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正卿卿我我间,孟白叩着车壁问:“英县公和夫人,我让人煮了皇上赏的好茶,不如我们一起品品茶?”
  孟白陪着杨柳坐了半天的车,只觉得越来越无味。杨柳毕竟是个不识字的奴婢,他们间哪有多少共同语言。最初孟白对她的喜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建立在她的美貌和因刘氏虐待她而升起的同情心。相貌看多了,也就没有什么感觉,而刘氏早就死了,杨柳倒成了胜利者,那份同情也就淡了。杨柳有身孕后,孟白原本的兴高采烈也被司马十七郎打击得剩不了多少。
  孟白很难宣之于口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自从他突然认识到杨柳并不是单纯柔弱的人后,他眼前的仿佛打开了一扇门,马上看清了很多的事情,也就很难再对杨柳如过去一般地好了,就是对阿霞的感觉也变了。
  于是他便以庆祝司马十七郎封爵为借口出了他的马车,准备与这对夫妻在一起聊聊天,打发点时间。
  “竖子只会添乱!”司马十七郎恨恨地低声骂道,并不松开手中的卢八娘,只将头伸出车帘外,对孟白说:“表兄,娘子睡着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品表兄的好茶吧。”
  看着司马十七郎若无其事的表情,孟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他刚刚听到了卢八娘的笑声,现在撒谎为的什么还不清楚?这两个兴致还真高!孟白看了看车周围挂着的银铃,随着车子的行动发出好听的叮咚声,这两个人就在这铃声的掩饰下……
  总算孟白还想起来这两人是正式的夫妻,他实在没什么可指责的,只好怏怏地离开了,心想,难道这两个人是产生真情了?
  卢八娘和司马十七郎倒没想那么多,他们真实地感到甜蜜,很快活地走了一路,最后下车前,两个人都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头。司马十七郎亲手替卢八娘涂了口脂,戴了首饰,然后将她扶下车,就像捧着宝贝一样。娘子就是他最宝贵的,若是没有娘子,他也不会有今天。
  夫妻二人首先要拜见齐王和王妃,他们昨天与皇上一同回了京城,眼下在齐王府的正殿里等着他们。
  齐王府的人差不多都在正殿里了,与他们成亲第二天来拜见时差不多,但人们脸上的表情却有很大的变化。齐王和王妃和蔼异常,世子和世子妃非常亲热,而其他人也都是一张张笑脸,唯有十三郎那张别扭的脸在一片笑脸中分外明显。
  齐王先训话道:“皇恩浩荡,以后我们府上又出多了一个爵位,小十七一定要谨记报效皇上!”
  司马十七郎赶紧站起来行礼答应。
  世子也有几句话勉励司马十七郎。
  齐王妃就亲切得多了,她笑着说:“我一回府里,就重新给你们准备了院子,卢氏回去后看看要是缺什么,只管找你大嫂。”
  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赶紧拜谢。
  第二十七章 英县公得志便猖狂齐王妃无奈忍怒火(一)
  不管实际怎么想,齐王府表面的气氛还是非常和睦,大家在一起谈笑风生。男人们谈论着前几天的狩猎,女眷们说的多是避暑山庄的事情。
  为了庆祝新得了爵位,王府里摆了家宴,这一次,卢八娘的位置提前了不少,坐在十四嫂的下面,丈夫没有爵位的嫂子们都在她后面。她一如既往,并不主动与人交谈,可是大家纷纷与她说着话,就连世子妃,也笑着同她客套了几句。没有封号的女眷们接二连三地过来讨好,齐王府的小姐们来套交情,卢八娘对每一个人依旧客气而疏离。
  司马十七郎那边就热闹得很了,他原来的人缘就不错,现在有了爵位,就更水涨船高。他讲着猎场里的事,世子、十三郎、十四郎虽然也都去了猎场,但哪一个比赛成绩都没有他的好,猎物都没有他的多,也没有他得皇上的喜欢。
  年少得意,而且事发突然之间,司马十七郎眉眼间也有几分张狂之意,以往的他受压抑太久了,如今多少释放出来一些。
  司马十三郎被十七郎的得意刺痛了,他瑟缩了一下又挺直了身子,母妃虽然叮嘱自己不要再与十七郎对上,可是自己还真不怕他,不过是个姬人生的儿子,还能飞到枝头当凤凰吗?别看县公与郡公同为一品爵,但郡公的地位还是要高于县公。
  感受到十三郎恶毒的目光,司马十七郎带了一丝狠戾瞪了回去,见十三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避开,他放声大笑起来。有了爵位,他以后不必再躲着十三郎。
  酒宴散后,卢八娘与司马十七郎把臂而行,新安排给他们的院子在王府的另一面,司马十七郎告诉她,“按理封了县公后就可以独立开府了,可我们这些皇孙,通常不分出王府,如果不是皇祖父发话,宗人府一般不会给我们建府。十三郎十岁时封郡公,可还是没有开府呢,十四郎和我一样是县公,也是一样。”
  “以后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让宗人府给我们单独建府,眼下我们只得先在王府里住着。新给我们的院子在王府的西面,与十四郎的院子相邻,都是三进的小院,有侧门通向外面,以后你出门也方便得多。”
  卢八娘曾在十四郎成亲时去过他的院子,心里有了大概的印象,她认为这里同先前的小院一样,也只是她短暂停留的地方,所以也并不介意,“比过去好就行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司马十七郎当然听懂了她的话,“以后一定会更好。”
  新院子离正殿的距离要比原来近多了,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卢八娘这次回来,带来了很多的人,就连依旧卧床的平安也用车子拉回来。这些人已经将小院整理好,用的东西也都来自涤尘山庄。
  见娘子进了门,宁姑姑上前禀报,“娘子过去住的院子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放在后面的库房里,新带来的人和东西我暂且先安排了。正房的布置与华清院一样……”
  正在此时,就听院门外有人高喊,“十七郎,滚出来!”正是十三郎的声音。
  很久以来,对于司马十三郎来说,十七郎都是一个卑微的存在,而今天酒席上十七郎的目光彻底激怒了司马十三郎,出了正殿,他喝到肚子里的酒似乎把他的心头火点燃了,他不顾王妃之前的提醒,甩开下人,到了十七郎的新院子前高声叫骂:“乐妓生的小贱种,竟然能封了爵位,等父王继承了大统,我让母妃把你送到皇陵,在那里圈上一辈子!”
  齐王府外表一向是极和睦的,京城里有口皆碑,十三郎这种撒泼般的行为确实少见,以前他也不过是暗地里使些坏罢了,现在直接到别人门前叫骂,就连卢八娘都呆了一下,更不用说剩余的人。
  司马十七郎的脸色早已经铁青,他放下扶着卢八娘的手臂,转身向外走去,做了他许久心来一直想做的事,一拳打在司马十三郎的脸上。
  司马十三郎大约从没想过十七郎会动手打他,于是一点反抗躲闪也没有,被正好打在脸的正中,人也就摔了出去,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地停下了叫骂,用手捂住鼻子,鲜血流了下来,把他已经有了些酒渍的衣服染得斑斑点点,但他的眼睛还是大大地瞪着,好像被惊呆得不知说什么好。
  看着他这副蠢样,司马十七郎再也打不下去,便在他面前站定,冷泠地俯视着他,仿佛像看一块臭肉。
  “十三郎君,十三郎君!”有几个下人跑着过来,他们发现十三郎不对劲后马上跟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听了这几声呼唤,司马十三郎终于惊醒了,感到了羞耻后的他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向司马十七郎扑了上来,口中还杂七杂八地骂着,“小贱种!乐妓的儿子!”
  司马十七郎向一旁躲了,让司马十三郎扑了个空,然后揪住他后背的衣服,将他拉了回来,再一转,他就再次摔向地上。论武力,司马十七郎长年习武不缀,十三郎则不学无术,在他的手里就像一个小儿一般无力对抗。
  但好在那些下人们已经赶了上来,接住了十三郎,有人息事宁人,“郎君,你喝多了!我们回去吧.”
  也有人说:“英县公,十三郎君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动手!”
  又有人说:“赶紧去报告王妃!”
  因离正殿没多远,很快齐王妃派人将兄弟二人叫了过去。卢八娘不便跟着过去,便使了个眼色,院子里自然有人出去打探。
  没多久,司马十七郎就回来了,很是不以为然地说:“烂泥扶不上墙,母妃对他都没奈何了,也没说我不对,世子倒说了几句兄友弟恭之类的话,我只是不认自己错了,还能将我怎么样?最后只得放我回来。”
  “你说世子能知道吴平的事吗?”卢八娘问。
  一提到那件事,司马十七郎的脸就变了些颜色,齐王妃派人想毁掉他,就与他生母的存在一样,是真实可又让他不愿意想到,于是他说:“都是十三郎,他才是真正想害我的人!”
  司马十七郎把对齐王妃的恨都转移到了十三郎身上,毕竟在他大脑中,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是真有了不是,还要为尊者讳呢。至于司马十三郎,虽然是他的兄长,但从小到大的压迫,早让他没有多少尊敬的感觉了。
  卢八娘心里感慨一下,齐王妃确实很有手段,她对庶子的这些方法值得她学习。就说今天,她并没有直接偏帮自己的小儿子,于是在司马十七郎的心里,母妃还是公正严明的。于是她又问:“父王没说什么吗?”
  “父王已经去别处歇了,只有母妃在正殿。”这个时间,齐王早就找哪个美人安寝了,不在才正常。
  “最近你小心些。”
  “我又没有什么错,怕的什么!就是父王也不会因此打我。”司马十七郎毕竟是少年得意,又喝了不少的酒,意气风发,并没有把卢八娘的话放在心上,对宁姑姑几个说:“东西不急着收拾,先弄水洗澡,早些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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