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哼!”阿元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哼道,“阿容没与我说过。”阿容从来不隐瞒自己这些的,既然没有与自己说,只怕自己都不知道。城阳伯夫人向来是不管阿容的姻缘的,从来都是叫他自己做主,阿容不知道,那就是忠靖侯也就是心里爽,还没与人露口风呢,这算什么呢?见侄子忐忑地看着自己,阿元觉得这个小东西还是很向着自己的,便满意地说道,“愿意将此事告知与我,我记得你的情。”
  凤腾果然眉开眼笑,嫩嫩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阿元见这小孩子可爱的不行,忍不住掐了他的小脸儿一把,便一边走,一边含蓄地探查敌情道,“不知,侯爷属意府里的哪位姑娘。”
  “是我大舅舅家的嫡女。”凤腾便急忙说道,“今年才十四,模样好看,人也规矩,不过完全没有姑姑这么招人喜欢。”阿元是个小霸王,能说出这么明显是马屁的话,凤腾是算是很拼了。
  公主殿下对这马屁坦然受之,默默微笑道,“这么爱说真话的人,现在已经很不多见了。”
  “姑姑面前,怎么能撒谎呢?”凤腾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是在拍马屁,他一直都觉得荣寿姑姑是自己的偶像来着,此时说的话一点儿都不打磕绊,说完了这个,便继续狗腿地跟在阿元的身边,殷勤地给她开路,一边说道,“只是母亲也说了,这年头儿,只有男方上门求亲的,哪里有女家上杆子的道理呢?若是城阳伯家有意,只微微示意就能上门了,何必闹得太过呢?”
  阿元如今在太后宫里,见天儿地叫阿容与自己在一处,太子妃又不是个死人,哪里看不出来呢?只是这牵涉到阿元的清誉,太子妃不好与家里说的明白了,因此方才会含蓄地点了一下家中。
  “说的太有道理了。”阿元深以为然地点头。
  “外祖觉得母亲说的很对,因此还真跟城阳伯喝了几回酒。”只是这酒喝的太挫败了点儿。城阳伯是个武人,哪里明白弯弯绕绕呢?大多是忠靖侯在那里侃大山,城阳伯沉默地听着,这一来二去,忠靖侯倒是觉得自己寻到了难得的知己,可是城阳伯却从不肯在亲事上松口,也真是叫人无可奈何了。见阿元扑棱着耳朵听着,凤腾这小坏蛋半点儿都没耽误地就将自己的外祖父给卖了,此时还在兴奋地说道,“最后,其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怎么说?”阿元急忙问道。
  “长子似乎不行,次子总该可以了吧。”凤腾笑嘻嘻地说道,“外祖将我表姐许给了城阳伯的二公子,如今在家里偷着乐呢。”忠靖侯得了一个孙女婿,如今就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似的,那叫一个美啊,特别是见着了如今壮实的不行,如同小牛犊一样的半大小伙子,只觉得见到了天神一般,瞬间便将忠靖侯府里头那些病歪歪弱的不行的少爷们给比下去了,只嚷嚷着好女婿呢。
  阿容的两个弟弟,一个阿怀一个阿同,那小时候就比阿容还要高大结实,完全随了城阳伯的品格,如今年长,就跟着城阳伯在军中厮混,如今叫阿元看着都跟铁塔似的,阿元深沉地想了想阿容二弟阿怀的提醒,嘴角动了动,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这小子可厉害了,阿容说在军中,他与阿同,一人能把好几个人一起丢出去。”
  “哦哦。”凤腾眼睛亮了,飞快地记下来准备日后讨好外祖父。
  “人也憨厚。”阿元瞥了这个小鬼一眼,也有心显摆显摆自己与城阳伯府的亲近,颔首道,“若是亲近的人,阿怀是最听话的了。”一板一眼的阿怀,阿元婴儿时还打过主意来着,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她只想得到阿容,竟对两个小的下不去手,只好愤愤撒手,只当兄长看。
  不过,忠靖侯能不在意城阳伯夫人的出身,愿意将嫡孙女相托,也叫阿元心中生出了好感来。
  “如此,外祖父只怕要开心死。”城阳伯正是京中春风得意,多少人家瞧着的,只是阿容平日里对女眷温文有余热情不足,使不上力,另外两个小的多少人家盘算着,却叫忠靖侯拔了头筹,忠靖侯如今正得意这手笔呢,哪里有不炫耀的呢?
  阿元却反应过来,只拎着笑嘻嘻的凤腾的耳朵凶狠地说道,“好啊,方才,你是在吓我!”
  “姑姑吓到了什么呢?”凤腾眼珠子乱转地说道。
  “还不是为差点掉火坑里的姑娘担心么。”这可不是公主殿下跳脚的时候了,口是心非是阿元最大的特点,此时她便装模作样地说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啊,坏阿容,那不是一般的坏,我也是为了姑娘们担心不是?”见凤腾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便黑着脸恐吓道,“别叫姑姑生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见他无辜地看着自己,这才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阿容只在我的身上使坏,你们想也想不着。”
  什么嫡女嫡孙女儿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被人使坏,是件很得意的事情么?
  年幼的皇长孙长了见识,一路点头地跟在毁人不倦的姑姑的身后大开眼界了。
  阿元杨首挺胸在前头开路,这短短的一路便走出了很久,直到前头正有一名年轻的女子浩浩荡荡地带着人过来,阿元一脸无往不利的表情便收起来了,只上前笑道,“给皇嫂请安。”
  这年轻的女子衣着华美,面上笑容叫人望之可亲,此时只扶住了阿元嗔道,“在我的面前,还要做鬼么?”见阿元扮了个鬼脸,便也笑道,“太子传话说你出来了,我许久不见,便带人来迎你。”见阿元笑嘻嘻地抱着她,她便无奈地说道,“你这个猴儿,不在皇祖母与母后的面前,越发地不好管教了。”却只是拉着阿元的手,一同到了一处假山上的凉亭里,使人预备了点心与茶水,这才笑着说道,“我有一事要求你,你可应?”
  “瞧皇嫂说的,”阿元最会甜言蜜语了,此时便笑眯眯地说道,“为了皇嫂,阿元可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呀。”说完,便张着好奇的眼睛问道,“皇嫂有何事吩咐阿元呢?”
  “你的这张嘴。”太子妃笑得花枝乱颤,越发地觉得还是女孩儿贴心,就算是好听的话,也招人喜欢不是?可比一旁的凤腾只知道张着眼睛傻笑可爱多了,此时掐了掐阿元的小脸蛋儿,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儿子报了一掐之仇,这才笑道,“我听说,城阳伯夫人是你的姨母?”见阿元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心里暗叹那位夫人的好运气,却脸上不动声色,只温柔地说道,“说起来,我与伯夫人,还有亲家之缘。”
  太子妃对旁人之前的出身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做过丫头怎么了?本朝的开国皇帝,那从前还是个要饭的呢,不也是开创出了一个盛世皇朝来?太子妃看中的,也是日后。况能从丫头做到伯夫人,这是个什么人物?太子妃自然是对这样的强人礼遇的。
  “长生都与我说了。”阿元便笑嘻嘻地说道,“这都是缘分,日后,我与皇嫂不是又近了一层?”见太子妃果然欢喜,她到底是机灵人,惯会看人眼色的,便也有眼力见儿地说道,“说起来,忠靖侯府从前与英国公府也有亲呢。”虽然那亲,也不知是通到哪里去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能论出来就是好同志,阿元此时便继续说道,“府上的姐姐,阿元心里向往,却无缘得见,这实在叫人遗憾。”说完,便轻轻地叹气。
  “若是你喜欢,叫她来给你请安。”太子妃便合掌笑道。
  “一处玩儿就是。”果然,太子妃的意思是叫阿元与忠靖侯府的那位姑娘好好亲近,日后,也能一同看似平常地上城阳伯府的门,给城阳伯夫人点儿好印象呢。这是对城阳伯夫人有利的事情,阿元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拒绝,只对着太子妃笑了两声,便约定了到时一同玩耍,哄了哄脸色有些疲惫的太子妃,虽然也知道她大概是心中还有别的烦闷,却不开口相问,说了些话也便散了。
  前头此时也宴罢,也不知商量出了什么,凤卿与凤唐使人传话给阿元叫她回家,阿元便敏锐地感觉到凤唐的脸上有些不大欢喜,急忙问道,“莫非是有谁给二哥气儿受了?”
  凤唐摸了摸她的头,只对凤卿皱眉道,“要我说,老三府上的那个就是个祸害,该是要尽早除去。”那个长史,总是叫凤唐心中不安,哪怕知道兹事体大,这人也不敢胡乱谣传,可是凤唐的心中还是生出了杀心来。
  阿元侧头听着,就见凤卿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然而见凤唐的目光晦暗不明,凤卿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问道,“太子面前,我不敢多问,这其中,莫非是另有缘故?”见凤唐沉默不语,却还是默认,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低声道,“你既然不愿说,我便不问。你既然觉得那是个祸害,便除了,又能如何?”见凤唐诧异抬头,他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轻声道,“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帮着你,帮着谁呢?”
  “我有苦衷。”凤唐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这个。
  “我总是信你的。”凤卿拍了拍弟弟的手,温和地说道,“我的心里,谁都越不过你们去。”哪怕是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见血,可是弟弟想要那个人的命,他也会为了弟弟去做的。
  凤唐低头,握了握兄长的手,许久,便轻声道,“只恐打草惊蛇,叫王叔心中忌惮。”
  “忌惮又如何呢?”一旁跟着点头的凤玉便扬声道,“谁敢与我肃王府为敌?”
  凤唐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可是却心心念念地要杀人,阿元只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大对劲儿,却还是没有插嘴,只默默地瞧着兄长们开始再一次地讨论如何行事。到了后头,她便也倦了,靠在凤卿的怀里昏昏欲睡,这一睡便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府中,外头竟有些微亮,竟是叫她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心中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往猪崽儿的方向发展了,她便飞快地跳下了床一路往肃王妃的正院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一进门,就听肃王妃笑道,“咱们的公主可醒了。”阿元睡过去,那真是打雷都打不醒,特别的没心没肺,虽然这一点上随了肃王妃,可是肃王妃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警醒的人,从来都不肯承认不说,还喜欢嘲笑自家的闺女。
  肃王温柔地看着肃王妃抚掌笑,跟在后头添柴道,“这才叫心宽呢。”
  阿元耷拉着眼睛坚决不去看这一对儿爹娘,只扑到了凤卿的怀里揉眼睛,就见肃王妃嘲笑了一下闺女,心里快活得意,只在一旁翻看些什么,不大一会儿,便丢出来一张帖子冷笑道,“得罪了我的闺女,只送点子寻常玩意儿就完了,真以为自家是贵不可言么?”说完,便与一旁有些愣神的阿元说道,“那郑家这么个家教,能教导你什么呢?圣人的意思也就是这样儿了,日后,你还是少登门吧!”
  拉了一车的果子就当赔罪,真当宗室这么不值钱?
  “只怕不是老师的手笔,”阿元可看着那帖子牙疼,然而想了想,却只笑道,“老师为人虽然方正,却也不傻,这是在结仇么?我想着,只怕是郑家大房自作主张,老师还不知情。”见肃王妃缓和了些,她便笑嘻嘻地转头道,“亲自上门,未免有些大张旗鼓,老师干不出这个,不过我猜想,今日散朝,老师会亲自与父王赔礼的。”郑阁老为人不是弯不下去腰的,既然是自家做错,应该不会当做未发生。
  肃王见阿元敏锐,便满意地点头。
  这样聪慧,便是读书差了点儿……咳,那就再多读些书吧。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阿元又劝肃王妃道,“谁家没个立不起来的人呢?我瞧着郑家二房家教就很不错,况六舅母也出身郑家,就当是瞧在老师与舅母的面上吧。”
  肃王妃与郑氏的关系也很不错,想了想,便点头叹道,“你说的很是。”
  阿元只笑了笑,见凤唐的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知道这是昨日几个兄长已经讨论出了一个法子了,却也不多问,只笑着与众人吃了早饭,这才出来遛食儿,才出来,就见一个宫女捧着一张刺金帖子过来了,奉到自己的面前低声道,“这是给殿下的拜帖。”见阿元接了,又低声道,“前头宫里使人传话儿出来,太后娘娘念着殿下,只问什么时候回宫。”
  “与那人说,过两日我便回去。” 阿元哪里能忘记太后呢?此时便一边说一边开了帖子,见竟是忠靖侯府的拜帖,不由为太子妃的神速惊呆了一下,之后目光落在了这帖子上那一手漂亮的小字上,真心羡慕的不行,然而却也能从这些字上,看出这帖子的主人性情温柔,并不尖锐,有心也与忠靖侯府的姑娘结交,便点了头,用自己的一手烂字毫不脸红地回了这姑娘,这才在府里头预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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