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就好像一个鼓涨的皮球,拼命的想要涨大,但却在最艰难的时刻,被一根针戳了一下,嘭的一声,所有的勇气、希望全部被爆掉,只剩下一地再也没有任何用处的橡胶皮。
  睡醒了的毛小花开始感到饥饿,渴。
  他舔了舔唇,本能开始再一次慢慢抬头。
  没有东西吃,被关在笼子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只能够选择睡觉来保存一点点体力。
  然而,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更强烈的饥饿感,再次袭击了他。
  于是他只有再睡,可是太饿了,太渴了,连睡觉都已经不可能。
  饥渴将他沮丧和自暴自弃的心,都尽数赶走,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大脑,甚至比上一次更甚!
  生存的第一本能,驱使着毛小花在笼子里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咆哮。
  而在囚禁毛小花的房间外,大厅中,罗焕正站在学院的众位教授面前,据理力争。
  “所有的事情经过,大家都已经清楚了。是训导主任的狼犬先挑衅的,而我的豹子攻击那只狗,根本不是因为猎食的野兽本能,只是因为它要维护主人的尊严!”
  “说这么多没有用,你敢证明它还是一只合格的陪伴豹,而不是一只猛兽吗?”钱帝伦眯着眼睛,罗焕自从豹子被抓起来,就赶来了这里,已经僵持了整整七天。
  如果不是罗焕和他的那些学员的坚持,那只该死的,杀了自己爱犬的豹子,早就被处理了!
  “它本来就是一只合格的南豹,无需证明!”罗焕盯着钱帝伦,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过是在公报私仇,找不到我的茬子,就去找我豹子的麻烦,妄图在一只豹子的身上打开缺口把我赶走,这种手段简直是卑鄙!”
  “你!”钱帝伦一下子被罗焕说中了心事,脸色涨的发青,他上前一步,抽出自己的佩剑,刚想要动手的时候,在大厅审判台上,研究院的众多教授和学者们,就下定了自己的审判。
  “够了,阿兰卫学院的智慧殿堂,不是吵架动武的地方!”作为这次事件审判长的亚斯多拉图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木锤,做出了决定,“那只豹子已经饿了七天,现在正在里面发出咆哮!根据生物学家的意见,这样的豹子会被本能占据大脑。”
  亚斯多拉图顿了顿,继续说:“罗焕,如果你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让这只豹子不去捕猎,而是听从你的命令完成一系列指令,那么就说明这只豹子是合格的,他可以通过盟友测试,能够留下来,陪伴你渡过你的学院生活。如果不能通过的话,那就只能够按照阿兰卫的法律来办,攻击过人类和巡逻犬的野兽,你知道我们怎么处理的。”
  罗焕朝着亚斯多拉图鞠躬表示感谢,朝着囚禁毛小花的囚室走去。
  他的手按在有点生锈的铁质门把手上,众多教授忍不住叹了口气。
  根据新生训练官佩亚力的报告,罗焕拥有着历届学院少见的体魄和意志力,很有可能成为阿兰卫学院最优秀的学生。
  如果不是这只豹子,罗焕早就通过了测试,可以进入学院正式学习了。
  但现在,他竟然想要去让一只饿了七天,被饥饿占据大脑的豹子,听从自己的指令,简直是太不知深浅了。
  坐在审判席上的研究生物的一名学者忍不住开口劝阻:“罗焕,你想清楚,那只猛兽有攻击前科,又被饿了这么长时间……他很可能,连你都不认得,甚至……甚至可能把你当猎物吃掉!”
  “没有必要为了一只豹子去冒险。”
  “把它卖给马戏团,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围的那些教授也纷纷劝说,谁都明白,罗焕这个时候选择了豹子,就等于放弃了进入阿兰卫学院。
  罗焕的眼眸中没有半丝动摇,他的声音更没有丁点犹豫:“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是它陪在我身边,渡过了那个可怕的下午。现在,它需要我,我不会放弃它的。”
  一双坚定的手,缓缓拉开那扇囚禁着猛兽的门,罗焕迈着稳健的脚步,朝里面走去。
  ☆、重拾信心
  一缕光射入黑暗的房间中,处于饥饿中的毛小花,在所有本能都被激发的那一刻,他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那一丝气味。
  是……罗焕的气味。
  他抬头,就看见了那个逆着光走过来的少年。
  那是他经历了漫长的黑暗,看到的第一丝光亮!
  猛地,毛小花停止了咆哮,他看着那个带来光的少年,就好像荒漠中奔跑的人,忽然看到一汪清泉,陷入绝望的海潮中,忽然见到游轮正在驶向自己一样。
  是罗焕!!
  罗焕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快步走向笼子,然后停下。
  “乔恩!”罗焕低声呼唤自己豹子的名字。
  但毛小花根本不敢抬头,他知道罗焕肯定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是的,自己现在是一只猛兽了,不再是合格的南豹,也不是像皇宫里腓力身边的吞血那种训练有素的豹子,可以忍受十天饥渴,在战场上不受食物的诱惑,依旧冷静伏击敌人的神兽。
  毛小花明白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本能,成为了一只失格的南豹,而非罗伊斯的神兽。
  “他大概是来见我最后一面,然后彻底的放弃我的吧!”毛小花耷拉着脑袋,更沮丧的想。
  但让毛小花意外的是,罗焕并没有说出半句斥责的话,那个人只是沉默着蹲下身,然后,朝着自己做了一个手势。
  毛小花不可置信的看着罗焕的手势,那是一个命令。是他进入皇宫不久,就在郝安那里学到的手势。
  那个手势是训练员对南豹发出的一个询问指令,意思是:准备好了吗?
  往常,准备好接受训练,并且听从指令的南豹们,都会前爪扑地,臀部翘起,甩动尾巴来回应主人,告诉训练员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配合对方的行动。
  但现在,罗焕在这个时候出现,发出这个指令,是什么意思?!
  毛小花不可置信的看着罗焕,难道他还想要证明些什么吗?
  在这种自己都放弃了的情况下,他还没有放弃吗?
  白色的豹子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完美的如同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面容上,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和信心。
  那双深黑色的眼眸,让人有着不可违拗的魔力。
  而罗焕,此刻也看着毛小花。
  一般来说,如何和一只猛兽对望,这就是对它的挑衅,会引来它的攻击或者臣服。
  但面前这只白色的豹子根本不一样,它平常就喜欢和自己对视,现在,更是如此。
  那湛蓝色的眼眸中,从开始的灰暗,变得震惊,不可置信,甚至带着一丝连它自己都不知道的渴望。
  从那种近乎绝望的沮丧,变得渐渐多了一层神采。
  一人一豹就这样对望着,眼神不能够交流很多东西,但却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罗焕面对豹子眼眸中流露出的那种只有人才会有的情绪时,坚定的点了点头,再一次做出那个手势,并且发出准确的口令:“准备!”
  毛小花愣愣地站在那里,罗焕的这个动作,这个指令,仿佛一道闪电击中他的心脏。
  罗焕还信任我!他还没有放弃我!他没有把我当洪水猛兽看待!
  饥饿的感觉再次向毛小花袭来,可是那饥饿,比起罗焕的信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白色的豹子没有立刻执行那个命令,它迟疑着,而它的主人,则在耐心地等待着。
  空气中没有半点响声,只有罗焕那种温柔且充满信任的目光,而毛小花就沐浴在这种目光之下。
  最终,毛小花缓缓的挪动自己的爪子,将前爪匍匐在地,臀部高高翘起,甩了甩自己的尾巴。
  “乔恩!”罗焕呼喊自己的豹子,“相信我,按照我说的做,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并且保证,从今往后,没有人会再来质疑你!”
  毛小花的眼睛感到一阵湿润,但豹子再感动,也是不会流泪的。
  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感到内心深处在这一刻被震动。
  罗焕在笼子外朝豹子伸出手,而豹子也在笼子里伸出自己的爪子,和他的手掌碰了一下。那手掌干燥温暖,一直是毛小花记忆中的模样,这样的罗焕,给了毛小花无尽的勇气。
  “放他出去,我证明给你们看,这只豹子,是只合格的南豹!”罗焕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关押毛小花的一名学员进来,他的腰间带着笼子的钥匙,但却不敢在这里停留,他有些战战兢兢的把钥匙递到罗焕手上,但却没有拿稳。
  叮的一声,钥匙掉在地上。
  罗焕弯腰,将钥匙捡起,插入笼子的锁眼。
  在钥匙转动的瞬间,那名学员赶紧跑了出去,外面大厅中早已经准备好了巨大的铁栏杆,防止在测试的时候,猛兽暴起伤人。
  所有人的人,都不由的微微侧身,朝着那扇囚禁着豹子的小门看去。
  那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白色豹子,虽然传说是南豹的变种,但毕竟没有人真正证实过。
  那是一只在没有主人的命令下,主动攻击的豹子,已经被生物学家划为了“失格”。
  但现在,他的主人却坚持要证明这个错误的判断,并且不惜要求学院大会审判,赌注是自己的入学资格。
  到底谁对谁错?
  每个人心中,都感到一阵紧张。
  脚步声从那扇门里响起,门口仿佛猛兽巨口的空间内,走出一人一豹。
  人的身材匀称,修长,肌肉饱满,白色的赤裸双肩的袍子,将人的一举一动,勾勒出力量和美。
  而他身边的豹子,也是一身白色,暗灰色的花纹,将那只豹子映衬的威武优雅。
  仿佛一道光划破那黑暗一般,又好像从黑夜中走出的天神般,一人一豹,走出那间充满黑暗的囚室。
  人走的不快,脚步稳健,而豹子则是用着最标准的小步,跟在人的身边,和他的脚步一致,不前不后,尽显南豹的优雅高贵。
  “那是……饿了七天的豹子……?”阿兰卫学院的生物学家有些不可置信的问身边的哲学家,这不科学!没有任何一只猛兽,在饥饿中能够保持这样饱满的情绪!
  哪怕是最优秀的南豹,都很难做到这一点!何况,是一只因为攻击被关起来的失格豹子?!
  “他不是一只失格的豹子!他的攻击,原因很简单,是因为……”罗焕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环顾四周,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才微微昂头,掷地有声,“是因为,某个卑鄙的根本不配留在阿兰卫学院的人!”
  围观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纷纷看向钱帝伦。
  先前罗焕这么说的时候,众人还将信将疑,然而现在看到这只豹子的表现,在结合钱帝伦往常的行为……
  “它之所以会攻击的理由,我先前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罗焕说,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乔恩,过啦!”他发出指令。
  毛小花走到罗焕身边。
  “坐下!”
  “起立!”
  “跟随!”
  “跑步!”
  “趴下!”
  “匍匐前进!”
  “埋伏!”
  一连串的指令从罗焕的口中发出,而那只白色的豹子,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停滞和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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