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节

  “那郡主刚才为什么一点不害怕?”
  “我虽然不知道太上皇会来圣旨,但觉得今天的提审一定会被人搅局。”
  三顺想不明白,如故却是微微一笑,把玩着手中茶杯,不再说下去,她现在最好奇的无颜做什么,会让太上皇这么急着召国师回去。
  一梅敲门进来,低声道:“京里闹翻天了。”
  “哦?”如故眉梢轻挑,却并不惊讶。
  “昨晚所有与国师有过结的大臣都收到一封马蛋村的死亡名单,条条证据都指向国师,在这同时有十几个人捧着状纸跪到丞相大人的府门口,自称是马蛋村的幸存者,状告国师。”
  马蛋村的村民不是全部被屠杀了吗?怎么又钻了十几个幸存者出来?
  如故飞快地看了一梅一眼,难道是无颜弄出的假证人?
  国师何等精明,如果无颜真这样做的话,恐怕要弄巧成拙。
  “这些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皇上的留在京里的亲信传来的消息。”
  如故点头,一二三四本是母亲给她的,母亲通过一梅,把消息传给自己,再正常不过。
  “那些人真是马蛋村的幸存者?”
  “确实是。”
  “哦?”如故迷惑地皱了皱眉。
  照金竹的说法,那晚上,马蛋村的人确实被杀干净了的,而国师的人为了掩盖事实,把马蛋村不知翻过多遍,确认再没遗漏,才离开,这些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是这样的,地方官为了迎接皇上的这次出游,重新翻修这座移宫,但地方官得知皇上要到常州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时间,那么短的工期要完成翻修,只有一个办法,找以前修这座移宫的老师傅带人整修,因为只有他们才熟悉这座移宫。”
  “难道说,这些老师傅中有人是马蛋村的?”
  “是的,由于皇上为人一向低调,不喜欢铺张浪费,地方官为了讨好皇上,让皇上住得舒服,又不能让皇上知道他们花了重金,所以这件事,是偷偷行事,暗中派人去各处请老师傅回来,并让他们自带工匠,这样就不会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因为工钱出的高,马蛋村又是极穷的,凡是家中人口多的,又有十三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男子的,都应征出来翻修这院子,院子翻修完了,他们领了工钱,一同赶回马蛋村。”
  “这么说,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见国师的人屠村?”如果只是事后听人说起,他们供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们亲眼所见。”
  “如果他们看见国师的人屠村,却躲着不出来,事隔这么久,才出来作证,说出来的话,也未必让人信服。”
  贪生怕死的人,被人一吓,就能翻供,以国师在京里的势力和地位,可以有上百种办法让这样的人倒戈,这样的人不可用。
  “他们当时确实是想上去救家人的,但马蛋村四周是山,他们回村,要翻过一座山,他们到山上的时候,就看见村里灯火通明,远远看见有人正在屠杀他们的村民,等他们赶下山,村民们已经被杀的一个不剩,那些刽子手正在处理尸体。他们当时就想冲出去拼命,给自己的家人报仇。由于对方的人太多,他们冲上去拼命,也是白白送死。于是他们领头的人,也就是带他们出去的老师傅强拦下他们,强忍了下来,暗中打听那些刽子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们的村民,等打探明白了,再想办法报仇。”
  “那为什么这么久,他们都没有出来报官?”
  “国师的人把所有线索抹去,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去的无影无踪,他们找不到人,又断了线索,偏又不肯死心,所以一直在附近徘徊,直到前几日,有人找到他们,说有办法帮他们查到凶手。在那个人的指点下,他们真捉到了一个屠杀他们村民的人,得知那人是国师的人,于是连夜赴京,求丞相为他们伸冤。人证物证都有了,朝中大臣联名向太上皇递交了弹劾书,弹劾国师。太上皇大怒,当即召国师回京。”
  如故的眼睛慢慢眯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果然如此。
  国师派人回去再次清除线索,只有参于了屠村的人,才能知道哪些地方可能遗漏线索,所以前往马蛋村的人,是屠杀马蛋村村民的屠夫之一。
  不料这个去除抹罪证的人,被马蛋村的幸存者认了出来,反而成了国师的罪证。
  至于指点他们的人,只能是无颜……
  无颜虽然没把国师的罪证给她,但同样助她保了金竹,所以无颜做到了自己承诺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确实给云末添了个大堵。
  无颜如果直接把证据交到她手中,也就等于交到了云末手上。
  云末可以利用这份证据帮助越皇狠狠地打击国师,然后乘热打铁拉拢越国朝中与国师不合的势力,从而提高他在越国的地位。
  现在证据直接到了众大臣手中,带头为民伸冤的是丞相。
  而在这件事上,云末也就变成了无功。
  有功之臣对无功之臣是不屑的,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被他笼络。
  云末之前打好的如意算盘也就落了空。
  如故嘴角微扬,果然最了解无颜的人是云末,而最了解云末的人是无颜。
  案子果然如如故所料的被搁置起来,金竹被解除了嫌疑。
  京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有太上皇在,但越皇也不能袖手旁观,当天就启程回凤京,凤金莲自然随行。
  而如故和素锦仍回北朝。
  如故和素锦不和,虽然都是回北朝,却谁也不肯和对方同行,难得默契地错开了两个时辰上路。
  如故启程时,国师的爪牙在暗中把如故的护卫队仔细看过,发现如故竟没有带着金竹上路。
  想到听到衙门放出的风声,说那小子伤重,不能搬动,所以销案也没亲到场,而是留在皇上移宫里养伤。
  他们暗暗欢喜,皇上和如故都离开了,移宫虽然有人把守,但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样戒备森严,要掳个人,再容易不过。
  哪知,他们潜进移宫,把移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金竹。
  丢了金竹,向国师交不了差,国师的这帮暗势力像疯了一样在陈州地皮式地搜查,仍是毫无收获,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把消息传给国师。
  国师收到消息,又急又恼,但他在押解途中,什么也不能做,只得把这事暂时搁开。
  对如故却越加上了心。
  第三天,越京传来消息。
  屠杀马蛋村村民的事是国师手下的一个督慰所为,国师并不知情,凡是参于了屠杀马蛋村村民的将士全部当众砍头,告示天下。
  国师虽然不知情,但也难逃责任,但念在他这些年对朝廷勤勤恳恳的份上,免了死罪,幽禁在夹蜂窄道。
  如故冷笑。
  当年国师为了得到灵兽内丹,不惜屠杀整城的百姓,太上皇连眼都不眨一下,又怎么会真的在意马蛋村的那点百姓的生死?
  只不过当年屠的是他国城民,而马蛋村的百姓是越国的百姓。
  太上皇怕引起民愤,才会有所顾忌。
  所有罪证指向国师,是因为屠杀马蛋村百姓的将士全是国师的人。
  在屠杀时,国师并没亲自到场,只要参于了屠杀的人不揭穿他,他一口咬定不知情,谁能奈何得了他?
  就算有人怕死,想揭穿国师,也不会有机会。
  要人闭嘴的办法,实在太多。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不舍得国师死。
  太上皇杀了一千多人,马蛋村的幸存者看见过的刽子手,全在里面。
  就算马蛋村的幸存者,知道太上皇偏帮国师,不肯取国师性命,给他们报仇,但他们拿不出屠杀他们村民是国师下的令的证据,也只能暂时作罢。
  至于幽禁国师,明是惩罚,实际却是保护。
  国师虽然以不知情为借口,但能多少人相信?
  这时候把他幽禁起来,却是让他避开风头。
  如故冷笑,她虽然没指望能靠着这件事扳倒国师,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仍低估了国师在太上皇心目中的地位。
  以后对付国师真要步步慎重,否则国师真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通过这件事,国师势力仍然受到沉重的打击,在短时间内,国师不敢再胡作非为。
  宁州前任知府是个贪官,把贪来的钱建了间豪华的宅府,越皇上位的时候,为了建立威信,清查了一批贪官,宁州前知府在那次清查中被斩首,家人被流放,财产充了国库。
  剩下这间空架子豪宅,起名‘客留’,供出巡的达官贵人租住。
  租用的费用,也将交给国库。
  虽然价格昂贵,但喜欢清静,或者不方便在前往客栈的高官贵人路过宁州,都喜欢居住在这里。
  无颜提前派人包下整间‘客留’。
  如故到达宁州的时候,已经天黑,进了‘留客’,惊讶地发现,这园子竟不比她的临安府小多少。
  等在门口的小厮向如故行了礼,不敢抬头看如故,道:“明王说,这些天实在累得厉害,身子乏得很,已经睡觉下了。又说郡主一路辛苦,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他今晚就不过来打拢郡主休息,明天陪郡主逛园子。”
  这句话按正常理解,应该是他这些天为了金竹的案子,费心费力,实在累了。
  而她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也该早些休息。
  现在如故身后一堆的下人,除了三顺和一二三四,所有人都听说如故和明王在移宫的那几天,日夜鬼混,几天几夜连房门都不出,至于他们二人如何鬼混更是传得神乎其神,精细到如故和明王用的什么姿式。
  所以这些人听了这话以后,立刻想到那方面去了,加上临安郡主之前的臭名,以自然而然地认为,如故在男女之事上毫无节制,现在把明王都累趴下了,还不满足。
  无颜不在的时候,如故拿无颜的屋子挖地道,外头传的却是明王和临安郡主贪恋男女之欢,无颜也得了个好淫之名。
  那件事传得风风火火,如故没指望能瞒得过身为未必知的无颜,更没指望无颜会不和她计较。
  她到宁州之前,铁了心跟无颜比脸皮厚。
  结果人家根本不要脸,他不但自己不要脸,还要她更没脸。
  如故扫了眼身后一堆的下人,一个头三个大。
  无颜这话表面看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但有她和明王的传言在前,就很容易让人想歪。
  明知道人家会想歪,她还不能解释,活活能把人憋出内伤。
  三顺急得涨红了脸,又不知道该怎么给郡主解围。
  如故反而没事一样地,“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明王明天觉得身子还乏得厉害,就让人厨房炖些鹿茸牛鞭什么的给他好好补补,他还这么年轻,身子虚成这样,可不行。”
  众人脸上闪过一抹诧异,明王还没二十,就需要这样补法,难道明王只是个绣花枕头,看着好看,实际上不行?
  四竹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她一笑,那些一直绷着脸的人,就有些绷不住,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三顺瞪了四竹一眼,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两个主子简直疯了。
  这么闹法,真要成为天下第一笑柄了,以后出去怎么见人。
  轻咳了一声,道:“天不早了,郡主也该进屋沐浴休息了。”
  “也好。”那件事,本是如故理亏在先,而且无颜又才帮了她那么大的一个忙,她也不能太忘恩负义,一味和人家死磕。
  如故进屋,所有人松了口气,小厮却心事重重。
  这二位主子都不是好性格的主,他们做下人的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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