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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万里 第17节

  许太后发难于她,她倒是不卑不亢责问起来。
  霍澹让严庆传口谕保赵婳性命,待严庆走后让悄悄传召姜子真入宫。
  照霍岚话说,昨日在琴艺大赛上是姜子真举荐赵婳参加的,那她和姜子真何时认识的?
  “臣也是刚听手下说赵婳撕了皇榜进宫,没想到昭仁长公主还真把人招进宫了。”姜子真回道。
  霍澹指节敲着桌面,眉头紧锁,“朕没问你这个。朕问你是你如何认识赵婳的?”
  难不成姜子真救下的那人是赵婳?
  殿中没有外人,姜子真无需遮掩,放心大胆道:“皇上还记得臣前天回来向您提的城郊救了位男子,那人正是女扮男装从渝州来京城的赵婳。”
  片刻后姜子真嗅到一丝不对劲,发现重点所在,忍不住发问,“皇上您也认识赵婳?”
  自幼担任太子伴读,他跟霍澹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君臣之间,有时候更像是一同长大的好兄弟。
  眸光闪了闪,霍澹嘴角紧绷,轻描淡写道:“益州刺史赵家小女儿,朕前些日子去过趟益州刺史府,见过赵婳。”顿了顿,他道:“她,不知朕真实身份。”
  姜子真明白首尾,却也忍不住疑惑,“放着好好的刺史千金不当,她从益州跑到京城来作甚?还谎称自己是从渝州来的,且还被歹人追杀?”
  霍澹如墨般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仿佛在说你是在问朕?
  姜子真一哆嗦,改口道:“臣正从她口中套话,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回想起一个时辰前曹泉跟他禀告的事情,他心中一凛,道:“今日在僻静街上有歹人想杀赵婳灭口,被大理寺护卫挡了回去。”
  霍澹眉头微不可查蹙起,指腹深深按住套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灭口?”
  姜子真察觉到皇帝有一丝心急担忧,但仅是一瞬,这想法便从他脑中略去了,信心满满向皇帝陛下阐述自己的诱敌之法,“臣昨日回家都已经跟我家老头子说好了,老爷子今日下朝闲谈时会透露臣已经从赵婳口中问出事情经过,并已经写好案情综述准备呈递给陛下您过目。这背后的事情肯定是桩大事,今早他们刺杀赵婳失手,臣又进宫来跟陛下汇报案情,那人听到老爷子无意间说的话,肯定坐不住了。”
  “臣有预感,钓上来的鱼指定是条大鱼。”姜子真说得头头是道,就差没报怀疑对象姓名。
  霍澹抬眸看向姜子真,神色变得有几分古怪,似乎是在思忖什么,片刻后道:“罢了,她暂且留在霁华宫陪昭仁。”
  第18章 干事业第十七天
  话分两头,且说另一边,赵婳跟随霍岚回到霁华宫,沿路遇到的宫人纷纷退居两旁向这位长公主行礼。
  霁华宫里的奴婢正在打扫宫苑,见主子回来都停下手里的活,毕恭毕敬齐声问好。
  霍岚在水榭凉亭坐了大半天拘得浑身难受,回到自己宫中便随意了些,她抬手转了转肩膀,总算是舒坦了些。
  寻到想找的人,霍岚自然是满意的,愉悦道:“莲心,宫中寻间屋子出来将赵姑娘安顿好,再去尚衣局领几件衣裳,至于其他的,等我午睡后再说。”
  按理说宫中乐师不论男女,都应去司音局落脚,可赵婳有她皇兄的那道口谕,便可直接宿在霁华宫,不用去司音局住那人挤人的屋子。
  赵婳以后便是她的人了。
  “是!”一道利落的女声响起,是方才一直跟在霍岚身边叫莲心的宫女。
  霍岚吩咐完后便进了宫殿,赵婳就这么被莲心领着安置在一间收拾干净的屋子里。
  此处是霁华宫的后院,房门打开若是躺在地板上,抬眼就能看见院中那郁郁青青的大树,大树垂下枝条,绿枝伸展衔接湛蓝的天幕,又像是不远万里去拥抱檐角。
  已近午时,待莲心伺候霍岚用完午膳,便带着赵婳去小厨房吃饭,饭后又带着她去尚衣局领琴师的衣裳。
  莲心是个健谈心善的姑娘,一路上跟赵婳说了宫中规矩,让她在宫中小心行事。
  赵婳从她口中套了些有的没的。
  原来皇帝陛下疼爱胞妹,一直舍不得让她出宫住到长公主府中去,长公主也舍不得她皇兄,就一直在霁华宫住下了。
  背后有人罩着,自然是无所畏惧,只要长公主不做过分的事情,皇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宫中巴结长公主的人也不在少数。
  想不到这皇帝还是个妹控。
  赵婳总结一番,只能说这深宫中除了太后和皇后,昭仁长公主最大。
  哦,不对,皇帝还没册立皇后。
  听莲心那语气,皇帝和他那两位刚册立不久的妃子感情不怎么和睦,不然为何两位贵妃都要来巴结皇帝妹妹。
  赵婳也不知这份突然心疼皇帝的奇奇怪怪怜悯心是从哪里来的。
  抱着从尚衣局刚拿到手的衣服,赵婳一脚刚踏进霁华宫门槛,便听见里面“咻咻咻”挥鞭子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
  手指扣紧木托把手,赵婳不由顿了顿步子,犹豫不前,却见前面的莲心跟没事人一样快她用一步迈进宫中。
  在这水榭台初次相见,赵婳认为昭仁长公主不是个奴役宫人的人,便将那悬在一半的心松了下来。她迈进院子才发现霍岚在宫院旷地上挥鞭子,似在练武强身健体?
  几位宫女候在一旁,端茶水的端茶水,拿帕子的那帕子,而宫女的对面立了几名太监,那站在最前面的太监领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嘴里不停说道话,略有几分卑微的味道。
  “严公公知道长公主今日寻得属意的琴师,特让奴婢给长公主送些点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霍岚长鞭一甩,打翻金豆领着的食盒,怒道:“带着你的点心滚出霁华宫!”
  鞭子没长眼睛,正好划过金豆手背,他痛喊一声,麻溜地捡起地上弄脏的糕点,原封不动地带着食盒和他那群小太监狼狈离开。
  霍岚满意地收起长鞭,一宫女递来帕子给她擦汗,恰好这时赵婳回来了,她把帕子扔进托盘中,想起有事问赵婳便把人叫到屋中去了。
  赵婳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的还是今早入宫那身男装,霍岚捧着一杯茶细细打量面前的人,是越看越觉得她男装俊俏,玉颈纤细,如天鹅伸头凫水,许是因为五官硬朗立体,尤其是那故意描粗花黑的剑眉,衬得她人越发英气。
  若是洗去那故意扮丑的眉眼,再画上精致的妆容,定也是为国色倾城的美人胚。
  思及至此,霍岚心里滑过一丝不妙,不悦地蹙蹙眉头。
  那日琴艺大赛,霍岚坐在二楼雅间,她记得赵婳是被姜子真带进来的;举荐赵婳上台弹琴的,也是姜子真。
  她这才想起问赵婳和姜子真的关系。
  赵婳还以为霍岚找她进来是盘问她家庭情况,政审后才让她留在宫中,哪知是问这无关小事。
  她笑了笑,如实说了在城郊遇刺,又如何被姜子真所救,也说了姜少卿好心收留她住进大理寺后院。
  这一说,赵婳却发现长公主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将她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
  “瞧着记性,”拍拍脑门,赵婳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长公主,奴婢的行囊还在大理寺,可否容奴婢出宫取来?”
  开局手拿白富美千金剧本,她跳出舒适圈,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奋斗。
  一上午时间,她又成了卑微打工人。
  比起现代,这次的工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是给皇帝妹妹打工,待遇目前来看还算不错。
  只是悬在脖子上的头更加金贵了。
  霍岚眸子灵动,笑道:“本宫随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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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豆在霁华宫碰壁,气得只咬牙,出来后不久便把那食盒中的糕点倒进御花园的池塘里。
  仗着他哥宠爱的小妮子,看她能狂傲多久。
  “干爹,昭仁长公主非但不领您情,还把您精心准备的糕点全弄翻在地。”金豆一回到司理监就找到严庆哭诉,“瞧瞧这手,就是被她那鞭子打的。”
  金豆伸出手背,方才被鞭子打上的地方肿得老高,“干爹,昭仁当着众人的面打翻食盒,驳了您的意,这不就是在打当众您的脸吗!好多奴婢都看着的。”
  若不是早年间他干爹扶持庄帝登基,现在坐在这皇位上的还是位毛都没长全的小皇帝?
  闻言,坐在团蒲上的严庆挥手示意他俯下身来,金豆照做,谁知结结实实被拧了一耳朵。
  他连连喊疼,严庆力道卸了几分,将压在屁股下边的拂尘拾起,毫不留情打在金豆身上,“你个没脑子的蠢货,你给我丢脸的时候还少吗!”
  金豆憋屈,只听严庆又道:“让你给姜子真送的那些东西送去没有?这都多久了。没一件事你是办利索的。”
  “在办了,明日就能送去。”金豆口头上先定了个期限,待会去鸽房再催一催,明日定能把东西一件不落送到大理寺门口。
  渝州和京城这边的事情多且杂,哪能说归整好就规整好,统共才过了两天零一个晚上。
  严庆恨铁不成刚,戳了戳金豆脑袋,“你上点心!”
  “诶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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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时分,大理寺门口稳稳停了辆豪华马车。
  霍岚一进大理寺就去正厅找姜子真,赵婳轻车熟路回到六华院收拾东西,她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个包袱,装了几件换洗衣裳和细软,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收拾好了。
  姜子真救她一命,还收留她暂住大理寺,赵婳觉得还是得去跟他道个别,拎着包袱就往正厅去。
  她还没进厅门便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昭仁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兴许皇上未发觉就不会责备了。”姜子真坐姿随意,半个身子倾斜,手肘懒洋洋地靠在扶手上。
  霍岚扯出个笑容,悠悠道:“皇兄早就准我出宫了,姜少卿少乌鸦嘴。”
  姜子真瞧了瞧她身旁弱不禁风的婢女,道:“臣说的是长公主出行只带了两名婢女的事。”
  霍岚此次出宫是临时决定,她出行向来不喜欢大队人马簇拥着,往日有卫元祁亦或是几名羽林军护着,带的人便少;今日她带出来的两名婢女皆不会武功,回头她保不齐会被霍澹责骂一听。
  但一向嘴硬的霍岚怎会服软,便又回了他一句“乌鸦嘴”。
  姜子真仰头,伸出五根手指。
  “成交,”霍岚同样也伸出五指,她在空中握拳,胸有成竹道:“这次,你输定了!”
  皇兄才不会责备她!
  这是两人从小玩到的赌约,伸出几根手指,输的人就给对方几件他看中的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虽没提赌局是什么,但认识十来年的默契不是说说而已,霍岚在姜子真伸出五根手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要赌什么了。
  不就是待会儿回宫皇兄是否会责备她。
  输赢暂且没有定论,但是她气势万不能丢。
  姜子真眼里带笑,余光不由看见正厅外面站着的赵婳,嘴欠道:“呦,长公主真把人寻到了。”
  霍岚翻了个白眼,随后召赵婳进来。
  “感谢姜少卿救命和收留之恩,我一路从渝州来,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心意姜少卿莫要嫌弃。”赵婳从衣袖里拿出一枚铜钱交到姜子真掌中,见他略有嫌弃,指骨微微用力按压那枚铜钱,道:“今日在巷口险些丧命,多亏姜少卿部署有佳。”
  她似乎话中有话。
  姜子真神情一愣,此时赵婳已经松手了。
  他目光落到掌中那枚“渝”字印铜钱上,眉头渐渐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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