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节
苏老太爷在旁提醒道:“楚督,并没有一百万石,咱们之前种下的粮种,都是从外面借过来,当初答应他们,等到有了收成,就要加倍偿还,这又去掉一拨,剩下的粮食,已经不足百万石。”
楚欢只觉得头疼欲裂。
公孙楚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大人,还有一桩开支,您还没有算进去。”
“什么?”
“马匹!”公孙楚正色道:“大人正在扩建禁卫军,如果维持目前的状况倒也罢了,可是一旦继续扩建风字营,那么风字营的战马都需要马料,战马不同人,每天消耗的口粮不在少数,而且越是好马,所需要的食物也就要越好,甚至要用精料去喂,这可也算是一笔大的开销。”
楚欢道:“风字营的扩建,势在必行。西北戈壁上,一马平川,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团,就无法保证西关的安全,如果连西关的安全都无法保证,那么所谓的安居乐业就无从谈起。”
公孙楚点头道:“大人说的是。”随即叹道:“西关之前遭受到的伤害太重,也幸好朝廷免了咱们三年的赋税,否则情况更不容乐观……如果真要完全恢复过来,没有个三五年时间,实在很困难。”
楚欢若有所思,身为一道总督,他现在更加明白真要治理一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饱经战火过后百废待兴的西关道。
作为一道的父母官,首先便要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这看似简单,其实却是最根本的问题,解决了吃饭问题,许多事情也就迎刃而解,反之如果处理不好这个问题,所有的问题也就出现,饿死百姓固然是必不可免,更为恐怖的是,没有饭吃的老百姓,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抢掠造反。
楚欢很清楚,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保证,自己想要振兴西关,建立强大的军事力量都只是梦幻泡影,将士数量再多,战斗力再强,后勤跟不上,必然不存在什么所向披靡的强大军团,一支强大的军团,其建立的基础,首先便是有强大的后勤保证。
楚欢其实也一直在考虑吃饭问题,他之前就想过,是否可以在耕地上种植收成更多的粮食,例如土豆、南瓜等产粮极高的农作物,只是一经打听,才知道这些后世稀松平常的农作物,在这个时代竟然还没有出现。
楚欢也明白,这些农作物,都是从外面传过来,想着西域曾经也和中原有过贸易,那些农作物却还没有传过来,实在有些遗憾。
“公孙大人,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解决粮食问题?”楚欢神情严峻,“缺口太大,根本无法填补。”
公孙楚道:“这事儿下官也已经想过多日,一百万石粮食实在太少,虽说多种下粮种,对来年会有大大的帮助,但是对于许多来百姓来说,当前的粮食都解决不了,谁还能等到来年?现在饿死了,来年就算是粮仓堆满了粮食,对他们又有何意义?百姓的难处,咱们也要体谅一些,所以……实在不成,只能减少耕地面积,从粮种之中截下一批出来,用于百姓的口粮……虽说这样来年的粮食收成会遭受不小的损失,可是不这样做,下官只怕今年还会饿死很多人,而且还会有百姓起来造反……!”
“公孙大人言之有理。”老太爷微微点头,“楚督,粮食尽可能往良田种下去,太过贫瘠的沙地,咱们就尽量少耕一些,分到沙地的百姓,咱们在口粮上就多给一些救助……不过就算是这样,缺口还是太大。”
“等到来年春天,万物复苏,野草之类的也可以充饥。”公孙楚道:“能用野生的食物顶上两个月,也能弥补不小的缺口。”
“是否还能从关内调出来粮食?”楚欢沉默片刻,问道:“以前西北缺粮,不都是从关内调粮?”
公孙楚摇头道:“若是换做从前,朝廷倒是可以帮忙解决一部分,但是现在的情况与往年不同。大人知道,西梁人打过来的时候,朝廷倒也是从关内调运来了大批的物资,从粮食到辎重,确实不少,那两年调运过来的东西,等若是以前十年对西北的援助。这些物资,大部分都是从西山道和安邑两道调运过来,据下官所知,这两道如今也是元气大伤,帝国四大粮仓之一的陈扬仓如今已经空虚,就算他们今年有了收成,也要顾着自己本地的百姓,否则他们自己那边就要出乱子。再加上东南天门道还在闹事,河北青天王更是祸乱河北,河北道是帝国的粮仓,青天王这样一折腾,河北不但不能往国库里填充粮食,反倒要从朝廷往河北调粮平乱,这样一来,朝廷就算想要援助西北,却也是无粮可调。”
楚欢点头,这一点他倒是明白,他在户部的时候,就知道帝国四大粮仓已经存粮寥寥,那时候河北的动静还没有多大,如今河北闹成这个样子,国库只怕更是空虚无比,想要朝廷调粮到西北,当真是痴心妄想了。
第一二六七章 不要银子就要粮
公孙楚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大人,下官有一言或许不中听,只是……只是承蒙大人器重,不得不进言!”
楚欢立刻道:“公孙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大人来到西关,平定叛乱,颁布均田令,租佣互调,这都是利国利民的实事,下官钦佩万分。”公孙楚缓缓道:“但是想要让西关在短时间内恢复从前的太平,那是可求而不可得……下官冒昧,大人只怕还要早做准备,预防来年发生的民变。”
楚欢皱起眉头。
“粮食肯定是不够。”公孙楚道:“目前收起来的粮食,几乎都是西关士绅的田地,大人之前准备将这些士绅手中的粮食以官府的名义借出来,然后按照土地的多少,再以官府的名义转借给老百姓,这个法子固然可行,但是难保没有人不会产生异议。”向旁边的苏老太爷拱了拱手,“老太爷德高望重,心地仁厚,愿意将收成的粮食借出来,这却不代表所有的士绅都会借出来。”
楚欢淡淡道:“本督是为整个西关的大局着想,而且借了他们的粮食,来年还是连本带利还给他们,难道这也要与本督为难?”
苏老太爷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楚督,公孙大人的话不无道理。之前粮食还没有收上来,大家都信誓旦旦,会将粮食借给官府,但是一旦将这些粮食收回家里,想要再让他们拿出来,还是要花费一些周章的。官府虽然承诺来年会连本带息偿还粮食,可是对很多人来说,他们未必就愿意等着来年那点利息,物以稀为贵,只要西关这边粮食出现空缺,粮价必然疯涨,比起那点利息,他们趁机高价出售手中的粮食,所得的利益将会大得多。”抚着白须,轻叹道:“常言道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粮食在家里,他们心里必然会盘算起来的。”
楚欢摇头道:“这由不得他们,借也好,不借也好,今年的粮食,都要借给官府,这是事关西关大局的事情,容不得他们玩花样。”
公孙楚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都像老太爷这样,放弃自己的利益,与官府合作倒好,反之,他们就会觉得官府太过霸道,心中就会升起不满,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如果都是这么想,事情也就麻烦了,闹不好就会有人出来闹事,所以大人必须要想到这一点,未雨绸缪,咱们实现便要做好对策。”
苏老太爷道:“楚督,公孙大人说的是,官府这边,做好对策,老夫这边,也会尽可能地与钱家、洪家他们一起去找寻当地士绅,劝说他们不要仅顾眼前的利益,目光要放长远些,尽可能都与官府合作。咱们这几家在西关还有些威望,前往劝说,或许也有些作用,但是西关各州府县士绅无数,却也未必都会听我们的言语。”
楚欢深深一礼,感激道:“老太爷出马,必然是事半功倍,楚欢在这里先谢过。”
“都是自家人,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老太爷抚须笑起来,言辞意味深长。
楚欢心知肚明,作为西关七姓之首,苏家对自己竭尽全力帮助,说到底,也还是因为有琳琅这层关系,在苏家的眼中,自己算是苏家的女婿,让楚欢在西关稳住,也就等若苏家在西关的地位不可动摇。
楚欢其实并不反感这样的关系,毕竟他很清楚,他便是再能耐,只手空拳想要稳坐西关,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没有西关士绅的帮助,自己在这边根本不可能长久,西关七姓这些西关本土士绅,就是扎在西关土地上盘根错节的树根,能够借助这树根的力量,当前而言,利远大于弊。
苏家有着浓厚的琳琅烙印,每一次苏家竭尽全力帮忙,楚欢脑中就会想到琳琅,因为琳琅的缘故,她的家族对自己帮助甚多,而琳琅自身,更是协助杜辅公用心打理盐道事务,虽然琳琅回到西北时间并不长,但是在她的打理下,新盐的销售已经遍布西北,整个西北已经被琳琅打造出了一张纵横交错的盐道网络,这张盐道网对楚欢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
公孙楚又道:“除了士绅这边,最大的麻烦,还是在老百姓那头。就算所有的士绅都甘愿将今年的收成借给官府,官府可以支配这些粮食,除去粮种,剩下的粮食,也不足以维持百姓的生计,所以……今年终究还是会有很多人饿死,只是数量多少,现在还无法估计。只要有人饿而死,就会有人趁机起来闹事,饿死的人多,事情闹得就越大,饿死的人少,闹的也就小一些,不过不管如何,西关来年少不得有动乱,所以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咱们也要事先做好准备,虽是应付发生的动乱。”
深秋的风吹拂过来,带着麦香的味道,只是楚欢的脸色此时却很凝重。
片刻之后,楚欢终于摇头道:“不能让人饿死,更不能因为饿死了人导致民变,毁了现在的发展趋势……!”
“下官也不想有人饿死。”公孙楚叹道:“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官府手里没有足够的粮食,到时候根本无法赈济所有的灾民。”
楚欢略一沉思,终于问道:“老太爷,苏家在关内有人脉,对关内的商贸应该很清楚吧?”
老太爷点头问道:“楚督想要知道什么?”
“盐!”楚欢问道:“你先前说过,今年收成的粮食之中,还有一部分连本带息偿还给关内?”
“是!”老太爷点头道:“连本带息,也要十万石偿还出去。”
楚欢想了一下,终于道:“对现在的西关来说,寸米寸金,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
老太爷道:“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是却不能少一颗粮食,毕竟咱们有难的时候,他们帮了咱们一把,如今有了收成,必须要按照承诺,连本带利还给他们。”
“老太爷,我有一个想法。”楚欢走到垄头边上,也不顾地上肮脏,坐在垄沟边的干草堆上,公孙楚扶着老太爷在旁边坐下,楚欢这才道:“如果咱们用等价值的新盐代替粮食偿还给他们,你觉得如何?”
“新盐代粮食?”老太爷一怔,若有所思,终是笑道:“老夫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不错,这倒是可以试一试。”又道:“楚督,关内的市场我们有所了解,东南那头的食盐已经完全被天门道占据,朝廷得不了盐,天门道手中有盐,就算想贩卖到内地,却被朝廷的官军封死了道路,所以那边的盐道,已经彻底断绝。如今关内的食盐,除了数量稀少的井盐,只能依靠福海道那边运过来的海盐,从福海道到内陆,最短的道路是要经过河北道,如今河北道已经被青天王的叛军占据,所以那条路走不通,他们要么北山绕道辽东道再转向内陆,要么就只能走卫海从海路运输……从辽东道转道,路程多出好几倍,损耗和成本也就增加许多倍,如果从海路走,虽然路途会大大缩短,但是据说风险很大。”
“风险?”公孙楚忍不住问道:“什么风险?”
“公孙大人有所不知,福海道有海路可以通行,可是海上如今多出了多股海盗。”老太爷抚须肃然道:“卫海本来有一支水军,就靠在河北道宁州海港,可是青天王的叛军很早就打下了宁州,夺取了宁海海港,宁州水师虽然战船不多,但大小也有三四十条战船,据说宁州水师溃败之前,水师提督下令将所有战船全部损毁,免得被叛军夺走,只是叛军的速度太快,战船还没有全部被毁之前,已经被他们拿下了宁州海港,得了近半数的船只。”
公孙楚微微变色,“如此说来,卫海如今是在叛军的控制之下?”
老太爷道:“老夫也是听人所言,到底是个怎么情况,也不大清楚。不过从福海道往内陆运输食盐,已经是十分困难,关内许多地方的盐行都已经缺货,就在不久之前,关内食盐的价格已经往上调,比以前高出了一半,照目前的形势看,食盐只会越来越短缺,价格也会越来越高。”看向楚欢,道:“其实如果咱们的新盐可以送到关内,也能增加进项,只是据老夫所指,朝廷对盐道控制的很严格,咱们的盐能否进到关内,是个问题,不过如果用食盐代替粮食作为偿还,应该问题不大。”
楚欢眼睛亮起来:“这样说来,咱们的新盐可以起到大作用了。”
“楚督的意思是?”
楚欢笑道:“有件事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就在几天前,京里的批文终于下来了,我已经拿到了新盐入关的公文,咱们西关的新盐,可以进入关内销售。”
老太爷和公孙楚顿时都显出惊喜之色,“朝廷真的给了批文?”
“这还是徐从阳大学士亲自批复下来。”楚欢笑道:“与公文一同过来的,还有徐大学士的一封信,说关内很可能会出现盐荒,他让我们这头做好准备,尽量多开采出新盐来,一旦关内出现大盐荒,有西北新盐,就可以避免出现恐慌。”
公孙楚赞道:“徐大学士还是老成谋国之臣,有了这道新盐入关的批文,咱们西关的新盐,就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关内了。”随即问道:“大人,朝廷有什么条件?总不会就这么痛快答应吧?”
“入关的新盐,必须要与当地的盐道衙门接触,出售的新盐,必须经由当地的盐道衙门统计数量。”楚欢道:“价格依然由当地盐道衙门调控,每一斤新盐售出,必须向朝廷缴纳三成的赋税。”
“开采制作运输的成本都在咱们这边,朝廷坐收三成赋税,确实高了一些。”老太爷抚须道:“不过能够先让新盐进入关内的市场,暂时高一些,那也可以承受。”
“不过我现在改了主意。”楚欢若有所思,“新盐入关,我不要银子,只要粮食。”
第一二六八章 盐粮之策
“粮食?”老太爷看着楚欢,“楚督是否有什么好办法?”
楚欢道:“太爷,据我所知,国库虽然空虚,但是这并不代表帝国没有粮食,特别是关内那些富裕地区的士绅,家中有着庞大的存粮。”
老太爷笑道:“这也是常事,有土地就有粮食,除了要支出雇农的一部分粮食,上缴一部分赋税,还能存留不少。如果是官宦人家,不用缴纳赋税,每年存留下来的粮食也就更多。”轻叹道:“就像我们苏家,在西梁人打过来之前,那也是有自己的粮仓,存粮也在数万石,西梁人打过来之后,我们还曾资助过一部分给官兵……!”摇头苦笑道:“只是西梁人来的太快,秦军抵挡不住,我们避难之时,没来得及将粮食转移,等我们后来回头,粮仓里的粮食早已经被洗劫一空,有些都是被西梁人抢去,但是大部分却都是被西北的流民抢走……!”
楚欢笑道:“这就是了,关内富庶之地,例如金陵道、玉陵道、苏杭道,那都是富户如云,其中许多都是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世家大族,他们手里的粮食,绝不在少数。”
“不错。”老太爷点头道:“这些地方被称为富庶之地,倒并非他们真的向朝廷缴纳了多少赋税,而是那些地方的士绅大户极多,想当初我们苏家在西关道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可是如果到了苏杭、金陵等地,根本排不上号。”
“老太爷,你说如果我们用盐去和他们交换粮食,他们可愿意做这笔交易?”
老太爷微一沉吟,终是道:“如果换做是老夫,交易一部分粮食,那还是求之不得的。老百姓不清楚局势,他们却是一清二楚,知道盐荒逼近,恐怕他们已经在暗地里储存食盐。像这些士绅大族,都善于观察风向,一旦市面上缺什么,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抓紧存上一些。”
“那是一种风向。”公孙楚也笑道:“只要有一两个消息灵通的,抓紧存货,被其他大户知道了,其他大户立马就会紧随其后抓紧储存,关内发生盐荒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些士绅大户心知肚明,他们必然会抓紧时间储存食盐,只是这东西本就开始亏缺,僧多粥少,市面上供应的食盐只有那么多,盐道衙门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食盐都抢购过去,一旦食盐被他们都占去,那么盐荒就会提前到来,老百姓一旦乱起来,盐道衙门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楚欢微笑道:“这样说来,如果我们新盐入关,对他们来说,那算得上是及时雨了?”
老太爷抚着白须,“楚督这想法虽然极好,可是……各道的盐道衙门会允许咱们这样做?新盐入关的公文虽然批了下来,但是里面也说得清楚,咱们只是提供货源,真正掌握市场的,还是各道的盐道衙门,他们不会眼看着咱们用新盐去换粮食,却置之不理……!”布满皱纹的沧桑脸上,似笑非笑,“这新盐如果由盐道衙门打理,他们总是能够得些好处,如果撇开了他们,他们可不会让咱们顺顺利利办事的。”
楚欢嘿嘿笑道:“老太爷说得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货源在咱们手中。最近又增了几个制盐场,虽然日以继夜制作新盐,但数量还是有限,以目前的能力,我们根本无法供应整个帝国……虽然咱们得了入关文书,可是关内各道,我们却并非全都能供应过去。”
“大人的意思是?”
“出现盐荒,即使是迫不得已,但是盐道衙门也必然会担着大大的干系,老百姓无盐可食,必然要闹到盐道衙门,盐道衙门那帮官员,必然是苦不堪言,莫说油水,只怕连性命前程都没了。”楚欢缓缓道:“目前或许还不算太严重,但是盐道衙门那帮人肯定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要食盐货源一断,那么天下间最肥的盐道衙门,很快就要变成清水衙门,而且还要面临老百姓的围袭,所以据我判断,各道盐道衙门的官员,现在日夜提心吊胆的,就是盐源会断裂。”
老太爷嘿嘿笑道:“不错,没有了盐源,盐道衙门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他们最关心的,就是盐源问题。”公孙楚也明白过来,“咱们西关产出新盐,这事儿关内肯定知道,专管食盐的盐道衙门更不可能不知道,朝廷批文西关的新盐入关,只怕那些盐道衙门的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咱们赶紧过去。”
老太爷微笑道:“楚督说了,咱们的新盐,以供应西北为主,以目前的产量,无法供应整个帝国,且不说现在,就算真的扩大规模,大秦十六道,疆域万里,人口数千万之众,咱们还是供应不上……所以并非每一个盐道衙门都有机会得到我们的新盐。”
楚欢见这老头儿笑的有些狡黠,心知这老家伙已经明白了什么,伸手从地上扯起一根枯草,含笑道:“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完全在我们这边。朝廷可没有下令让我们供应帝国所有的州府县,我们手里的文书,只是给了我们入关售盐的权力,在什么地方售盐,供给多少货源,那就是我们说了算。”
公孙楚那也是异常精明的人,眼中闪着光,“只要是这样,我们主动权在手,要与盐道衙门提些要求,他们当然不会不考虑。”
“不考虑,咱们就不提供盐源。”楚欢道:“新盐入关之前,咱们先派人入关去和各道的盐道衙门谈一谈,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将盐源提供给他们,新盐依然由盐道衙门去操纵,但是我们提供给他们的新盐,必须要以粮食来换。除掉缴纳给朝廷的三成赋税,剩下的七成之中,我们必须要得到等价的粮食,无论是谷、黍、梁、大豆、小豆,还是大麦、小麦、稻米,只要是粮食,咱们都要。”
老太爷问道:“楚督是想让盐道衙门出面去做这笔交易?”
“不错。”楚欢点头道:“新盐交给盐道衙门,盐道衙门按照等价值给我们提供粮食,他们自己去与那些储粮大户商谈,由他们自己从中交易,这样一来,他们多少还是能够得些油水的,咱们这头暗地里也还是给些好处,毕竟都要吃饭的,既要马儿跑,自然要给他们一些甜头吃……!”
“咱们这头派什么人交涉?”
“公孙大人,这事儿还要你去办。”楚欢含笑道。
“啊?”公孙楚一怔,“大人是让下官去谈判?可是……可是下官对盐务不通,而且并不擅长这种买卖交易……!”
楚欢摆手笑道:“公孙大人误会了,你是越州知州,往关内探听虚实谈判的事儿,当然不能让你去,而且就算让你去,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那大人的意思是?”
“由你去找西关盐道衙门的吕东亭。”楚欢道:“设立新盐署之后,西关盐道衙门一直无事可干,如今也该让他们做些事情了。”
西关盐道衙门的运转使吕东亭本来一直是负责西关的盐运事务,坐在盐道衙门运转使的位置上,却也是十分的惬意,只是从朝廷供应过来的食盐越来越少,吕东亭焦头烂额,如果不是楚欢制作出新盐,解决了西北面临的大盐荒,后果必将不堪设想,他这位转运使也就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每日里可以悠闲地坐在衙门里喝茶。
楚欢制作出新盐之后,吕东亭还一度以为来了油水,只是楚欢在盐务之上,根本是将他撇在一旁,直接设了新盐属衙门,吕东亭想插手却无从下手,虽说朝廷拨运过来的食盐都归属吕东亭的盐道衙门调配,但是朝廷显然没有想到西北本土还能产盐,西北的新盐从制作到销售,都是由楚欢掌控,地方上产的新盐,吕东亭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去插手,虽然往京里递呈了几分折子,可是却如同石沉大海,并无音讯回来,于是曾经肥的流油的西关盐道衙门,就变成了真正的清水衙门,各部司衙门甚至都忘记还有这座衙门的存在。
公孙楚明白过来,“大人是说让吕东亭去关内和他们谈?”
楚欢笑道:“吕东亭是盐道署的转运使,这事儿他去办最为合适,毕竟是盐道的人,对盐务十分熟悉,好不容易有件事儿要办,吕东亭应该会很卖力。”
“让他去关内先打探一下,倒也是个好主意。”公孙楚颔首道。
“只是这桩事儿,朝廷会不会有什么异议?”苏老太爷问道。
“应该不会。”楚欢摇头道:“关内缺盐,西关缺粮,咱们这样做,既帮朝廷解决了关内盐荒困境,也解决了西关缺粮的难题,一举两得,就算中间有些不合规矩,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