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

  几人也没异议,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看不清船究竟行到哪,也不可能离开这艘船,只能见机行事。
  与他们几步之隔的船舱里,此时却暖意融融。
  点着香烛,烧着暖炉,矮桌上还摆着刚出锅的美味佳肴。
  天壤之别的待遇,简直羡慕死人了。
  霍老三找到这间屋子的时候,拉开门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好啊,这算什么怎么个道理,把我们哥几个扔在外面,挨冷受冻,你一个肉票,却在这里享受美食,烤着暖炉,凭啥!”
  木香怂了下肩,“不知道啊!”
  她是真的不知道,被人扛上船,药效过去了一点点,走路超过三步,还是会虚脱,但举手抬手的,是没有问题了。
  更让她讶异的是,苗玉轩给她安排的房间,居然还有吃有喝,地板也铺着厚厚的毛毯,坐在上面,又软又暖和。
  不了解状况的人,还以为她是被请来做客的呢!
  “不知道?”霍老三气的大口喘气,气极了本想踹她两脚,但看见屋里摆着那么多的美食,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要紧。
  当下,也不脱鞋,穿着脏兮兮的泥靴,便踏了进来,并招呼另外几个人,一同进来吃喝。
  这屋里的矮几上,摆的太丰盛了。
  有用大盘装着的烤鸡,还有刚出锅,才蒸熟的老母鸡,还有一锅子的鲜鱼汤,美酒也有不少。其次就是几盘这个季节,很少见过的水果。
  霍老三等人闯进来时,木香并没有动筷子,只挑了一个苹果在啃。其他的菜,她一个都没有动。
  苗玉轩准备的东西,即便没有毒,她也不吃,谁知道那个喜欢搞邪术的家伙,有没有在菜里下毒。
  她不吃,但不会阻止,霍老三等人吃。
  这时,一个美貌婢女推门进来。屋里所有的吃食,都是她摆上来的。而且她的举止动作,不像奴婢,倒像哪家的千金小姐。
  她自称,叫谷雨,是苗玉轩的近身侍婢。也就是跟他一起长大,从很小就一直伺候着他的少女。
  看长相,木香觉得她应该比苗玉轩大上几岁,提起苗玉轩时,她眼睛里除了爱慕,还是宠溺。
  这种女子,在王侯府中,最是常见。
  一般的,少主的头一个女人,就是从她这样的侍婢中选一下,等到主子成亲,娶过正妻,便可以再娶他们为侍妾。
  所以这个谷雨,看木香的眼神,极为复杂。
  此时,她一推门,看见屋里坐着一堆大老爷们,再看看被弄脏的地毯,这可是他们家少主最喜欢的一个颜色,花了大价钱,从很远的地方买回来的。
  他自己的寝殿都不舍得铺,却在半个月前,突然命人将此物拿来,非要铺在这艘船上。
  谷雨的视线从地毯又移到坐着的女子身上,见她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生气了,“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主人给你准备的,在这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你看着他们进来捣乱,为何不阻止,为何不喊外面的守卫,只要你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人进来把他们赶出去!”
  木香眨巴了下眼睛,显然不太搞得懂,这女人突变的表情,同时,她也有些怒了。
  她如今就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连一个小婢女都敢教训她。
  谷雨见木香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眼神望着她。
  便以为眼前这个被掳来的女子,对她有了惧意,心里那个得意劲,更重了。
  同时,霍老三不乐意了,“小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家主子是谁,这里还轮不到你大呼小叫,滚出去,等你主子来了,我自然就出去了。”
  谷雨漂亮的脸蛋,有些扭曲,“我主子还没回来,想见他,在这儿等着,还有,我可警告你们,包括这位姑娘,这船上的一切,都是我家主人的心血,你不懂得欣赏也就罢了,但是请你别乱摸乱碰,在主人上船之前,你们都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木香面色越来越阴沉,“哦?不能碰,不能摸吗?那我请问,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奴才而已!”
  她说的语气极轻极淡,像是在说着闲话家常,却把谷雨气的不轻。
  “你……你敢侮辱于我,”她抬手便要朝木香脸上挥去。她也是气急了,忘了苗玉轩对她的嘱咐,也忘了用她的聪明,观察这位肉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刺头。
  这些严重的疏忽,很快就导致她,命丧黄泉。
  木香虽然中了药,但强大的意志力,能让她时刻保持清醒。
  在谷雨的手挥过来,她连眼睛都不眨,抄起搁在暖炉上水壶,便朝她的脸丢了过去。同时,那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谷雨的胳膊上,滑了一下。
  水壶滚烫滚烫的,还冒着热气。
  谷雨离的近,想躲也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壶对着她的脸,倾倒下来。
  关键时刻,一只又黑又壮的手,飞速伸来,将谷雨扯到一边。
  脸是幸免于难了,但这手却没能幸免,开水一浇,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
  “啊,好疼,我的手,我的手!”谷雨看着瞬间变的红肿,冒出硕大水泡的纤纤玉手,疼的花容失色。
  霍老三正是拽开谷雨的人,“哎,我说你这个女人,心肠咋那么狠,她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至于要毁人家的脸吗?”
  实际上,他不是怜香惜玉,也不是英雄救美,他是见不得那么漂亮的女人被毁,要毁,也得等他玩过了再毁,这才成。
  木香面色沉静,“毁她的脸算轻的,她再敢多一句废话,舌头也甭要了,我还会拿针线,把她的嘴缝上!”
  虽然她说的是狠话,但霍老三不知为何,丝毫都不怀疑,她会真的干出她说的那些事。
  是的,这女人绝对是说到做到,记仇又记恨的类型。
  不妙啊!
  霍老三忽然想到,他之前好像踢过她,这女人若是真到了苗玉轩手里,再看看苗玉轩待她为上宾的礼遇,这显然不是绑票,分明是请她来的嘛!
  谷雨的惊叫声,引来船上的守卫,赶过来的人里头,有一个就是之前木香跟他说话的那一个。
  他看见谷雨倒在地上,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眼木香。
  “她若有胆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会亲手割断她的喉咙,”木香微微眯起眼,一只手缩进袖内。
  那人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将谷雨带走了。
  “你还真不是善茬,不过没关系,我要等的人,很快就会上来,等她验完货,我们拿了银子,立马就走人,”霍老三抬着下巴,呸了一口。
  “哦,你的客人还真不少,我猜,一定是个女人吧,她除了让你们绑我之外,还想出什么点子了?没有让你们给我下药吗?”木香淡淡的笑着,藏在袖中的手,却捻起一枚细小针,那是从谷雨身上顺来的。
  一个侍婢随身着针线,这并不奇怪,可以装装样子,让人知道她们有多少的贤惠。
  这样的针,一船都会别在袖子上,需要用的时候,顺手一拿就有了。
  她惩罚谷雨,一方面是真的怒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根针。
  她要用痛,来刺激身上的经脉,尽快恢复力气。
  霍老三自然不可能注意她隐藏在袖子里的手,“你也别问那么多的,按着我们约定的时间,她就快上来了,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这位神秘人物,没过多久,便登船上岸了。
  一路上,她都用黑色披风,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就连脸上,也蒙了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来。
  霍老三听见约定的敲门声,诡异一笑,“来了!”
  他起身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想必这黑袍人,在风雨里行了许久,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寒冷与湿气,将温暖的小屋里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木香看着来人,不用掀开她的披风,光看那一双眼睛,便知道她是谁了,“还真的是你,唐宁,你胆子那么大,你爹娘知道吗?”
  夏竹上前来,替主子解下披风。
  唐宁今儿穿的很素,很轻简,发饰也梳的很随意,不像在宫中时,不是流云髻,就是圆月飞天髻。
  霍老三在看见唐宁出现时,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又看直了,直吸口水,好似很饥渴,几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唐宁此刻是得意的,痛快的,终于能亲手抓住这个女人,好好折磨一番,也不枉她花那么大的价钱,请泅龙帮的人,干这一笔买卖。
  “我胆子是不是很大,你不是都瞧见了吗?木香,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嘛,抓了你妹妹,稍稍要挟一下,你便就范了,如今沦为阶下囚,感受如何?可还舒服?”她虽是笑着说的话,但眼里与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还是昭示了她心中有多恨。
  就在昨天,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现在动手,本想着等赫连晟出兵,不在京城再动手。
  可是她派去找苗玉轩,回来之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他带个丑女要离京。
  他还说,即便要带一个人离开京城,也不可能是她,只会是木香。
  与此同时,窦皇后也催着她与平尧王结闰。
  可是得到的答案又是什么?平尧王竟然也是一口回绝。
  听说,他书案上,长年摆着一副画,当时被差去的奴才,亲眼看见,他书案上画,分明就是襄王妃。
  在那一刻,唐宁对木香的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她忍无可忍。
  她已经等不及的要抓住她,弄死她,看着木香在面前,痛苦的死去。
  木香不以为意的摊开手,“我过的好不好,你也瞧见了,待遇还不错,有酒有肉,还有暖炉,九公主一路披星戴月的,想必很辛苦,一起用膳吧!”
  唐宁的一双凤目陡然间睁的老大,“霍老三,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让你抓她回来,不是让你请她回来当座上宾的,我给你的药呢?为什么没给她用,为什么她还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你既然收了我的钱,就该好好履行你的义务,她现在这个样子,这算什么?”
  唐宁快要气疯了,她这一路赶来,已经冻的快不行了。本以为能看见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身体残破不堪的女人。
  现在可倒好,那本该生不如死的女人,竟过的比她还舒坦。
  霍老三无辜的道:“这些东西也不是我准备的,我们几个醒来,也在外面躺了半夜,差点没冻死,至于你说的药,我醒的时候,想找,已经找不到了,有可能上船的时候掉河里去了。”
  霍老三其实没说实话,他接了两家的生意,唐宁的目地,是要让肉票生不如死。
  但另一桩生意,是要绑她上船,特别嘱咐,不得伤她一丝一毫。
  所以,在钱没收到之前,他两边都不能得罪。
  “一群废物!还好我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你快拿去,给她喂下,否则,你们的佣金就别想要,”唐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瓶子。
  霍老三看着那药瓶,再看看一脸淡漠的木香,犹豫不决。
  看来这两笔买卖,他只能取其一。
  因为一旦伤了肉票,另一桩买卖,肯定就得毁了。
  唐宁见他犹豫,咬咬牙,又道:“我再给你加五百两,我要她生不如死,只要你做了这笔买卖,马上就可以走,我的船就在外边,干不干,你可得想好了!”
  唐宁顾不得去想,这艘船是怎么回事,也顾不得去想后果,她现在只要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她活了十几年,从未受过这等侮辱。
  先是抢了她深爱的男人,接着又羞辱于她,将她一国公主的自尊踩在脚底,她如何能放过。
  霍老三一听竟又涨了五百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在京城,五百两也可以买两座大宅子了。
  霍老三一咬牙,“好,我干!”他伸手从唐宁手中抢过瓶子。
  木香眸光淡淡的,“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有命赚,也得有命花,若是命没了,银子赚了也是给别人赚的,到时连给你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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