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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这条地下水道,地势北高南低,灯光打过去,两边都看不到头,黑漆漆一片,但头灯打向北边的时候,我瞧见黑暗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庞大的轮廓,似乎那前方还杵着什么东西。我不由得朝北边,也就是地下水上游的位置而去。
  水底的河床布满黄色淤泥,脚踩下去,淤泥足足漫过小腿,行走起来比较艰难。须臾,我们走到那个庞然大物的边上,肖静一见,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见这是一具硕大的骨架,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有着硕大的头骨,硕大的身体上,足足三十一对肋骨,越往后越窄,呈现出鱼的体型。
  它的骨头结构十分坚固,链接处都有倒钩,因此骨架没有散开,而是呈现一个整体,静静的伏在河床底部。我见过的野生物很多,但这条硕大的鱼,仅凭一个骨头架子,却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就在这时,肖静鼻子又动了一下,紧接着蹲下身,忽然开始挖鱼骨下方的泥沙,片刻间,猛的刨出了几样东西,我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赫然是还没有消化的人骨,就处于鱼骨的下方,只粗略一看,完整的头骨就有三个。
  ☆、第八十二章 借水道
  我几乎可以想象,这条大鱼十四年前生活在此处,爷爷那帮人下水后,血腥味儿吸引了它,于是它朝着爷爷一行人游过去……
  大鱼游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想当然的,队伍里那些受伤最重,行动不便的人肯定是率先遭殃的,在队伍里有人遇难的过程中,剩下的人群起而攻,最终弄死了这个硕大的家伙。而这些位于鱼骨下方的人头,八成就是当时被大鱼吞下,没来得及消化的人。
  我不由得嘶了一声,心说这里河道宽广,深入地底,水中也不知孕育过多少大鱼巨蟹,好在如今地下河已经改道,否则我下到这地下河里,还不知要遭遇什么。紧接着,我们绕过鱼骨,顺着涓涓黄流的上游而去。这地下河道蜿蜒曲折,里面暗石泥浆密布,空气中氤氲着水腥味儿,潮湿阴暗,在昏黄的头灯下,周围被水流冲刷掉棱角的黑色山石,反射着幽光。曲曲折折行走其间,我感觉到地势已经上升了不少,沿途又发现了两个标记,淤泥中时不时爬过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一切显得无声无息。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査道士的卜辞,他说这个地鬼王墓中,还有一个恶鬼,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卜辞已经用它的灵验证明了准确性,那么恶鬼一说,是否真有其事?如果真是如此,那只恶鬼又是指谁?
  于是我一边儿往前走,一边问肖静:“你能闻到尸气,那能不能感受到同类?”
  “同类?”肖静理解了我的意思,暴怒:“我还没有死,我还有思想,不要把我当成一个鬼!”对于她这么强烈的反应,我有些意外,这一刻,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或许一个人只有真的到了死地,才会对生命如此流连。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她的神情告诉我,这个我想象中的能力她并没有。
  一个盯着所有人,能将所有人带向死亡的恶鬼,是指谁?我无法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只能暂时抛诸脑后。这段路潮湿而泥泞,没多久,我们的衣服都沾上了黄泥,那是地底深处积聚了千万年的黄沙泥,细致如同粉末,在水流的冲刷下,形成了类似浆糊一样的东西。
  这时,我已经在七弯八拐的缺水河道中有些摸不清路了,但我记得一个主要方位:东南方。于是我摸出了指南针定位,指南针显示,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发生改变,不是对着北方,而是完全调转了个头,朝向了南方。
  爷爷那批人当初的条件应该比我们现在更为艰苦,因为我们是靠双腿走的,而他们当时应该是12月的天气,在冰凉的地下水中泅渡的,对于当时那批受伤的人来说,这应该是一段极其艰难并危险的路程。
  我看了看手表,进入这个地下河道至今,我们已经在弯弯曲曲的河道中行走了接近一个多小时,双腿早已经被泥浆糊满,长时间陷入泥浆中,每抬一次脚,都疲惫不堪,也不知这条地下河的尽头究竟在何处。其实我对于所谓的七盏灯并没有兴趣,对于我来说,最主要的莫过于找到爷爷的尸骨,弄清楚他真正的死因。我爷爷那老胳膊老腿,我不奢望他会成为那三个幸存者中的一个。
  他如果真的活着离开了地鬼王墓,当年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因此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知道,爷爷从这个地方生还的几率是零。
  他会在哪个地方?是不是也被大鱼吃了?或许骨头渣子都消化了,又或许尸骨正陷入某一滩黄泥中?正想着,肖静忽然啊了一声,说:“有人!”
  “哪儿?”我尚未反应过来,肖静忽然就变身了,或者说是她顾不得用遮眼一类的把戏来照顾我的审美观了,在这瞬间,她就‘变’回了那副将要腐烂的摸样,紧接着身形奇快的窜了出去,如同壁虎一般,贴着墙壁爬行,嗖嗖两下,瞬间窜入了黑暗中。
  我吃了一惊,顺着她爬走的方向狂奔,片刻后,只见右手边的山石壁上,有一个不规则的拱圆形通道,肖静的身影在通道口一晃便消失了。
  难道是去追那个人了?
  在这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那拱形通道,离河道地面约有六七米高,我没有肖静的壁虎本事,只能沿着石壁上凹凸不平的痕迹往上爬。好在我身体素质不错,以前走南闯北,入深山老林,也经常攀岩,三两下功夫,便也爬到了那拱形通道的位置。
  一上通道,我立刻在石壁上看到了一个匕首刻上去的熟悉记号。
  我松了口气,心知爷爷那批人由此处登岸了。这是一种比较奇怪的心理,我追逐着爷爷一行人的痕迹,感受到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不知不觉也仿佛陷身其中。紧接着,我将目光从记号上移回来,紧接着在地上发现了一道黄色的痕迹,是肖静留下的泥痕。
  这条痕迹,一直延伸到了拱形通道的后方。
  肖静真的看到有人在这个地方吗?
  这地方,除了我们,还能有谁?
  我一时也想不出,只能先追上去再说。虽说这条拱形通道出现的突兀,但不用想,肯定也是地鬼王墓的一部分,它修建的比较粗糙,似乎不像是用来给人走的。我不禁想到了风水中所说的‘借水道’。
  墓葬最基本的要求,讲究三山合抱,玉带横腰,所谓的玉带指的便是水,三山合抱可以藏风,玉带横腰才能纳水。但古时候,特别是在桂、滇、藏、疆等地,历来都是小国林立,各国之间疆域划分时常变化,小国的国君,陵寝修建之时,难免找不到钟爱之所,由于深受汉文化影响,因此便只能靠外力改风水。
  这种做法也被称为易,所谓的借水道,便是在陵寝修建之地,没有玉带时所为,会在地宫朝北的位置修建借水道,能借到真正的活水为最佳,借不到也没有关系,因为借不到的水称为‘司神’,为玄武水兽所借。
  我回忆了一下琊山宝殿外的环形山地貌,心说千年之前,这地方八成水土不旺,所以才修建了这么一条借水道。借水道只能修建在主地宫之下,我若顺着这条借水道而去,必然能很快到达地宫的核心部分。想到此处,我不由精神大振,顺着借水道拔腿狂奔,顺便留意着地面的泥痕。
  越往深处,泥痕越少,到最后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我暗暗吃惊:肖静的真实速度是很快的,当初若不是有通灵香压制,我们也不可能追上她。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肖静显然是没有追上那人,那究竟是个什么‘人’?连鬼都追不上?莫非是肖静看错了?
  这借水道十分粗糙,每隔一段距离,石壁上便会出现玄武的造型,还有波浪一般的水纹,亢长的通道呈直线笔直的延伸而去。经过一系列奔波,我的体力已然透支,这会儿更是心脏跳如打鼓,气喘吁吁,正当我打算停下了喘口气之时,昏黄的灯光中,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猛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我一看,发现是肖静。
  她依旧没有伪装,几乎要腐烂的脸,带着丧尸一般的神情朝我扑过来。我吓了一跳,心说这女人疯了,难道不打算合作了?一边想,一边赶紧闪身躲回去,谁知就在这时,肖静跑了没两步,便猛然倒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再也没有起来。
  我定了定神,大脑因为激烈的运动和疲惫而突突直跳,盯着倒下的肖静,心里一时间飕飕发凉。
  她怎么了?晕过去了?一个死人还会晕?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好像突然要发狂一样?我在原地谨慎的站了片刻,见肖静一动不动,确实没有要爬起来的打算,这才走到了她旁边,将人给扶起来。
  瞬间,那阵无法掩饰的尸臭扑鼻而来,肖静脸色惨白,脸上的伤口处翻卷着暗红的皮肉,闭着眼睛。我下意识的探了探她的鼻息,猛然一惊,因为她没气儿了。我心说:难道死人还会再死一次?
  “肖静?”我忍着恶心和恶臭叫了她的名字。肖静没反应,仿佛一具真正的尸体。但我知道,她并没有‘死’,或许只是在刚才,遇到了某些特殊的情况。我摇了她两下,不见人醒过来,心里猛然冒出个想法:现在岂不是收拾她最好的时候?
  盯着她紧闭的眼和快要腐烂的身体,我眯了眯眼,心一黑准备动手。从情感上来讲,杀一个和自己曾经同床共枕三年的人,实在难以下手,但我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当时提出了尸灯进行拖延,自己早已经被肖静给结果了。
  对敌人,是不能仁慈的。
  我心说:肖静,咱们之间的帐,就此一笔勾销吧,我这就送你上路。
  “蹭!”匕首出鞘,我将匕首的尖端对准了肖静的喉咙。
  ☆、第八十三章 神秘人
  之前说过,粽子之所以会起尸,最常见的有三种,一是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没有吐出去,二是受到活人,一般是盗墓贼的阳气冲撞,三是风水遭到破坏,受了地气,这三种情况,都是受到气的冲撞,而气都聚集在喉咙里,要想制服粽子,只有砍头或者割喉咙放气才行。
  但肖静不属于这两种情况,她是由邪神控制的尸体,一般对付粽子的方法,对她有没有效,我就没有把握了,因此我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试一遍。一是被称为魂魄聚积之地的上丹田,也就是眉心,二是脖子,三是脚底。
  人生而落地,脚底乃人气与地气交汇之处,扎穿脚心可以阻隔地气涌入。我本想直接放火,但万一肖静中途醒来怎么办?,再者说,活烧,手段也太过狠毒,便也作罢。我捏着匕首,正要扎下去之时,肖静却猛然睁开了眼,脸色怨毒,伸手猛的抓住我的手腕,阴测测的说:“想杀我,别想!”说话间,手指甲暴涨。
  妈的,难道这女人刚才是装的?她没事儿试探我做什么?
  肖静此刻力道无穷,一手拽住我捏着匕首的手腕,让我一时间动弹不得,而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则朝我猛的插过来,就跟那梅超风抓窟窿头一样,直直向我面门而来。我大骇,情急之下往下一倒,避过锋利的手,整张脸自然而然贴到了肖静胸口。
  那胸很软,软到一种烂泥一样的地步,恶臭钻入鼻尖,让人阵阵作呕,千钧一发间,我喝道:“你不想找尸灯了吗!”
  肖静再次袭来的手一顿,脸部的死肉抽了一下,阴测测的说:“我杀了你再找尸灯。”
  我道:“我说过,一但我复活,肯定会阻止你。”
  肖静阴狠的说:“信使又不止你一个,你没有复活的机会,我会把你……撕碎,陈悬,去死吧!”我不知道肖静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装晕来诈我,但这会儿功夫,我左手已经拔出了另一支匕首,朝着她抓过来的手猛然一削,直接削掉了一根手指。幸好她不属于铜皮铁骨的僵尸,否则我还真拿她没办法。
  这一削,她似乎也有痛觉,但痛觉大概不强烈,,只是微微一顿便又抓过来,想也知道,如果她的痛觉和正常人一样,那腐烂的痛苦又岂是人人能受得了的。转眼,锋利的指爪便到了面门,我哪里反应的及,心说:我命休矣。
  就在这千钧一发关头,我身后猛然传来一阵踏踏踏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后向我靠近,但那声音,又不太像人或者动物的脚步声。随着这阵声音响起,肖静的动作却忽然停下了。此时,她的指甲几乎已经贴着我的眼皮儿,再一用力,就要直接插进去了。
  这生死之间的停顿,虽然不过短短一瞬间,但骇的人浑身发软,腿都开始抖了。紧接着我发现,肖静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身后,手竟然缓缓缩了回去,与此同时,那种踏踏踏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并且离我更近了。
  我在肖静眼里看到了一种恐惧的情绪,能让一个死人恐惧的东西还真不多,我身后正在靠近的,究竟是什么?肖静刚才追着一个‘人’而去,便性格大变,现在又忽然冒出一个东西让她露出害怕的情绪,莫非我身后正在靠近的,就是她刚才追出去的‘人’?
  我心知必然不是善茬,趁着肖静害怕往回缩的这片刻,我猛的往旁边一闪,转头一看,头灯直直的照射出去。
  视线所及之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但在光芒与黑暗的交界处,隐约站了一个高大的人,非常高大,比我印象中东北一带的汉子还要魁梧,只是具体形象却看不真切,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颛瑞,不是钟恭,更不可能是豆腐。如果我再往前爬两步,灯光拉近,应该就能瞧见他的模样,但就在这时,肖静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猛然往后退,身体如同壁虎一般,快速的往后退,刹那间就跑出了我的视线范围里。
  这些变故都发生在这片刻间,一时间,借水道里就剩下了我,以及黑暗中那个魁梧的人。
  我心里突突直跳,左手握着匕首,右手摸上装备包,准备将插在外面的探铲拿出来。这东西锋利又有重量,是个大凶器。
  就在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看到黑暗中,那个魁梧的人竟然转了个身,紧接着踏踏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竟然离开了。我一时间目瞪口呆,饶是我这些年经历丰富,也不由得满头雾水。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个千年墓葬中?肖静为什么会怕他?
  他突然冒出来,现在又突然离开,难不成是专门出来吓唬肖静的?
  他和肖静有仇?
  这些念头在我脑海里转了几个圈,在那阵踏踏踏的声音中,黑影逐渐向着借水道深处而去。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既然他没有理我,那么我也最好不要惊动他,因为,能让肖静这个死人感到害怕的,必然是比肖静更恐怖的东西。
  我转头看了看,心知肖静短时间内,估计是不会再找上来了,她离开,于我自然是有好处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条借水道直通地宫的核心部分,爷爷那批人当初既然来到了这里,必然是顺着借水到进入地宫中心了,我正好顺着这条道寻找爷爷他们的踪迹,顺道进入地宫中心,寻找豆腐等人。
  此刻,那踏踏踏的声音已然远去,但寂静的借水道中,声音在墓道里回响,听起来依然很清晰。
  那魁梧的人影,究竟是不是人,我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如果是人,有会是谁?又为何对我视而不见?如果不是人,它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又怎么莫名其妙的离开,那这粽子也太有个性了吧?
  我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立刻便追了上去,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东西’,我们始终保持在一个比较暧昧的距离,我发现,每当我想前进一步,瞧清楚他的模样时,他就会忽然加快脚步,使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让我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粽子,是个有思想的人,他在和我保持距离。
  他是谁?
  我跟了一阵,目光紧紧注视着前面魁梧的声音,也不知多久,那个身影忽然停止了,我心里打了个突,警惕起来,担心他发难。
  但谁知,他这一停,竟然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半个小时。我和他比耐心,敌不动,我不动,但又过了十来分钟后,我稳不住了,觉得事情不对劲,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惕的往前走,这一次,他没有再和我拉开距离,他的模样,也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
  一看之下,我霎时间腿就软了,因为那不是人,而是一副盔甲!
  盔甲是一套的,扣的很紧,挺拔的站立着,头部是个盔甲,里面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嘶……”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盔甲成精了!
  我们的距离又拉开了,一时间几乎不敢靠近,一人一甲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对视’,紧接着,我猛然发现,盔甲后面还有一串带血的脚印,霎时间我明白过来,不是什么盔甲成精,而是刚才有人穿着盔甲!
  而那个人,在我愚蠢等待的那四十分钟,早已经溜之大吉了。
  这个事实让我懵了,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让人给耍了,傻傻的等了这么久,一时间,我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惊异。之前我按盔甲的身形判断是个魁梧大汉,现在看来,对方的身材应该没有我想象的健壮,而且脚底还带着血……莫非是受了伤?
  如此说来,这个人穿着盔甲忽然出现,是为了救我?
  但他现在的行为,显然是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人,究竟是谁?
  顺着血脚印又往前一段,我猛的发现,头顶上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看样子是被人炸开的,应该是爷爷那批人的杰作。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洞口的上方,应该就是地宫的中央地带,而那个神秘人,八成是在黑暗中,顺着这个洞口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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