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节

  他自幼心境如剑,从不纵情享乐,滴酒不沾,不论是炼气、化元、金丹,还是如今的元婴,最初不饮酒,现下依旧不饮酒,道心被磨砺得坚定无比。
  徐子青自明白师兄之心,他微微含笑,便代他与人碰杯。
  就有人笑道:“大家虽不修同道,好歹都为修炼之士,怎么不肯与我等喝上一席?”
  又有人也笑了:“莫非是做师兄的酒量不济,方才要师弟代替?这可不成,堂堂男儿,怎么兄长反而欺负起弟弟来了?”
  还有人也笑着说:“自己的酒水,怎能让他人代喝?不成,不成,没有这个道理!”
  这些男子喝起酒来,七嘴八舌,豪言壮语,就纷纷有些胡闹了。
  也不怪他们,只是这难得来了客人,族人们都喝得尽兴些,就难免有些醉意,才会如此。
  徐子青挡在师兄身前,神情一时有点窘迫。
  他这些年修炼,哪里见识过这般的局面?修士们即便开办宴席,也都各自顾着身份、风度,从不曾如这里般……豪迈,便是三两好友聚会,他所结交之人也都是浅尝辄止,更不曾耍酒到这地步。
  此情此景,叫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边李清源见到,过来搭了搭徐子青的肩头,满脸笑意:“诸位,诸位!徐兄与云兄,本是双修道侣,可不单单只是师兄弟的关系。云兄从不饮酒,咱们把徐兄灌醉,也是值得!”
  那些神修听了,都是一怔,随后越发大笑起来。
  “原来是双修道侣?还未恭喜!还未恭喜!更要多喝才是!”
  “既然云兄实在不能饮酒,徐兄也只好饮上双份了!”
  “徐兄这般被我等灌酒,莫非云兄不肯怜惜?还是自己喝了罢!”
  “是极,是极!云兄也饮酒罢!咦,实在不能喝?无奈,无奈,徐兄来,再饮一杯!”
  许多言语里有打趣,也有玩笑,总归也没有强行逼迫云冽饮酒。
  倒是云冽顿了顿,似乎略有迟疑。
  徐子青自然发觉,他却摇了摇头,只管接过酒杯,又对云冽说道:“师兄从前常年护我,如今也让我护师兄一回。”
  云冽并不多言,只立在徐子青身后,以手臂将他稍稍揽住。
  徐子青回头一笑,再度同诸位神修举杯。他虽相貌俊雅,性情温和,但喝起酒来却颇有几分豪爽,连带着那些神修们同他敬酒,也都喝得十分欢畅。
  酒到酣处,酒意更浓,这宴席也越发让人愉悦了。
  一时间,众人笑语不断,极是快活。
  直到半夜时分,这全兽大宴方才结束,而在座众人,也都是东倒西歪,喝得酩酊大醉。
  屠锦等三个修士,也都有了醉色,却还与一些神修相对而饮。
  徐子青靠在云冽怀中,腰间被一条手臂牢牢护住,双眼也有些朦胧。
  在他身前刚刚举杯之人,这时恰是倒了下去,瘫在地上只能说起醉话来,徐子青却仿佛浑然不觉,又将手中的酒杯放到唇边,一饮而尽……只是却没有饮到酒水。
  原来先前他已然饮过,此时尚未斟满,何来有酒?
  他也是喝得神智不清了。
  这神修酿造的酒水,能让这些各种境界的神修都来喝醉,对于这些修士们,也是有用。
  徐子青指间酒杯终于滑落,身子软软要往下滑,云冽见状稍一用力,就将他搂在怀里,随后略一顿,又把他抱起,往李家之前便为他们安排好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许多神修各自倒地,云冽目不斜视,极快来到那房间之中。
  转身,他又将门关上。
  徐子青侧头靠在云冽臂间,面色泛红,缓缓吐息,泛着酒意。
  云冽并不迟疑,直接将他抱到床边,又放在床榻之上。
  徐子青并未醒来。
  他并不是微醺,而是已然彻底喝醉了。
  随后,云冽立在床前,静静看着师弟睡颜。
  他的确从不饮酒,却并非是全然不能饮酒。
  当年年幼,他心力俱在剑道之上,十年磨剑,无心享乐,几乎只是一心苦修,全不分神。到后来,他更要四处游历,领悟剑意,乃至打磨剑意,提升自身,寻找突破之道。酒水惑人心志,能不沾染,他自也依旧绝不沾染。
  说到底,他不过是持身端正,行事严谨,不以外物为念罢了。
  然而他如今已至剑魂境界,更已然达成四炼,剑心早已稳固无比,区区酒水,根本不足以惑乱于他。即便饮酒,也不至于让他如何厌恶,只是亦不贪恋。当年他与师弟成婚,洞房之夜,亦曾饮下合卺之酒,那时心中也有欢喜。
  他这师弟未必不知他的真正心意,但却仍要代他饮酒,想必是不愿他有半分勉强。
  这份心意,使得他心甚悦。
  他自然也不会辜负师弟。
  徐子青酒醉后,并未有不当之举,他并非头一回在云冽面前喝醉,也同从前一般,对他这位师兄毫无防备,神色安然如同稚子。
  云冽看了片刻,便坐到床头。
  他神色不动,良久,才伸出手来,轻抚徐子青的侧脸。
  随后云冽再又俯身,与其双唇相触,气息交缠,一沾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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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6、 ...
  次日,徐子青醒来,神清气爽,睁开眼时,就见一白衣冷峻男子靠在床头,一手同他相握,正是他的师兄。略一回忆,他已想起昨夜酒醉之事,便知道这是师兄一夜看顾于他,不由微微一笑,眼里情意缱绻……随后,他竟支起身子,凑在师兄唇边,轻轻触碰。
  云冽也睁开眼,恰与徐子青四目相对。
  徐子青目光柔和:“师兄。”
  云冽也道:“可有不适?”
  徐子青笑道:“李家的酒水十分奇妙,虽是酒劲颇大,但一醉醒来,却反而更轻快了些,想必也是精心酿造。师兄莫要担忧。”
  云冽略点头,为他将落于身前的长发拂去,又道:“起身罢。”
  徐子青笑意愈深,道一声:“是,师兄。”
  两人同为修士,原本不染尘垢,也无需洗漱等事,便很快整理衣衫,走出门去。
  而今不过辰初,正是清晨,天地间灵气盎然,最好出去赏景。他两个难得来到这李家,园林中景致别有一番意趣,若能走动一番,也颇觉愉悦。
  云冽平日里日日淬炼剑魂,徐子青也有许多神通、功法要来修炼,倒是许久不曾这般闲适过了。
  很快走出门,果然十分幽静,倒是有一些仆从已然上工,但其他的神修,附近却是没有。
  见到徐子青与云冽这两个贵客,在外当值的一位女婢已快步走来,盈盈一礼,就笑问道:“两位贵客可要用朝食?”
  徐子青知晓,这定是李清源早先安排,稍想了想,就说道:“不知李……”他忆及此地之人尽皆姓李,就顿了顿,续道,“……清源兄可起身了?我与师兄另外三位同伴,如今下榻何处?”
  那女婢似乎早知有此一问,当下答道:“大公子这时也当起来了,若是寻常时候,应当在养神台前凝炼阳神。而另外三位贵客,就住在东临院里。”
  徐子青听得,就点点头:“多谢告知。”他略想了想,又说,“不必备饭了,我与师兄先去会一会友人,再说其他。”
  女婢自然恭敬答“是”,而后便退了下去。
  徐子青就看向云冽:“师兄,我们先去瞧一瞧?”
  云冽略颔首:“也好。”
  两人就再往院外走去。
  他们所住之地,乃是东河院,那东临院所在之地……只听这院名,想必便很接近。
  果然,出去后,右行两百步,又见到一座院落,同样很是清幽,便是东临院了。
  刚到这门口,徐子青便察觉内中隐隐有剑意传来,虽并未针对与他,仍旧叫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仿佛一个不慎,就要被切割碎裂一般。
  无疑,这乃是屠锦的剑意,锋锐森寒,同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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