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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李成摇头笑道:“这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这次出去不过是替王爷采买一些东西,想必不会发生什么,老爹尽可放心。”
  这时,内室的棉布门帘轻轻一掀,素娥玉容通红地从帘内出来,向李成微微福了一礼,含羞看了一眼,低声道:“官人早去早回,家里有素娥在,一定不会让官人分心。”
  李成看着那低垂着缳首,裸露出的一小段雪白的玉颈,和那淡紫色的粗布衣裙遮盖着的玲珑体态,忍不住点头叹道:“乔姑娘和老爹先在这里委屈几天,我已经在内城买下一处宅院,将来搬进去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听他提起新买的宅院,素娥动人的玉容上闪过一丝娇羞低低地叹道:“官人为了素娥,竭尽全力,情深义重,素娥百死亦不能报答,今日亲手做了一只绣囊,希望官人戴在身上,就如素娥在身边服侍一般。”
  言及于此,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柔,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只制作精美的绣囊双手捧给李成。
  看着眼前的素娥,李成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难言的感动。郑重地接过绣囊,却不小心碰到了素娥那冰凉的玉手,只觉那冰凉的手指猛地一颤,小心地缩了回去。正要安慰素娥几句,只见玉容通红秀眸含泪地望着李成,低低地道:“官人远去千里,素娥不能在身边服侍,还望官人好好保重,莫忘了素娥在家倚门相望。”
  说着,她小脸猛地一紧,细细地咬牙道:“素娥已经是官人的人了,只求官人莫忘今日之情。”
  李成被她说得心头一热,想起那天在瓦肆中第一眼看到素娥时的英姿飒爽的样子,再看眼前柔顺温婉的小女儿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无论如何,素娥如今都要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了。如果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很难想象,这父女二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这时也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一去不回,又看她神色紧张,就忍不住笑道:“婚期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素娥不要担心。况且我在中原并没有什么亲族,也无需长辈同意,只要我决定的事情绝无反悔。”
  素娥闻言,神色终于放松了一些,却还是秀眉微蹙地点头道:“官人此去,千里路远,虽然如今天下太平,还请官人擅自珍重,莫忘素娥还在家中日夜忧心的。”
  说毕,玉容闪过一丝醉人的红晕,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大为感动的李成,矜持地福了一礼,转身退入内室,房间中登时恢复了平静。
  看着正在发呆的李成,乔老爹轻轻干咳一声,打破沉默,低声苦笑道:“素娥这孩子自小母亲早逝,跟着我这个爹爹便吃了不少苦头。自从流落汴梁又为了养家抛头露面惹人非议,心中苦楚。蒙官人不弃订下亲事。如今每日不出屋门,尽心为官人守礼谨行,便是性命不要,也不能惹来非议影响官人清誉。”
  李成闻言,心中感叹,他虽然对这时代的礼教有些心理准备,毕竟这方面的电视剧和书籍也看过,但是却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做了一点普通的事情就让他们这样将命运和自己连在一起,甚至把自己看得恍若性命一般。
  不觉点头道:“李成自己能力微薄,将来家里的事情恐怕还要仰仗老爹照顾,所以,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乔老爹喟然低叹一声,连连点头,又看时间不早,挽留道:“天色不早,官人就在老夫这里勉强用些午膳,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成想了想,看到老爹眼中期盼的目光,点头笑道:“也好,今日原本不准备回王府去,只是恐怕有些仓促,家里有什么就随便吃些好了。”
  乔老爹闻言,呵呵笑道:“这些素娥总算可以了却一些心愿了,她总是盼着能为官人亲手做一餐,尽点心意。”
  说毕,进去嘱咐素娥准备午膳。又拉着李成聊起往事。李成这才知道,乔老爹竟然是神宗时王安石变法时大力支持变法的武官,后来变法失败,王安石被贬谪,他也被免去了官职。由于素来正直,虽然做了几年的殿前都司副使,却没有积攒下多少家产,官职被免去之后,便带着家眷回乡务农。却不料又遇到黄河水患,农田尽毁,无处安身,只好拉下脸来到汴梁准备投靠旧时的一些部属,却没想到竟然被人打起了素娥的主意。
  李成这时才知道,按照宋代的习惯,只要混迹过市井瓦肆的即便没有坠入乐籍,也要被普通人小看三分。尤其是素娥这样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性,在这时看来,除了做妾,其他普通人家是不会轻易接纳这样的女子为妻的。更何况,是有官员身份的人家。这让乔老爹格外负疚,深感是自己连累了唯一的至亲,这也就是李成先前拒绝提亲时会想不开的原因了。
  而被李成这样出入王府而且还有官职的人能够接纳,并且明媒正娶,是乔氏父女万万没有想到的。
  听了这些话,李成更是感叹不已,素娥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养家的重负,还要承受世俗的议论和指责的确更加艰难。也更让李成钦佩了。若是自己,恐怕也很难承受如此巨大的舆论压力。
  吃了饭,从乔家告辞出来,李成看着身后关上的大门,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中那精致的绣囊,心中只觉得异常温暖安逸。
  回到王府内,自己的院子里,鸢儿亲自到了一杯凉茶,递给李成,轻声道:“官人,喝口茶消消暑气。”
  李成接过凉茶,点头道:“王爷可有召唤?家里没有别的事情吧?”
  鸢儿闻言,忙笑道:“正说呢,王爷刚派人送来一些新下来的纱罗,命奴婢们做衣服呢。另外,听说王爷今天在外堂接见尚书右丞张子能大人,奴婢正恐王爷传召官人,想不到官人就回来了。”
  李成这时还不大熟悉朝中的这些官员,不禁问道:“张大人?他究竟是什么人?”
  鸢儿笑了笑,摇头道:“张大人本名张邦昌,时常喜欢附庸风雅,很得皇上宠信。”
  张邦昌?李成觉得这人隐约有些耳熟,似乎就是北宋灭亡之后,在金人的扶持下建立伪“大楚”政权的傀儡皇帝,是个历史上有名的奸臣。
  想到这里,不由皱眉道:“他来见王爷,只是玩乐?”
  鸢儿笑了笑,给李成递了一块准备好的湿巾,点头道:“听说他养了一班汴梁有名的歌妓,是想请王爷前去欣赏歌舞。恐怕是看着王爷近来颇有些得宠,所以赶着上来巴结呢!”
  李成笑道:“这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王爷不过是一时孩子气,玩玩罢了,什么巴结不巴结的,还说不上呢。”
  说到这里,李成忽然想起自己的打算,不由问道:“上次王爷赏的那个珍珠,不知道市面上多不多见?价值多少?”
  鸢儿惊讶地看了李成一眼,小心地道:“那种珠子乃是上好的南珠,只有宫里能见到。寻常中等人家,不要说那种大珠,就是奴婢头上的这种珠子都没见过呢。若说价值,怎么着也值一二千两银子。若是皇上九龙冠的龙眼珠,那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说着,把自己头上的一枝珠钗取下来,递给李成观赏。看着那被精心地镶嵌在银簪上只有黄豆大,形状并不十分规整的三粒珍珠,点头道:“你这枝珠钗,恐怕也值不少钱吧?”
  鸢儿看着李成手里的珠钗,含笑道:“这枝钗还是王爷去年娶亲开府时,奴婢从王妃那里得来的赏赐,若是拿出去,就不说本身钗子五两的份量,单说珠子总也能卖个十两银子呢!”
  李成闻言,对于珍珠在这时代的价值,心中便大概地有些概念了。若是自己能攻克珍珠养殖的技术难关,那么在这乱世之中就有了发财的捷径了。
  第十九章 一上梁山
  七月底,暑气依旧,李成带着孙园和赵构特意派给自己的王府亲卫周竟,改扮成普通商人的模样带着马车,一路风尘地赶到了后世著名的水泊梁山的脚下。梁山最早为西汉文帝之子梁王的陵寝所在地,景色秀美,周围大小湖泊连绵数十里,人称水泊梁山便是由此得名。距离宋代的京师汴梁直线距离只有数百里,经过不到六天,李成一行便抵达了梁山地面。
  李成看着路边处于原始状态的茂密的山林,心情真是说不出的亢奋。尤其是想到不远处就是有名的水泊梁山,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会不会真的有梁山好汉和一百单八将呢?若是能把这些人收到自己手中,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李成满脑子都是电视剧《水浒传》里那些精彩的画面。
  想起黑旋风李逵、打虎英雄武松,被高俅父子陷害的林冲。他就真的有些按捺不住。好不容易马车终于一路疾驰来到了梁山脚下,还没等李成看清楚路边的山林。马车就停了下来。
  孙园皱了皱眉,正要询问,便听赶车的周竟向李成低声道:“官人,前面又出现一座大山,我们是不是就这样闯过去?”
  李成闻言,一步跃下马车,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肢,打量着前面的山林,点头道:“时间不晚,我们还是早点过去,不然又要耽搁一天了。”
  这地方山高林密行人稀少,的确是打劫最好地方,只是不知道这时已经占山为王的梁山好汉们会不会出现呢?这个可真是叫人有些期待。呃,期待打劫?汗,有些乱套了啊。
  看他下了马车,周竟也急忙跳下马车,低声道:“官人无须担心,周竟一身功夫,总不能让那山贼伤到官人。”
  正说着,只听身后隐隐地传来一阵马蹄声,李成和周竟同时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却看到后面两辆马车和三名骑士,正匆匆赶来。
  看到停在路上的李成一行,赶在马车前面的一名骑士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看到李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才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道:“前方可是梁山地界?”
  李成看他体形彪悍,神态威猛,穿着一件酱紫色武士袍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觉点头道:“应该是梁山了,阁下这是……”
  那人拱手道:“我看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所以想和壮士结伴而行,待翻过了前面的高山,到了集市上再行分手。”
  李成看了一眼他身后其余两名年轻骑士,又扫了一眼那两辆帷幔低垂的马车,点头道:“也好,我们结伴而行,待过了这座大山,也就安全了。”
  那人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忙招呼身后的马车向李成这边靠拢。李成看他们的两辆马车虽然都是双马驾辕,却还是异常沉重。便有些疑惑,不觉淡淡地问道:“不知兄台是行商还是投亲?”
  那人笑了笑,拱手道:“在下杨志,送家眷前往汴梁,因为近来地方上不太平,就绕路从梁山南麓北上,想不到路遇这样的险峻高山,因为怕家眷受惊,所以才想结伴而行。”
  说到这里,他看着文士打扮的李成,点头道:“壮士虽然文士打扮,举止之间却冷静沉稳,似乎不是普通人。”
  李成这时正被他自报的姓名惊得发呆。杨志?就是小说里青面兽杨志?可是看他脸上并没有那著名的胎记啊?难道是以讹传讹,弄错了?还是仅仅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思忖之间猛地看到杨志那询问的目光,忍不住讶然道:“看你身手似乎不错,莫非是行伍出身?”
  杨志这时正押着高俅送往京城为宋徽宗祝寿的贺礼,因为听说梁山上聚集了一伙土匪,专门打劫过往的官差商旅,地方上几次征缴都铩羽而归,对其无可奈何。这次押送生辰纲,乃是关乎前程的大事,不由小心翼翼,深恐有失。
  本来他是准备待正式通过梁山的时候,分次分批地运送这批民脂民膏通过梁山的,只是来到这山脚下发觉这里地势惊险,两侧都是崇山峻岭,只有中间一条狭窄的小路可容通过,便有些担心。但是这时再改扮的话,显然有些迟了,只好寻找一同经过的商旅准备结伴而行。而且,他发现李成虽然是一身文士打扮,但是气度沉稳,虽然也似乎停在路边等候其他商旅,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杨志有些紧张。
  如果这个李成真的是山上土匪的眼线,自己贴身跟着他,到时候来个破釜沉舟,与之同归于尽也算是个交代,若是白白丢了这次的生辰纲,那自己恐怕就再无立身之地了!
  想到这里,也小心地试探道:“在下杨志,乃是雁门杨业之后,从前曾效力军中,因被小人诬陷如今已经是布衣之身。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前往何处?”
  李成闻言,便确信眼前的大汉就是小说中的青面兽杨志了。这时看他神色充满了戒备,又小心地言语试探,加上小说里的描述,便猜到他可能正是押运生辰纲前往汴梁。只是,小说毕竟是小说,真实性很难保证。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还没有办法知道。
  而且,对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旦发生意外,就极可能逼得杨志上山落草。这样的话,如果自己能帮他平安度过,一来可以借此结交,二来也能间接地和高俅搭上关系。对于今后自己的发展多少是有利的。
  想到这里,急忙笑道:“在下李成,这次只是初回中原,正想游历各地,饱览大宋的壮丽河山。”
  杨志这时也已经留意到李成戴着皂纱折角巾内杂乱的短发,听说他是从西域回来,便忍不住惊讶地道:“难怪阁下气度与众不同,原来是自西域而归。能够万里迢迢回归中原总是不易,令人钦佩!”
  听说李成是从西域回来的旅客,杨志的担心终于放了下来,口气也不觉温和了许多。
  李成看杨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便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和杨志混熟了,就能想办法帮他度过这场危机了。
  按照小说中的演绎,不久便应该要遇到前来打劫的梁山好汉了。而且,就眼下的地形来看,这里也的确是个打劫的最佳场所。
  想了想,不由皱眉道:“眼前山势险峻,我们不妨再多等一些过往商旅,一起结伴而行。这样还是安全一些。”
  杨志同意地点头道:“原本话是如此,但是小弟绕路百余里,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如今急赶着回汴梁,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这时,杨志那边的一名车夫上前,小心地躬身道:“启禀官人,这山上土匪众多,若是不能结伴而行,恐怕很是危险。”
  李成看着那年轻的车夫,看他精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身形精悍,心中一动。点头道:“你是本地人?可知道这山上的情况?”
  那人急忙小心地哈腰道:“小人家中行二,人称阮小二,在这路上混口饭吃。梁山上的草寇只劫官商大贾,并不轻易伤及普通商贩。”
  阮小二?那不就是阮氏三雄中的老大?这人可能正是梁山好汉下来的眼线,杨志的这批生辰纲,恐怕已经被盯上多时了。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阮小二,李成点头道:“看样子,你一定经常出没在这里了,若是果真遇到梁山……山贼的话,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阮小二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小人虽然同山上的贼寇不熟,但是终究有些交情,所以只能想办法保得诸位性命,至于财货,就……”
  他话音未落,眼前寒光乍现。就听一声暴喝:“大胆贼寇,竟敢送上门来!看刀……
  第二十章 梁山好汉
  随着这声震耳的大吼,杨志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沉甸甸的大刀,抖手就向阮小二当头劈下!
  李成没有想到杨志的反应这样敏捷,能够立刻意识到阮小二是梁山眼线,猝然爆发。这一下,阮小二似乎也没有料到杨志反应如此惊人,一时措手不及,眼看着杨志手中的大刀迎面落下。
  李成这时已经来不及多想,既然阮小二忽然亮明身份,自己这一行人恐怕已经落入梁山好汉的埋伏中了。
  这时,只听又是一声大喝,后面两辆马车中竟忽然涌出六名手持钢刀的大汉,直向还在愣神的阮小二扑去。
  眼看杨志手中的钢刀就要落下,马车中的大汉就要扑到身前,阮小二忽然冷笑一声,身形猛地一闪,竟然不顾凌空劈下的大刀,直向杨志面门扑去。
  杨志只觉一阵彻骨寒风直袭面门,心中惊异于阮小二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却还是闪身抽刀,避开了这同归于尽的一刀。
  这时,只听山路两侧的密林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呼哨声,在茂密的山林中此起彼伏,气势极是惊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李成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懂得先声夺人的重要,梁山的这伙人的确不同凡响。
  听到那刺耳的呼哨声,正在扑向阮小二六名大汉立刻放下正在殊死搏斗的杨志等人。随即收缩防守,紧紧护在马车周围,凝神戒备。
  而杨志这边已经将阮小二逼得险象环生,眼看就支撑不了几招了。只是杨志却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将阮小二压制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显然,杨志是想先拿下阮小二让对方投鼠忌器。形势才有可能逆转。
  看着眼前陡然急转的形势,周竟小心地护在李成身前,孙园面无人色地扶着李成,颤声道:“官人,这可如何是好?竟然遇到贼寇……”
  旁边,周竟沉声道:“官人无须担心,这伙贼寇看样子是冲着杨某去的,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只要周竟在,决不让他们伤到官人!”
  李成看着场中的情况,毫不在意地点头道:“我们又不是官家身份,不过是普通商旅。这些人既然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绝不会滥杀无辜,你们不用担心。”
  其实这时代的土匪,究竟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有选择性地杀人,李成可没什么把握。若是一时杀得兴起,杀红了眼,难保自己这边不会被波及。对古人的嗜杀,李成其实是心中有数的。史书中记载的农民军残杀无辜百姓的事情屡见不鲜,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些人不会对自己动手。
  只是,这时情况危急,与其强调险恶,倒不如稳定大家的心理,才能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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