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邵承志忍不住好笑,头转过来了:“追上了没有。”
  “当然追上了,你没见过凌苒追男人的那劲。”王霞说得兴起,也有点好笑,“她课也不上了,四处打探人家一举一动,没几天就让她打听到了。校篮球队员要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馆子聚餐,她把我们寝室的女生全叫上了,一起去跑到那家酒店吃饭,就坐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吃到一半,凌苒跑到人家桌上去跟人家男生划拳,比喝酒,然后开始唱卡拉ok,酒喝多了后,她就爬到桌子上去了,穿着超短裙,跳起了的士高,把腿一直踢到头顶上,在桌面上玩劈叉,把盘子碗都踢到地下去,那些男生把屋顶都快掀翻了。最后,闹完了,她跳下桌子,掏钱把两桌的帐都付了......”
  “厉害。”邵承志小声嘀咕了句。
  “这算啥,后面还有呢。凌苒又去问那些队员,特招生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人家告诉她:喜欢大波妹。凌苒个子将近一米七,那时连100斤都不到,瘦得跟麻杆似的,哪来的大波。她也真行,那时我们一个月生活费也就1-200元,她跑到王府井,花800元买了两个文胸来,然后给特招生写情书,下面落款:大胸妹妹。我们说:你这不是蒙人嘛,当心被他识破。凌苒翻了个白眼:‘蒙人咋的,只看不摸,他知道个屁。如果他摸了,那他肯定已经被我蒙上了’。我们那时多单纯啊,脑子里最远能想到的也就是kiss了,都快给她吓死了.......那时校篮球队要去参加大学生联谊赛,无论去哪个学校,哪个城市,她都翘课跟过去,给一球队的人举小旗,递矿泉水,拿毛巾,不辞辛苦,不怕花钱.......”
  邵承志兴趣上来了:“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跟特招生恋爱了呗。别看特招生那么万人迷,其实人还是挺单纯的,并不花心,跟她谈了,就对她一心一意,那么多女孩追他,都没劈过腿。两人谈了两年,特招生不是北京人,为了凌苒留在了北京,毕业后在北京的一个破中学当老师。当时女生们就说,那个特招生真傻,一个初中历史老师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凌苒的虚荣心,早晚得跟他掰。”
  “另外还有,凌苒的爸妈也反对他们在一起。凌苒她妈是北京的一个副局长,她爸是北京大医院里一个有点名气的外科医生,主刀的,上海人。你想想,这种人家,那是收钱收礼收红包收贯了的,多势利啊。那个特招生是从外省的小城市来的,在北京无权无势,家里也不是特有钱。反正特招生在北京没房没车,跟我们一样,北漂一枚,什么都要靠自己奋斗,就他那点中学老师的薪水,还是个教历史的,连开课外辅导班的油水都没有,怎么奋斗啊......凌苒爸妈根本看不上他,谈了两三年,凌苒连家门都没能领特招生进去过......”  “特招生即使不为了凌苒,为了他自己,也是留北京更好吧。”邵承志打断了王霞滔滔不绝的价值判断,淡淡的说,“除了上海广州深圳那几个一线大城市出来的,大学毕业能留在北京,总是比回老家更好的选择。”
  “问题是特招生是为了凌苒才挖空心思留北京当初中老师的啊。特招生家庭条件不差的,否则也不可能高考拿到体育特招分,如果回老家,人大毕业的,进个机关单位总是随便进的吧。”王霞听邵承志为凌苒辩护,有点急了,“而且凌苒.....凌苒追特招生还花了好几个月呢,好上没几个月,就开始腻味了,说跟特招生没话好说,说特招生没气质,就一张脸好看,但是现在她连他的脸也不觉得好看了啊。反正凌苒是好几次找茬跟特招生闹分手,特招生是真喜欢她啊,每次闹分手都苦苦求她回头,各种做小伏低。那时女生们就在背后说,他们两个要分没分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凌苒暂时还找不到比特招生更帅的,一旦找到,凌苒肯定甩他没商量。”
  “后来凌苒遇到叶翎了,就把那个特招生甩了。”邵承志顺理成章的推断。
  ☆、飞蛾扑火
  “后来凌苒遇到叶翎了,就把那个特招生甩了。”邵承志顺理成章的推断。
  “不是的,是特招生把凌苒甩了。想不到吧。”王霞笑,多少有点得意(为毛?),“特招生可能工作后,开始严肃考虑结婚了,感觉到凌苒这样的女孩,谈个恋爱玩玩可以,当老婆不合适吧,工作了半年不到,就提出要跟凌苒分手。”
  “这下凌苒气坏了,跳着脚死活不肯。我们都奇怪了,她不是天天嫌人家嘛,怎么现在人家要分了,她又不肯了。凌苒说‘只可以我跟他分手,决不可以他跟我分手。他想甩我,没门’。凌苒天天跑人家学校去,各种纠缠不休,说‘我要他低头认错,苦苦求我原谅,我再一脚把他踹掉’。”
  “特招生为了摆脱凌苒,匆匆忙忙跟同校的一个女老师谈起了恋爱。凌苒看见了,当着那女孩面挖苦特招生;'我还以为你甩了我是为了哪路天仙呢,搞了半天,就为了一碟子豆芽菜'。两个女孩差点打起来。凌苒回到学校,气得两天吃不下饭。”
  “本来就已经够乱了,这节骨眼上,齐骏逸也跑来添乱。齐骏逸本来好好的在跟一个法律系的女孩谈恋爱的,看见凌苒被特招生甩了,就来嘘寒问暖。凌苒说‘你想抱着碗里的,偷吃锅里的啊,想得美。你要追我,就得好好追’。齐骏逸也真够犯贱的,凌苒这么一说,就把自己女朋友给甩了,开始正儿八经追凌苒。”
  “凌苒不要特招生了,跟齐骏逸好了几天,特招生可能想想还是不甘心,又回学校找凌苒来了,看见凌苒坐齐骏逸自行车后面。凌苒本来是想洋洋得意的,结果特招生跑上来说‘你过去不是一直看不上这小子的嘛。怎么,饥不择食了啊’。齐骏逸跳下自行车对准特招生就是一拳。特招生说‘我不回拳,你小子不够我一顿揍的’。凌苒回到寝室就不理齐骏逸了,发誓要找个比特招生帅百倍的大帅哥。齐骏逸偷鸡不成蚀把米,凌苒没到手,把自己女朋友给丢了。”
  “那是最后一学期,没课了,大家都在写毕业论文,空得很,天天在寝室里听凌苒笑话。然后,就是那个叶翎了。”王霞说到重点了,同时偷偷瞟了邵承志一眼,果然,邵承志微微直着背,注意力相当集中。
  王霞暗暗心惊:这小子真对那个骚货这么感兴趣?不会吧,这种女人,稍微有点脑子的男人都知道,玩玩而已,绝对不能当回事的。邵承志可不是齐骏逸那号傻帽。
  王霞想了想,对邵承志人品还是比较确定的。也许,他只是觉得新奇有趣,就像.......动物园新来了一只过去从来没见过的,毛色斑斓的,叫声怪异的,金刚绿鹦鹉。
  “那个叶翎,其实一开始是我们班的另一个女同学,姚珮君,先看上的,”王霞笑着说,“姚珮君家里巨有钱,老爸是开公司的。”
  “姚珮君毕业的时候,她爸早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单位,进平安证券,跟叶翎同一家公司。那时找好工作的同学都是过完年开始到单位实习。同学们就看见姚珮君忽然之间模样大变,一身的国际大名牌,连鞋子都是大牌,又是做头发又是化妆,眼皮上双眼皮贴不是贴一层,是贴三层,回学校都开着她老爸的宝马车。这要是在大街上遇到,谁能认出来她跟自己是同班四年的同学啊。”王霞也说得笑了起来,“平时她穿得虽然好,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同学们还以为,她是因为进投行,可是一个实习生这么摆阔,合适么?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追那个男人。”
  邵承志有点奇怪:“追男人穿名牌开豪车?不怕那个男人图她财?”
  王霞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嗯,那个叶翎。是那种男人......特别有气派的那种,风度翩翩,儒雅倜傥,风流冷峻,举手投足,一副贵公子派头。而且,人家不是那种,靠衣服包装包出来的,人家就是那种气质,就算穿件普通套头t恤,也特别潇洒。反正,女人一看见他,就会自动注意自己的衣着打扮,穿着不够档次的,都不敢往他身边站,自惭形秽嘛。那个篮球特招生,虽然一张脸帅得天下无敌,但是气质风度根本没法比,就好比.....人家是皇宫里的贡瓷,你就是民窑烧出来的粗胚。”
  邵承志点点头:“于是凌苒抢了她同学的男朋友。”
  王霞犹豫了一下:“嗯,倒也不能这么说,姚珮君追过叶翎,但是叶翎根本没把姚珮君当盘菜。姚珮君唯一的条件就是家里很有钱。叶翎不是北京人,北大毕业留京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是大型国企高管,可能不是很有钱,但是是那种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姚珮君老爸的公司,在他眼里,就一乡镇企业......不过,姚珮君那么辛苦的追帅哥,追来追去追不到手,凌苒第一次见面,招呼都不打一声,上去就把人家给抢了,能不埋下仇恨的种子嘛?”
  “那是我们要毕业的时候,答辩已经答完了,啥事都没有,就等毕业典礼,那段时间同学间天天饭局,不是你请,就是我请。那天是姚珮君生日,她在她新公司旁边,包了一间私房菜酒楼,开了个大party。酒楼环境很有情调,一个很大的内庭院,中间是舞池,桌椅围着舞池放,庭院外侧种满竹子,上面灯光朦胧,下面溪水环绕,菜贵的吓人。姚珮君请全班同学都来参加,还请了一堆她的新同事。”
  “结果那天可把我们饿惨了。班里同学差不多都到了,她那些新同事也陆陆续续来了,但是姚珮君就是不开饭,原来是叶翎那天晚上临时有急活,说不过来了。姚珮君一定要他过来--否则她这顿饭不白请了么,因为怕他不过来,所以死活不开饭。”
  “八点多钟,叶翎才姗姗来迟,我们眼睛都饿得绿了。服务员把菜一上来,我们就狼吞虎咽。吃完了晚饭,下面是唱卡拉ok,跳舞,叶翎那时已经是vp了,忙得要死,所以饭一吃完,就想走人,姚珮君正在竭力挽留。凌苒进来了。”
  “那天晚上凌苒是在别的地方已经吃完一顿了,赶过来的。下面的事情巨搞笑,班里同学都看见的:叶翎正要走,姚珮君正在拼命劝他唱首歌再走,凌苒忽然推门进来,两人四眼一对......班里同学都说,空中都能看见电波了。凌苒从来都是脸皮厚得跟没有似的,一屁股坐下就不断的用眼睛勾叶翎,把姚珮君当空气。然后,叶翎还真不走了。姚珮君脸都青了。同学们看着他们三个,想笑不敢笑,几乎要憋死了。”
  “然后叶翎就请凌苒跳舞,两人旁若无人的跳了一首又一首。再后来,两人跑到大堂外面去了,大家就猜有好戏。有男生偷偷摸摸跟出去看,回来说,叶翎把凌苒紧紧压在过道墙壁上,在她脸上胸口乱亲乱舔,两人的呼吸声老远就能听见。认识一个小时有没有啊?你说,这都啥事啊。”
  “这事从此就留下笑柄了,同学都在暗地里说,姚珮君花了那么些钱,给两人拉-皮-条呢。”
  “当天晚上,凌苒回到寝室就宣布跟特招生彻底分手了,叶翎才是她的目标。我们都劝她:那个叶翎,一看就是个没谱的,你以为他还会来找你啊,人家一转背,连你姓啥叫啥都不记得了。结果凌苒说,叶翎把自己家地址给她了,叫她明天去他家找他。他今晚上要赶文件,明天下班前交,所以明天晚上有空。”
  “我们都听傻了,那时我们多懵懂啊,也知道不是个事。凌苒当自己应召女郎啊,还是个免费的。我们就劝她,千万别去,去了肯定会出事,那不就是送上门去让他玩嘛。凌苒死也要去,活也要去,天上下刀子都要去,说:‘我乐意(被他玩),只要有这个男人,就是地狱,我往矣’。”
  “这时候李雨馨进来了。李雨馨不是我们寝室的,但是跟凌苒最要好。李雨馨人特别能干,当过班长,系学生会主席,校学生会组织部长。李雨馨比我们晚回来,已经在叶翎同事那把叶翎底细打听清楚了,叶翎就是个地道的花花公子,风流成性,女人无数。跟他来往的有中影的女学生,有女歌手,有女模特,一个个都是尤物级的,凌苒跟她们比起来,就是一碟子下早点的酱瓜。而且叶翎跟女人都是同时进行,女孩在他那要随叫随到,而且必须要守时。因为叶翎非常忙,时间有限。他一旦有空,就给那些女孩打电话,叫她们几点到几点,去哪里等他,都是开钟点房,谁要是说没时间,他就找下一个。女孩等他约会,就跟妃子等被皇帝翻牌似的,就有这么吊。叶翎同事说,他可能根本就记不清楚,昨天跟他上-床的是哪个,反正对他来说,只要年轻漂亮,哪个都一样。”
  “李雨馨说:‘这男人就是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女人对他来说,就是免费鸡’。结果凌苒说;‘那是因为他没遇到我’。天啊,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邵承志点点头:“那她还是要去?”
  ☆、价值观不同
  邵承志点点头:“那她还是要去?”
  “对啊。”王霞说,“谁能拦得住她啊。凌苒第二天下午就去找叶翎去了。不过她也真有本事,两人才认识几天啊,叶翎那么忙,居然来参加她毕业典礼。那天又不是周末,特意为她请假过来的,而且一请就是一天。”
  “那天特招生也来了,说是来参加他学弟学妹的毕业典礼,其实是来找凌苒复合的,却看见凌苒挽着叶翎四处招摇,逢人就介绍她的这个新男友,哪里毕业,哪里工作,家里是独生子,父母是那个啥啥,老着脸皮吹个不停。班里同学都不明白她在嘚瑟啥,她真以为自己捡到金龟婿了啊,等从高枝上跌下来的时候,看她怎么收场。”
  “不过晚上就闹腾了。晚上班里一大堆同学在校外小酒店里庆祝毕业,喝到一半。特招生酒气冲天的跑进来了,说要敬凌苒的新男朋友一杯酒,后面跟着他一堆的师弟师妹,还有篮球队的一帮哥们。大家吓得都站起来了,以为这下要群殴了。两个男人一口气对干了几杯白酒,特招生就开始爆料了,说凌苒跟他怎么样怎么样,什么细节都说出来了,围观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叶翎当时是面不改色,手一伸把凌苒拉到自己怀里说;‘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膜的事嘛。她不是处女,我也不是处男,咱们两就这么般配’'。叶翎此言一出,特招生自然是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翎带着凌苒扬长而去。”
  “那后来凌苒就跟叶翎正式谈恋爱了?”邵承志问,“叶翎没别的女人?”
  “有没别的女人,这谁知道啊。”王霞说,“反正毕业后,凌苒就跟同学们来往少了,因为她要随叶翎的时间。她偶然来参加同学聚会,叶翎一个电话打过来,她马上拿起包就走,一分钟都不敢耽误。那时我们就知道--她搞不定那个男人。果然,谈了两年,凌苒出国了。她一出国,没几个月,叶翎就跟那个二代结婚了,同学背后都在猜,很可能,在她没出国前,人家就已经好上了,只是没公然这么说而已,算是给她留了点体面,否则哪会那么快就结婚......凌苒还算聪明,知道自己要被甩了,马上出国,说起来,总算是她自己主动分手的。”
  “姚珮君说,叶翎的那位岳父大人,现在是银行高管,过去是中科院的博导,门生弟子无数,银监会,证监会,保监会里面不是他的故交,就是他的学生。叶翎做投行,找了这么个岳父,才叫插上了理想的翅膀,好飞上那金光灿烂的云端。而凌苒老爸呢,一个外科医生,谁有病了才会去求他;她老妈,一个北京的小局长,还是副的,一砖头下来至少砸死七-八个,跟人家怎么比啊......”
  “其实说白了,凌苒就是自不量力。她的条件,也就是相貌长得不错,家庭条件中等偏上而已,这样的女孩,在北京,一抓一大把。像叶翎这样,出身名门,少年得志,野心勃勃的高富帅,怎么可能娶她,明摆着只可能玩她嘛,而且还是白玩,就把她当个免费鸡睡。”王霞憋了一下午,就想说这几句,现在终于说出来了,不由的心头一敞,“攀高枝哪有那么容易的,现在是个拼爹的时代,你爸不是玉皇大帝,你就不是七仙女,长得再好看,也就是个暖床货。”
  “不过呢,其实真心想想,凌苒在叶翎那吃的瘪,跟她自己对特招生做的,完全一模一样,简直就是程序复制。凌苒也算现世报,来得早.......”王霞正说得兴起,一点没注意列车已经到了换乘站。
  邵承志示意王霞下车。两人转地铁后,没座位了,一人抓一个吊环。
  邵承志一面思考一面说:“为了这么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恋情,异国飘零5年,凌苒这场教训也够深刻的。”
  王霞撇嘴:“可不是嘛,不过,这完全是她个人性格的原因,她就喜欢找这样的男人,平平淡淡的,她还看不上呢。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自己刚才也在说,如果下个男人是王力宏、谢霆锋,她愿意一错再错。你看着好了,她还会出事的。姚珮君就说:‘骚和贱是骨子里的,改不了。不过那下回好歹找个真正的大款吧,多少也落到点好处,至少不是被人白睡一场’。”
  王霞说完了,真是痛快淋漓,精神亢奋,心想:邵承志,你就别井底之蛙想吃天鹅肉了,凌苒会看上你?她是宁可给高富帅白玩,也不会找个不高不富不帅的踏踏实实过日子。
  邵承志不吭声了,脑子里开始整理凌苒的两段恋情,无一不是闹剧性的开始,戏剧性的结束,轰轰烈烈的有过,爱恨交加走过,最终换来一个断然决然毅然离去的背影,去国万里,一别多年。
  邵承志无缘无故的想起了宫崎骏的一句话:青春就是张扬的笑,和莫名的痛。
  邵承志忽然有些感慨:我的青春,其实就是一片空白......
  “那个齐骏逸,怎么这么多年,一直没女朋友?还想追凌苒。”
  “齐骏逸女朋友一直不断的,只不过谈谈都分了。你以为他等她啊。怎么可能.......谁会等谁啊,只不过是没遇到合适的........”王霞忽然想起来了,“对了,齐骏逸爸妈跟凌苒爸妈是住同一别墅小区的,彼此认识,据说还挺熟的。凌苒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你说,他们肯让儿子娶凌苒么?”
  “凌苒会接受齐骏逸吗?”邵承志冷淡的说,“前提条件都不存在。”
  邵承志多少有点觉得奇怪,王霞怎么会认为现在还有人会把这种事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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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兆家在朝阳区的一个老居民小区里,地段不错,在四环内。但是小区环境实在令人发指--完全没有绿化,楼又破又旧,外墙上的石灰水泥都剥落了,露出里面残损的青砖,楼下停满了汽车自行车三轮车,横七竖八,拥挤不堪,让人十二分的不明白,这些车是怎么停进来的,又怎么能开出去。
  小区里都是7层左右的大居民楼,但是不是后来那种一梯多户的标准套间,而是一条楼梯上去,沿着过道两侧排开的一个个小单元--还保持着筒子楼的原形。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夏天又闷又热,冬天,朝北间完全见不到阳光。小区里的居民大多是北京国营大厂的老职工,市府给刚结婚的小年轻分配的公房也在这里。
  市府分给李兆的房子是一套二室一厅中的一间,房子一共是四十多平米,有一间比较大的十几平米的大卧室,一间八平米的小卧室,一个只放得下一张小餐桌的厨房,一个两个人挤进去就转不开身的厨房,还有一个老是漏水的、屁股大的卫生间。
  就这么一套房子,还是只有居住权没有产权的,两对年轻夫妻一起住,一家一间卧室,厨房卫生间公用。
  房子那么小,住两家人,住久了,只怕难免摩擦,两家的男人还在同一单位,今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两家商量了一下。李兆因为职位高点,分到的是大卧室,于是分到小卧室的那对就自己出去另租了套月租金1500的一室一厅住,李兆每个月给同事500元。这样,住房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总不是个长久之计,李兆正在动脑筋怎么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问题.......
  邵承志和王霞穿过堆满杂物的门洞,顺着到处是蜘蛛网结成的小黑球的楼梯爬到6楼,再穿过暗无天日的过道,到了一扇生满铁锈的防盗门前,邵承志拍了两下门。
  门打开了,一个20岁不到年轻女孩开门,喊了声:“邵叔叔,王霞姐。”这人是李兆的一个外甥女,就在小区门口的一家小超市里当收银员,已经在李兆家住了快一年了。
  温舒琴走过来,把拖鞋摆在两人脚下。
  ☆、运气和机遇
  温舒琴走过来,把拖鞋摆在两人脚下。
  李兆从里面房间迎了出来,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灰随地而落,嘴里嘀咕着:“换什么鞋,就你事多。”李兆跟温舒琴都不擅长家务,家里本来就小,塞满了乱七八糟不知道哪里淘来的旧家具,旧家电,两人的书又多,衣服,鞋袜,报刊杂志,小零小碎,只弄得家里凌乱不堪,加上北京风大灰多,家里旧报纸上、没用的塑料袋上的积灰就跟长毛了似的,所以李兆认为进门换鞋,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温舒琴给了老公一个大白眼:“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把烟灰掸烟灰缸里,谁那么空跟你屁股后面收拾。”温舒琴虽然不太会收拾,但是女人嘛,总是对整洁度要求高点,李兆朋友多,老乡多,找他办事的人多,而且两人家里的亲戚都多,不是你侄子来北京打工,就是我表舅来北京办事,川流不息,温舒琴看屋里这么脏这么乱,觉得挺丢人。
  邵承志赶紧换鞋:“嗯,室内抽烟确实不好。李兆,要抽烟咱们外面抽去。”
  李兆没好气:“你怎么比我老婆臭规矩还多。”手一伸把香烟扔饭桌上的烟灰缸里。
  邵承志看见烟头还燃着,顺手把桌上的一杯水倒在烟头上面。
  李兆招呼邵承志进大卧室,两个男人坐沙发上一面看电视一面闲聊去了。
  温舒琴本来是在小卧室里备课,于是帮着王霞将邵承志的那些大小纸袋规整规整,然后从冰箱里翻出一塑料袋葡萄来,在厨房水龙头下简单冲了冲,连塑料袋一起给两个男人搁茶几上。
  此刻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两个女人商量了一下,开始忙活晚饭。李兆外甥女想意思意思来帮个手,温舒琴知道王霞有话跟自己说,于是借口厨房小,打发外甥女去小房间打电游。
  因为知道邵承志和王霞会来吃晚饭,温舒琴早晨特意买了水果蔬菜鸡蛋排骨,还有一条鲫鱼。温舒琴开始洗菜,王霞给她打下手。两人一边忙活,王霞一边跟温舒琴讲今天陪邵承志买衣服的事,但是没提遇到同学啥啥的--总不能说自己捕风捉影吃干醋吧,再说了,虽然大家一致认为邵承志十有八-九会是自己未来的老公,直到目前却连个男朋友都不是......怎么不叫人心烦。
  温舒琴小声跟王霞说:“邵承志,移民局上周叫他补材料了,要补的东西很简单,他两个晚上就弄好了,已经发回给了律师。邵承志跟李兆说,这说明移民局已经在处理他的case(案子),叫他补的材料又那么简单,看来是肯定会过了。他自己估计,按移民局处理补件的速度,三四个月内就能批下来。”
  王霞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跟我有啥关系,他还在四处托人介绍对象呢。”王霞心里充满了患得患失的焦灼。
  “邵承志这两个月已经没在相亲了,他自己说的,根本遇不到合适的,纯属浪费时间。”温舒琴忙说:“男人心里想啥,嘴里不一定说出来,但是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去做。李兆不也这样,我们也没正经八百谈过恋爱啊。我只是托他帮我找工作,结果呢,他把我户口工作安排好,我一到北京,我们两就结婚了......”
  王霞无语,心里又是一阵郁闷:今天我咋这么倒霉,先有那个凌苒卖骚,这倒也罢了,你温舒琴也来冲我显摆命好......
  李兆,在这个老乡小集团里,是领衔人物。
  李兆,曾以全省文科高考第6名考入北大外交学院(邵承志考了全省理科第三,两人分别是那年的全县高考文科,理科状元),在县里曾是轰动一时。进了北大后,李兆,虽然出身农村,既无背景,又无钱财,在大学里却是风云人物,不仅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而且交游广阔,能说会道。李兆一入北大就进入校学生会,每年都是大学生辩论大赛的主力,上过电台电视台,硕士毕业后直接分配进市府工作,28岁就进市府办公室当上了秘书,今年30,已经是副处级干部。
  除了少年得志外,李兆还非常有远见,在北京这些年,李兆刻意的把同一县城出来的名校高学历老乡都找了出来,建立了一个联系紧密小社团,这些人里面,有中科院毕业的博士,有中国政法大学毕业的律师,国防大学毕业的年轻军官,也包括她王霞,人大经管学院毕业的女博士......这些人的共同特点是年龄相仿,出身寒微,目前都还一名不文......
  但是温舒琴呢,王霞确实有点不明白,李兆挑老婆为什么会挑这个温舒琴。李兆高大英俊,器宇轩昂,绝对的帅哥一枚,温舒琴又瘦又小,皮肤黄黑,五官平淡,说她长得像猴,那是夸张了,说她美得不明显,那绝对是在夸她:李兆,北大高材生,30岁,市府秘书,副处级公务员,上升通道已经完全打开,锦绣前程尽在掌握,温舒琴,省里的一个二流大学毕业的博士生,专业冷门,如果不是李兆,怎么可能分配到北京三流高校里面教书,想都不用想。
  如果温舒琴老爸是县委书记(李兆昙花一现的前女友),那倒还有那么一说,屁,温舒琴爸妈也是农民,家里兄弟姐妹五六个。真不知道李兆看上温舒琴哪条哪点,难道就因为两人是高中同学,温舒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两人又没像模像样谈过恋爱,好像李兆就那么顺手一指:哎,就她吧。温舒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嫁了个前途无量的老公。
  王霞想想那个怄气啊,李兆如果要找个同乡女博士,不能在北京找个名校毕业,不需要他帮忙解决户口工作的么?比如她王霞,哪点不比这个温舒琴出色点,光皮肤也比温舒琴要白上那么三分.......
  不过话说回来,李兆确实够意思,邵承志从美国一回来,李兆就忙着帮她牵线搭桥,态度非常坚决的要玉成其事,温舒琴也非常配合,隔三差五请邵承志来家里吃饭,给他们两制造机会。
  邵承志性格跟李兆有很大的不同,沉默寡言,温和低调,但是王霞发现邵承志说话做事成熟稳重,见解独特,办事牢靠。邵承志出国多年,为人处世有点跟国内的朋友不太一样,冷静疏远,喜欢跟人保持距离,多少有点游离于这个小团体之外,但是奇怪的是,大家都对他十分敬重,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愿意去找他,邵承志能办就办,不能办就说清楚自己不能办的原因。相比之下,李兆那种不管自己办得了办不了,都一拍胸脯答应了再说的作风,反而显得浮夸了......总之,邵承志才回国半年,跟别人还不怎么亲密,就已经是小团体的重要人物了。
  而且撇开这一切不说,李兆年薪才多少啊,别看什么公务员,副处级,到手一年7万人民币的有木有?而邵承志呢,10万美元年薪,更别说还有美国绿卡在招手。邵承志是被美国总部派回北京分部的,三年不过是三年,跟着他,早晚回美国去住带草坪的大house(独栋的房子).......这么一想两想,王霞不由的心头感恩:老乡这么给力,天时地利人和,我要是不好好把握机会,那我就是那树上的乌老鸹,连到嘴的肥肉都叼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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