胡同差不多。”
  冷太太其实从那些女孩子的举止上就看出来几分,听着李太太的话也就不做声了。不过如此摩登的风尘女子确实少见,冷太太虽然对那些人很不屑,好奇心依旧驱使着她使劲的看了几眼。红灯变了颜色,汽车缓缓地移动,忽然冷太太睁大眼,推一下正抱着元元的清秋。清秋顺着母亲的眼光看去顿时瞪大眼睛,她看见欧阳于坚和一个短发女子从刚才那个酒店出来,两个人举止亲密就像是一对情人。
  欧阳身边的女孩子倒是没风尘味,穿着件素色的棉袍子,剪了短发,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是那个女孩子一双眼,炯炯有神,她高昂着下巴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羁的气息。清秋相信欧阳身边的女孩子绝对不是赵一萍,脑海里面浮现出来赵一萍提起欧阳幸福的神色,清秋真想把赵一萍抓回来,叫她看清楚眼前的两个人。
  白绍仪带着岳母和表妹在李律师家暂时安顿下来,李太太和清秋一见如故,对元元也是疼爱到骨子里,李律师家一儿一女都已经上中学了,他们都是在教会学校做寄宿生,只有星期天才能回来。李家夫妻每天面面相觑,也很无聊,忽然来了白绍仪一家,家里顿时热闹起来。梅丽和李家女孩子很快就熟悉起来,加上梅丽乖巧伶俐,教养举止都很好,李家上下都很喜欢她。冷太太随和安静,还做的一手好点心,因此一家人和主人家相处甚欢。
  白家的下人已经先去乡下收拾旧宅 ,白绍仪等着父亲的消息,盘算着今后的生活。这天李律师和白绍仪在书房闲谈,说起来今后的打算,李律师微微皱下眉:“按着你的本事资历名声,在上海出来做律师是没问题的。纪家六小姐听说你来了,要设宴款待你一家,感谢你上次帮她打赢析产的官司。你已经是名声在外了,还愁没官司找你么?”
  “我现在没那个心思,你是知道我为什么来上海的。我父母还在北京,今后做什么打算总要把眼前的事情都处理了再说。其实我做律师也好,接着教书也好,都没什么要紧的。记得当时刚从学校毕业做实习生,真是雄心万丈,可是现在国内的环境,真叫人泄气啊。法律成了别人手里的玩具,遮羞布。”白绍仪是个理想主义者,很看重司法独立性。但是国内的环境,法律就是个笑话。
  “我知道你的脾气,不过租界比起来外面还算是环境不错。你也收了上海几个大学的聘书,我是不用担心你的未来。没准你还能成为咱们国家法律制度建立的奠基者呢。培养更多的法律人才比打赢几场官司有意义多了。你还是好好地休息几天,等着明天参加纪家的宴会吧。”
  纪家的老宅在法租界霞飞路上,一桩别墅隐藏在一道黑气大铁门后面。绍仪和清秋还有梅丽坐着李家的汽车,到纪家赴宴 。梅丽对着纪家气派的宅子没什么惊讶,和当初金家的豪宅比起来,纪家闻名上海的宅子也不过尔尔,已经出了孝期,梅丽依旧是穿着素净。她选了一件浅黄色的长裙,梳着日常的两条辫子 ,要不是不能失礼,她连脸上淡淡的脂粉和耳朵上珍珠耳环也不会带了。
  看着梅丽兴致不高,一语不发沉默的看着窗外,白绍仪忍不住打趣着表妹:“你妈妈和舅妈不是来信了,她们很好,也没有谁找她们麻烦。我和你说,你临走的时候舅妈把你托付给我了,说你长大了,也该给你留心下合适的对象了。你自己选,是找个学校上学呢,还是相亲嫁人呢?今天六小姐请的都是上还有头面的人,你看上哪个青年才俊,只管和我说。”
  梅丽脸上微微一红,恢复了点平常的娇俏:“表哥你只会拿我开心,我不理你了。早知这样我就留在家里陪着元元的外婆了。我不喜欢那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你不是以前最喜欢热闹的么?”白绍仪咽下到了嘴边的这句话,梅丽是真的长大了。“梅丽,你父亲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舅妈和你母亲,还有我们啊。你不能一直这样,幸福是争取来的,你看小莲。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若是当时小莲不肯努力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她现在还是个丫头呢。”清秋看着梅丽日渐消沉,忍不住给她鼓气。
  “表哥表嫂,我知道你们是真心为了我好,可是我不知道有没有小莲的运气。自从父亲不在了,我看清楚了很多。人啊,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会有人喜欢我么?其实我真的很庆幸,你们想当初我父亲在,别人对我是什么嘴脸,等着父亲不在了,又是什么样子。与其我傻乎乎以为别人是真心对我,却在落难的时候发现真面目,伤心难过,还不如一直一个人。”梅丽想着道之的遭遇,几个哥哥们的淡漠,心里万念俱灰。与其被蒙蔽,被伤害,梦醒之后心碎,还不如把真心藏起来。
  “梅丽,你不能这么想!” 清秋和绍仪一起打断梅丽的丧气话。“你放心,老天总是公正的。他给你关上一扇门肯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没准你等一下会遇见自己的意中人呢。”清秋揽着梅丽的肩膀,宽慰着她。
  ……
  清秋和纪家六小姐说一会话,趁着有人过来和六小姐说话赶紧脱身出来,清秋看着宴会厅一圈,却发现竟然不见梅丽的影子。今天自从赴宴以来梅丽总是兴趣缺缺,提不起精神。其实自从金铨去世,梅丽就和变个人一般,以前的活力,天真娇媚都不见了。现在的梅丽冷清清的,一副恋无可恋,念无可念的离世样子。
  “你找什么呢?你和六小姐倒是投缘,她一向不喜欢和人深谈 ,却独独拉着你说了半天,不少人都吃惊呢,渴了吧,喝点橘子汁润一下。”白绍仪体贴的端来一杯果汁。
  “梅丽哪里去了?我是担心她。“清秋四处搜寻一下还不见梅丽。
  “她啊,遇见了以前老七的同学谢玉树,两个人倒是说得上话。他们在外面说话呢。“白绍仪一指落地窗,果真两个人身影在外面的露台上,正谈的高兴呢。
  “赵女士,真是稀客。”赵一涵婷婷袅袅的从外面进来。她见着白绍仪和清秋,微微一怔,随即又得体微笑着和别人打招呼了。
  白绍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赵一涵不是去俄国留学了么?怎么会一下就回来了。赵一涵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她不再有娇媚,也不见了赵仲华去世后的黯然和失落,她变得更自信了。清秋看着赵一涵神采飞扬的进来,有些酸酸的,她暗自观察着丈夫的神色,见着白绍仪只是挑挑眉,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了。
  那边好几个人上前和赵一涵寒暄,赵女士是个大忙人,你刚回去,我今天在还见着您陪着几个外国人。那几个人是俄国过来的吧。最近有什么风声么?还是广州预备大动作了?几个人笑呵呵的围拢过去,一个人头发梳得油光的男人一脸谄媚的给赵一涵递上一杯香槟,很期待的看着她。
  我陪着几位俄国客人过来,广州的消息我怎么知道呢?我不过是个办事跑腿的,上面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哪来的什么大行动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呢?赵一涵圆滑的扯开话题:“杜先生最近在市场上赚了不少,可要请客啊。“那里,我不过是混饭吃,还是赵女士前途无量。你现在是两党的红人,不仅在妇女部任职还在讲习所里面做教师呢。今后没准新政府的不少栋梁之才都是你的高足呢。那个时候,你也不要太发达。杜先生是个投机客,看准了广州政府要北伐,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和面纱什么的。他今天见着赵一涵,想从她嘴里套出来点消息。赵一涵早就看透了身边围上来的几个人是什么打算,她没有露出来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反而是和几个人寒暄起来。
  清秋和白绍仪看着赵一涵和颜悦色的应酬,“她真的变了好多了,到底是经历了很多变得不一样了。”清秋很是感慨,赵一涵没了以前的算计变得淡定柔和起来,若是白绍仪遇见现在的赵一涵会不会动心呢?清秋随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否决了,人都是慢慢的成长起来的,那个时候赵一涵心高气傲,家世不错,怎么会肯收敛气焰,做个温柔柔顺的人呢?
  “她一向很聪明,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赵看见女儿的今天也该瞑目了,梅丽进来了。”白绍仪到底和赵一涵从小认识,对这位前女友有着比清秋更深刻的认识。梅丽和谢玉树进来,她脸上的没了暗淡阴郁,一双眼闪闪发光,猛地看上去梅丽又回到了金家八小姐的时光。谢玉树是认识清秋和白绍仪的,他和燕西是大学同学,和燕西交好经常去金家,白绍仪和清秋结婚的时候,他是和燕西一起去贺喜的,还被推荐做招待男宾的招待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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