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陶嫤的尺寸量好之后,婆子首先送去给魏王看。江衡盯着纸上记录的一串数据,忽地想起他曾经摸过她的触感,很绵软,很饱满。只是这么一想,便有点克制不住,他挥了挥手让婆子退下,“就照这上面的尺寸缝制,顺道去瑜郡王府一趟,跟瑜郡王妃说一声,就让她不必操心了。”
  婆子领命,捧着一张纸退了下去。
  *
  江衡今日刚要出府,宫里的人慌慌张张来到王府传话,正好把他堵在了门口。
  他抬眉问道:“何事?”
  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魏王快随小人进宫一趟……皇上,皇上遭人毒害了!”
  他眉头一凛,“怎么回事?”
  正好王府里的仆从牵来骏马,他翻身上马,“跟本王说清楚!”
  那小公公告诉他事情缘由,原来是皇上这几日身体欠佳,无论服用什么药都不见效。今日忽然病倒在床头,把一干宫婢吓一大跳,太医院的人看过之后,却都说不上来是什么症状。
  庄皇后怒极,下令要把他们都斩首,是宁昭仪劝了两句,才把他们的命保住了。
  江衡快马加鞭来到宫廷门口,看门的侍卫见是他,没有询问便放他进去了。他一路来到宣室殿,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都是太医院的人。
  江衡绕过他们来到内殿,庄皇后和宁昭仪守在床边,两人眉宇之间都是忧愁。
  “母后。”他唤了一声,来到床榻跟前,“父皇怎么样?”
  庄皇后摇摇头,牵着他的手让他自己看。
  皇上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双目紧闭,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江衡蹙眉,转头问地上跪着的太医,“你们每一个人查出来是何病症么?”
  他声音冷冽,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跪着的大臣共有四五名,闻言都抖了抖,没人答得上话。真是一群废物,难怪庄皇后方才气得要斩了他们,就连江衡都怒声道:“把太医院所有人都叫来,若是都看不出什么问题,那今天便一个都别想走出去!”
  底下的人脸都白了,实在不是他们无能,而是皇上这病病得蹊跷,差不出病因,让人一头雾水。
  不多时太医院的大夫都跪在跟前,一个一个地上去为皇上扶脉。
  不是江衡暴虐,实属怒极攻心。他一着急,便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更何况床上躺着的人是他父亲,让他如何不紧张?
  没多久慧王也赶了过来,站在一旁一并等候结果。
  待所有大夫扶过脉后,没有一人答得上话,江衡正欲下令,却有一人从他们中走了出来。
  周溥不能言语,正好寝殿的条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他向江衡和庄皇后行了一礼,到那边写下一段话送来。
  宫婢呈递上来,江衡接过查看。
  “
  ☆、第127章 阴谋
  乌木呈递到皇上跟前,他盯着看了片刻,想起来这是江衍曾经送给他的。
  乌木有辟邪之效,雕刻成月牙的形状,上面饰以红蓝宝石,打磨精致,随身佩戴在身上,能消灾解难,驱邪避灾。又有谁能想到,这乌木被浸了毒液,成为害人的东西?
  皇上闭了闭眼,心情有些沉恸。
  宁昭仪轻轻地把他扶起来,在他身后垫了一块妆花织锦大迎枕,接过宫婢递来的一碗药,“这是太医方才煎好的药,皇上刚醒,先把药喝了吧。”
  他挥了挥手,模样仍旧很疲惫,人虽醒了,但面色仍旧不大好。
  太医站在床头回禀这种毒性的弊端,以及可能导致的后果,他听了之后徐徐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儿为何对朕下如此狠手?”
  先前抱有一线希冀的慧王脸色一变,上前跪在榻前,“父皇明鉴,此事并未儿臣所为!”
  然而他这番辩驳实在太苍白,东西是他送的,皇上一直戴在身上,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认为是他,铁板钉钉的事,着实伤透了皇上的心。
  皇上倚着迎枕,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这块乌木朕一直贴身佩戴,时常跟皇后念叨着你有心了,让朕心里很是慰藉。却没想过,这竟是你拿来害朕的手段。”
  江衍跪在地上,双拳紧握,浑身紧绷。
  皇上又问:“如果朕没有及时发现,过不久便会如同太医所说,变得痴傻呆滞。到那时,你可是称心如意了?”
  江衍极力辩驳,面上不复冷静:“儿臣不敢!此事若真是儿臣所为,儿臣又怎会设计这等浅显愚钝的阴谋?请皇上明察,相信儿臣的清白!”
  他深知不是自己,但目下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
  东西是他送的,皇上因为这个东西中毒昏迷,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今日即便跳入曲江中,也洗不清一身的嫌疑。
  果不其然,皇上疏忽睁开双目,连声音都冷了许多,“浅显?你还打算怎么害朕不成?”
  慧王大惊,“儿臣不敢!但儿臣绝非有谋害父皇之心,更不是那种离经叛道的不孝之人!”
  “你没有么?”皇上听罢,只平静地问了一句。
  音落,慧王狠狠一僵,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下一句皇上便说道:“你跟朝中大臣勾结,暗地里那些走动,真以为朕都不清不楚?你们有哪些人,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慧王低头,极力使自己得声音冷静下来,“儿臣与几位大臣兴趣相投,是以平常走动得频繁了些,如若父皇不喜,儿臣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皇上只冷笑一声,“谨言慎行?你是该谨言慎行了!”
  说着向下面吩咐,“慧王有谋逆之心,结党营私,企图弑父,实乃大不孝。朕要收回他慧王的封号,改封为平原王,另其在府中闭门思过六个月,不得与任何人来往。如有违逆,再降封号。”
  江衍脸色难看之极,“父皇开恩……儿臣无辜!”
  皇上却听不进去他的话,挥了挥手示意带他出去,“朕乏了,都退下吧。”
  江衍岂能甘心,从慧王到平原王,岂是一个封号,几百户食实封的问题?那些他苦心经营的东西,可能就这么没了!
  他试图再说,皇上肃容,命令殿外的侍卫,“还不把平原王带下去!”
  江衍挥退侍卫,咬了咬牙站起来,独自走出宣室殿。
  他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诬陷他,不能平白无故蒙受不白之冤,等他找出来幕后之人,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
  闲杂人等都退下后,庄皇后留下陪他说了几句话,不敢提有关江衍的任何事情。庄皇后也是心里乱得很,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然而究竟如何,却又说不上来。
  她心里装着事,没多停留便回去了,让宁昭仪留下多陪陪皇上。
  宁昭仪喂皇上吃过药后,便坐在床边宽慰他:“皇上别太伤心,说不定慧王只是一时糊涂,这会也后悔得紧。等在府里思过几个月后,便想清楚了也不一定。”
  皇上没有答话,他的儿子他再清楚不过,一个个狼子野心,只等着他何时身体不行了,退下皇位,便争着抢着要取代他。这几个儿子里,唯有江衡最让他放心,他不是勾心斗角之人,一门心思都在打仗军事上,对权势最不感兴趣。
  他深深叹一口气,心里沉重得很,“真是伤透了朕的心。”
  宁昭仪握着他的手,温声软语地说了几句贴心的话,总算让他心情不那么难过了点。
  殿里除了宁昭仪外,还有周溥尚未离去。
  他正坐在案前写药方,这种毒他以前接触过,对付起来有点经验。再加上这几天皇上待见他,便让他留下来写药方,药方写好之后,他交给一旁的宫婢,让她照着上面的药材取药。每日煎三幅,先喝七日,等到七日之后再换另一幅药方。
  宫婢刚走,他正要去向皇上辞行,便有一个老公公走了进来,手机捧着一封书信。
  “皇上,这是何侍卫调查的结果,上面记录了近期跟慧王频繁走动的官员名字。”他递到皇上跟前道。
  皇上接过,拆开查看。
  上面果真写着不少人名,包括官名品阶,都一一列举出来。有几个甚至是朝中的老官员,极具威望,没想到居然被江衍拉拢了去,足以见得他倒是有几分本事。
  皇上看到一个名字停了停,耐人寻味道:“陶临沅陶侍郎?”
  周溥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往那边看去。
  他不知想到什么,“若是朕没记错,他的女儿陶嫤与魏王的婚期是在今年三月十六。怎么,他不是应该支持魏王么?怎么跟慧王牵扯到一块了?”
  老公公答道:“听何侍卫说,是陶侍郎主动找上慧王的。”
  “哦?”皇上若有所思地抬起眉毛,把那封书信看完后,交给老公公收起来。坐在床榻上,一时不语。
  老公公下去,宁昭仪问他:“皇上在想什么?”
  倒没想什么,只是想起陶侍郎家的女儿。
  很玲珑剔透的一个小姑娘,他对她印象深刻,盖因她小时候时常出入宫中,被皇后所喜爱。皇后对她赞不绝口,不止一回希望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奈何那时两人都年纪不小了,太医说再生会有危险,皇后才不得不摒除这个念头。
  既然皇后这么喜欢她,而且楚国公早年为朝中效力,德高望重,既为了安抚他,又为了讨皇后欢心,皇上便决定封陶嫤为广灵郡主。其实他对陶嫤的印象不错,她的待遇跟一般公主无二,算得上是大晋待遇最优渥的郡主了。
  只是没想到江衡会对她一往情深,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正思忖时,周溥起身向他告辞,把两张药方都交到宫婢手中。皇上有些心不在焉,便让他下去了。
  宁昭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说道:“说起来,景绩跟广灵郡主还有几分渊源。”
  皇上看向她,有点兴趣,“怎么说?”
  于是宁昭仪便把周溥背井离乡,来到长安求学的经历跟他说了一遍。“彼时他身上盘缠用光了,身无分文,便到陶府去当大夫。一面解决了吃穿住宿,一面又能为广灵郡主医治心疾,说起来也真是巧。”她想起什么,有意无意道:“不知道广灵郡主的心疾现在如何?若是没有好,将来成亲后可是十分危险的。”
  皇上沉思一会儿,疲倦地躺下道:“朕困了,你先回去罢,让全公公进来伺候就行。”
  全公公就是刚才进来的老公公。
  宁昭仪起身道了个是,走出宣室殿。
  她一直都很有眼力劲儿,话不必多说,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便让皇上自个儿去思考吧。
  *
  从皇宫出来后,江衡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查那块乌木的出处,经过几个人的手中,都要一一告诉他。
  他隐约能猜到此事并未江衍所为,江衍隐忍了这么多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愚钝的事来。
  江衍有头脑,成熟稳重,今日若不是被逼至绝境,绝对不会这么慌乱。
  那究竟是谁?
  宫里要谋害皇上,又能近身接近他的人,是谁?
  不排除其余几位皇子,他们想要陷害慧王,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他们应当没机会对乌木做手脚,即便做了,皇上又怎会发现不了?
  思绪有点乱,江衡忽然很想去陶府见陶嫤一面。
  一个月不见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跟他一样迫不及待?越想越控制不住自己,待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人一马已经停在陶府门口了。
  陶府门口的阍者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不明白他为何杵着不动。
  其实江衡也想进去,但是他知道进去后依然见不到陶嫤,索性停在门口多看一会儿,想象她在府里生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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