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这是……家姐!”楚欢道。
  布庄东家忙热情道:“恩公姐姐快请进,来来来,屋子里生了炭火,暖和得紧,这外面寒!”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竟是称呼素娘为“恩公姐姐”,颇为滑稽。
  素娘见布庄东家如此,却反倒有了底气,板着脸道:“我不敢进去,你们家的布都不能摸,哪里还能进你们家的门!”
  布庄东家一怔,不明白意思,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素娘也不隐瞒,将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这布庄东家听完,怒不可遏,转过头,二话不说,一脚便将那呆若木鸡的店伙计踢翻在地,骂道:“你坏了布庄的名声事小,对恩公如此怠慢,我也容你不得。”叫道:“王麻子,带这狗东西去账房算清工钱,让他滚出布庄,以后不许踏进布庄一步!”
  那店伙计爬起来跪在地上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楚欢本想为他求情,但又想此人心性不好,留在布庄反到是真的坏了布庄名声,而且欺辱过素娘,布庄东家出手处置,倒也是恰到好处。
  那王麻子已经上前来,高头极高,身强力壮,抓小鸡儿似的拎着那店伙计过去,口里还骂道:“平日里眉高眼低,早就该滚出布庄了!”
  布庄东家这才向楚欢拱手表示歉意道:“恩公,下面的人不懂事,你切莫放在心上,都是我管教不严,我向您赔罪!”又向素娘道:“恩公姐姐,你大人大量,莫和他一般见识!”
  素娘刚才受到那等耻辱,却也不是一下就能消气,看了楚欢一眼,才道:“我是小女子,没有大人大量。二郎,你自进去,我在街上逛一逛,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卖衣裳!”转身扭着纤腰便走。
  布庄东家有些尴尬,楚欢却已经笑道:“东家不要介意,家姐是这个脾气,很快就好。”
  布庄东家呵呵一笑,拉着楚欢进了店铺,连声道:“来来来,恩公,我这里有好茶,你来品一品!”
  ……
  ……
  素娘心中余怒未消,也不进布庄,自己沿着长街往前走。
  只是她心里现在还觉得奇怪,楚欢为何能随意拿出两大锭银子,瞧那分量,还不是小数目,难道这是预付的工钱?若真是如此,苏家也未免太好了吧。
  素娘虽然是乡下人,但是却并非愚蠢村妇,颇为聪明,觉着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苏家如此笼络,难不成还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想到这里,素娘就为楚欢担心起来。
  楚欢如今是楚家唯一的男子,说白了,不但楚李氏日后要楚欢照料,自己这个寡嫂也是要楚欢照顾的,素娘可不希望楚欢惹上麻烦。
  心里下定决心,回头定要问明楚欢银子的来路,若真是苏家所赠,自己定要提醒楚欢小心,可别被别人设计而不自知。
  “姑娘,要算一卦吗?我瞧你有大灾啊!”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素娘的思绪。素娘只觉得声音就在耳边,有些奇怪,扭头看过去,发现路边一房檐下背风处摆着个卦摊,旁边插着根棍子,上面飘着布帆,写着一个大大的“卜”字,用一个黑色的圆圈圈着。
  卦摊后面,坐着一个老道士,面色清瘦,仙风道骨,双目颇有神韵。
  桌子上铺着一块黑布,有些神秘,放着一方砚台,旁边是竹筒竹签一类算命的家伙什。
  素娘见这老道正看着自己这边,左右看了看,身边还真没有其他人,不由指了指自己胸口,也不说话,那意思是问老道士是与她说话吗?
  老道士抚着白须,含笑点头,一副神秘莫测仙风道骨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个脱俗出尘的老神仙一般。
  第九六章 前世夫妻今世姻缘
  素娘柳眉蹙起,有些不解,却见那老道士已经指着对面一张小凳子道:“姑娘,请坐!”
  素娘摇头道:“我……我不算卦!”她身上没有多少铜钱,觉着这老道士仙风道骨,要是让他算卦,只怕要花不少银钱。
  莫说素娘身上没有,她便是有,也不会花银钱去算卦。
  老道士却是神秘一笑,抚须道:“姑娘先坐下。贫道算卦,只算有缘人,有缘之人算出一卦,分文不取,而无缘之人便是千金,也不会从我这里求得一卦!”
  素娘有些犹豫,老道士却已经笑道:“姑娘有大灾将至,难道不想破解?”
  毕竟是乡下女子,而且这个时代人们十分迷信,便是千金贵妇那也颇信命运,老道士这般说,倒是让素娘不安起来,微一犹豫,勉强走了过去,问道:“你算卦,真的……真的不要银子?”
  “分文不取!”老道士十分肯定道。
  素娘有些怀疑,但还是忍不住坐了下去,问道:“道长如何称呼?”
  “闲云野鹤,不拘泥于道号。”老道士笑道:“不过认识的人,都叫我一声吕道长!”
  “吕道长,你说我有大灾将至,又是什么意思?”素娘奇怪道,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不安。
  “姑娘莫动!”吕道长盯着素娘面孔,素娘听他这样说,还真是不动,这老道士盯着素娘面孔细细打量一番,让素娘颇有些不自在,两只手儿揪着衣角,显得十分紧张。
  “姑娘骨骼清奇,三停适中,面相倒是极好的……!”吕道长抚着胡须,慢条斯理道:“只不过眉宇间含有灰气,将有大灾来临……咦,不对,这灰气带艳色……奇怪奇怪!”
  素娘忍不住问道:“道长,看面相能看出灾难?”
  “这是自然!”吕道长一本正经道:“贫道并非欺骗之人,大凡观人相貌,先看骨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姑娘天庭饱满,灵气十足,双眸有神,阴阳均衡,是贫道这些年来少见的面相。要知道人之面相总有盈亏、盛衰、粗疏、喜滞之分,姑娘却是三停均衡,而且唇下带有梅花痣,带有大秀气之相……却似乎日后必是富贵之人!”
  素娘嘴唇左下角有一颗不大的殷红小痣,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虽然红痣只是殷红一点,没有梅花之形,却有梅花之艳,老道士说她唇下带有梅花痣,倒也说得通。
  素娘听他侃侃而言,觉得颇有些深奥,但也觉得这老道士有些本事,顿时信了几分,只是她脑子颇有些聪明,吕道长说了这一番话,虽然许多听不懂,但是有些意思却听明白,蹙眉道:“道长这样说,似乎我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富贵之人,却有些……!”她也不说下去,但是觉着自己出身卑微,虽然如今生活好了些,但要说到富贵,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吕道长似乎明白素娘意思,微微一笑,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人连声道:“让一让,让一让!”一名干瘦男子从人群中挤过来,绕过素娘,见到吕道长,“噗通”跪下,连声道:“吕道长,你真是活神仙,你说我这个月必将发达,前两日我果真得了一大帮银子,你真是神算,料事如神!”取出一只小袋子,看起来有些沉重,双手呈给吕道长:“道长,这是我的谢礼,你说什么也要收下!”
  吕道长摇头道:“贫道说过,有缘之人分文不取,无缘之人千金不受,我为你算卦,乃是有缘,既然有缘,就不会收你一文铜钱!”抬手道:“去吧,日后多行善就是,我观你面相,来年还要大大发达!”
  那男子叩头如蒜,感激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起身来,连连道:“真是活神仙啊,活神仙!”感叹声中,便即远去。
  素娘在旁看得发怔,更加相信这老道士还真是了不得。
  吕道长坐正身子,看着素娘,缓缓道:“姑娘,方才布庄那一幕,我也看见,那年轻男子是你何人?”
  他这卦摊距离陈记布庄不远,倒是能够看到那边的情况。
  素娘想了想,才道:“是我……是我弟弟!”
  “不是!”吕道长摇头笑道:“姑娘休要瞒我,若是连这点都算不出来,我也不用在这里摆摊了。”压低声音道:“姑娘,那男子是否你的情郎?”
  素娘豁然变色,怒道:“你胡说什么!”
  吕道长一怔,但瞬间便显出笑态,淡淡道:“姑娘不必恼怒,贫道只是卦象算出,并非胡言乱语,你若不信,但可离去!”
  素娘见这吕道士胡言乱语,有些恼怒,但是不知为何,却并不想就此离去,轻声道:“他……他不是我情……那个……!”只觉得脸上发烧,绯红一片,心中暗暗骂道:“这老道既然是神算,怎地胡言乱语,二郎明明是我小叔子,他怎会说是我情……情郎?真是让人着恼!”
  吕道长见素娘脸上泛红,说话有些结巴,虽然有些恼色,但是眉眼间更多的是羞态,便更加确定素娘与楚欢关系不一般,笑了一笑,抬起一只手,手指搭来搭去,似乎在测算什么,很快便道:“姑娘,贫道直言,你莫怪罪,你和方才那位男子前世乃是夫妻,今世也必成姻缘,这是上天注定,命运所终,无法更改!”
  素娘脸色古怪,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涩,蹙眉道:“吕道长,你……你不要再胡说……!”心中却是波涛澎湃,感觉极是怪异,心跳也加速起来,只觉得这老道士的测算实在是荒谬无比,可是却又不敢完全不信,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
  吕道长却是淡定自若,仙风道骨,微一沉吟,忽地道:“贫道明白了!”
  素娘一怔,奇道:“道长明白什么?”
  ……
  ……
  楚欢被布庄东家拉到了布庄的后院屋内,已经有人呈上茶来,布庄东家兀自有些激动,道:“对了,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接着道:“我叫陈栋,经营布庄,除了这里,还有两家布庄,前番去往太原,也是为了谈些布庄的生意……!”
  楚欢笑道:“陈东家,可莫再恩公恩公叫,实在有些惭愧。我叫楚欢,劫后重逢,也是缘分使然啊!”
  陈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正是缘分。”亲自端着茶杯请楚欢品茶,又道:“那天若不是楚公子相救,我这条性命也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夜当真惊险,也幸亏我会骑马,骑马逃了出来……只是当时一心想脱险,不知道后来情况如何,心里也一直记挂着恩公……唔唔,记挂着楚公子!”
  “有劳记挂了!”楚欢微笑道,虽说陈栋未必真的十分担心自己,但是他对自己的感激之情却也不假,这人倒也有些情意。
  “我一直想打听楚公子下落,但是不知楚公子姓名,更不知家住何方,一直寻找不到。只是心里期盼着楚公子能够脱险,天可怜见,今日竟是让我与楚公子重逢,真是老天有眼啊!”陈栋叹道,随即想到什么,问道:“楚公子如今在哪里高就?”
  楚欢想了想,明白自己在苏家做事迟早会被陈栋知道,也不隐瞒,笑道:“本来是在青柳县和盛泉酒坊干活,如今来到府城,要在苏府做工!”
  “苏琳琅?”陈栋奇道:“原来楚公子在苏家做事。”随即惋惜道:“楚公子本领高强,这般也有些委屈了!”
  楚欢笑道:“不会,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楚公子如此人才,哪里混不到一碗饭吃。”陈栋呵呵笑道:“我倒是记起来了,当日苏大东家似乎也在船上。”
  “正是!”楚欢点头,也不多言。
  陈栋笑了一笑,神色随即凝重下来,压低声音道:“楚公子,并非我喜欢在背后论人是非,只是……只是苏家如今正面临困境,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和盛泉这名号就要从云山府消失……楚公子在苏家,只怕要受到连累!”
  楚欢皱起眉头,奇道:“陈东家何出此言?”
  陈栋摇头叹道:“楚公子,可不是我在后面咒苏家。”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上次苏大东家前往太原,其实我心里也猜出几分,他们去往太原,只怕是求粮去了!”
  楚欢顿时来了兴趣,求粮一事,琳琅和苏伯都是提起过,但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深说下去,而且瞧他们样子,一提到这件事情,就有些黯然,如此说来,苏家还真是面临隐忧,此时陈栋提起,楚欢倒想知道中间究竟是什么情况。
  “陈东家,苏家究竟遇到什么麻烦?”楚欢轻声问道:“据我所知,这云山府的粮食似乎都不卖给苏家,这是什么事儿?”
  陈栋苦笑道:“若是别人问起,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楚公子问起来,就算不能说,我也还是要告知您了!”
  楚欢点头道:“还请赐教!”
  陈栋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压低声音道:“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苏大东家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苏家有今日局面,无非是有人报复而已!”
  第九七章 姻缘符
  卦摊前面,素娘与吕道长对面坐着,俏脸上带着疑惑看着吕道长,她现在心情极为复杂,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番荒谬的言语,素娘早就翻脸,就算不吵起来,也会扭身就走。
  但是大秦帝国崇尚道法,这也无形中影响到大秦帝国的各个角落,而且这个时候人们对于命运很为相信,又加上吕道长确实表现出莫测高深颇有神通的模样,这让素娘既不敢相信他的话,却又不敢不相信,衡量下来,反倒是相信的比例多出几分。
  吕道长抚须道:“姑娘,贫道方才说过,你眉宇间带有灰气,可是灰气之中却带有艳红……这是极为奇怪的卦像,我方才还没能看出其中端倪,现在却是明白了!”
  素娘茫然道:“你明白什么?”
  “这是桃花劫!”吕道长神情肃然道。
  素娘奇道:“桃花劫?这……这是什么意思?”
  吕道长掐指算了算,叹道:“姑娘,桃花劫不是应在你身上,但是对你来说,却又是一番灾难……!”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素娘越听越糊涂,有些发急,问道:“道长,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地……怎地听不明白?”
  吕道长想了想,终于道:“姑娘,要贫道说破天机救你一遭,也未必不能,但是贫道却先要问你一句,你相不相信贫道?”
  素娘看了吕道长一眼,微低下螓首,脸上有些泛红,两只手儿拉着衣角,显得十分不安,她若是相信吕道长之言,也就等于相信了吕道长那句“前世夫妻今日因缘”的测算。
  她是楚欢寡嫂,与自己的小叔子扯上“夫妻”“姻缘”这些字眼,自然是觉得十分的古怪,亦是感觉匪夷所思。
  吕道长轻声道:“姑娘若是不信,那么贫道就不便再测算下去,姑娘现在便可离去!”
  素娘犹豫一下,终于憋红了俏脸,显得十分的娇艳动人,结结巴巴道:“道长……道长你说,我……我相信你就是……!”觉得心跳加速,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丰满酥胸起伏不定。
  吕道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素娘这番表现看在吕道长眼里,就等于他所料十不离八九,看来这姑娘和方才那男子关系是十分暧昧,于是平静道:“既然如此,那么贫道也就不妨直言。”顿了顿,才道:“姑娘,你们前世夫妻情分未断,所以今生再续。只不过今生虽然姻缘天定,却充满了荆棘波折……两位的姻缘,恐怕有些阻扰吧?”
  素娘说话时遮遮掩掩,让吕道长敏锐地感觉到她和楚欢的关系并不方便对人言,这吕道长察言观色极其厉害,便猜测这一对男女十有八九是互相有意,但是素娘既然不好说出口,想必中间还是有些波澜,所以才有此言说出。
  素娘心中一跳,听吕道士这般说,却是升出一股异样之感,心情复杂,一时也不说话。
  吕道长轻声道:“贫道不说以前的事情,就说姑娘的面相,一场桃花大劫便在眼前……若是这桃花劫无法破解,两位今生的姻缘就算是天注定,恐怕也会因为桃花大劫之故,难以达成。”
  “道长,什么叫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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