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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节

  她全身都被掏空,力气与精神全无,疲惫地说道:“你抱着我。”薛崇训便依言拥其入怀。三娘贴着他柔声说道:“有一天我定会设法取你性命。”
  薛崇训笑道:“那你肯定也愿意陪我一块儿去。”
  黄昏时分一行人到达了武功县明光军驻地,天气晴朗甚至能看见西边的太阳,不过晴了一天各处的积雪仍旧没有化完。薛崇训整理衣冠,见三娘很受伤的模样,便说:“你不用下车了,一会让人直接送你到行辕。”
  三娘没有说话算是默许,过得一会待薛崇训下车她就听见了外面各种一本正经的说辞,许多人呼万寿无疆,三娘虽然没看见但也可以想象此时薛崇训的尊崇,然后就听薛崇训半文不白地朕来朕地说了一番大道理。要不是亲身经历,她难以想象这样她现在追随的人在威仪之下有另一面。
  薛崇训到得武将官吏们为他准备的行辕,立刻就召见宦官杨思勖及内侍省两名宦官,余者都阻挡在外,行辕内外飞虎团警戒。将士们都知道天子在和大宦官商量秘密武器的事儿,因为试验在军营中进行,虽然绝大部分人不知细则,但火药爆炸及几个铸铁的作坊很明白,大伙多少也知道一些。
  长得又黑又瘦的杨思勖其貌不扬还是个宦官,但薛崇训是清楚的,此人实际上是一个对军事颇有造诣的人才,肚子里有货。
  杨思勖拿来了三种粉末,都用木盒装着,显然是有关火药的东西,制造出来的过程中有薛崇训的重要意见,也有杨思勖的揣摩。其中一种是硝粉,好像很神秘其实知道怎么做就很简单,是从钟南山采得的硝石加水和草木灰煮,滤掉杂物冷却结晶而成;另外一种是硫粉,也是采了硫矿提纯,烧煮融化取其上层;最后那样黑漆漆的东西不知道是木炭还是火药制成品,三种配方混在一起应该也和木炭一样是黑的。
  这次技术改进其实就是提纯的过程,对火药的本质没什么改变。以往军中制作的火药是从民间炼金术那里得来的经验,大家并不清楚起作用的成分,只把那些炼金的材料混合在一起,自然不相关的杂志就很多,稀释之后威力有限;现在经薛崇训的指点,找到了只对爆炸有用的材料,便制作而成了。
  “这是火药?”薛崇训指着黑漆漆的粉末问道。杨思勖道:“回禀陛下,正是火药,威力惊人。”
  刚才薛崇训听了杨思勖禀报整个制作过程,都不用等亲眼所见爆炸效果,就可以断定这玩意确实成功了,毕竟它本身就很简单。一硫二硝三木炭,薛崇训从未怀疑过“前人”的成果。
  不过眼前这黑乎乎一团,在没有相关技术的支持下,就算外人得了这东西也不一定容易搞清楚其成份及制作过程,此时的人们判断一种东西无非就是闻气味尝味道什么的。薛崇训便道:“配方文卷是军机密案,泄漏出去者死罪。这玩意咱们能做,别人也能,不要自己造出来的兵器被敌人利用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大约是薛崇训的话有些俗了,另外两个宦官不禁笑了起来,但马上见杨思勖和薛崇训都一本正经的,他们就急忙憋住了笑意。杨思勖躬身道:“奴婢遵旨。”
  薛崇训看了那两个红着脸尴尬的宦官,自己也笑起来:“保密一定要做好,就算以后别人迟早能弄明白火器,但现在咱们是有武器优势的,而等以后或许咱们又能造出更领先的兵器,随时保持技术优势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薛崇训又问大炮铸造,杨思勖答还没成功,用泥模灌铁水铸造了炮身,但太脆了一装火药就炸膛,应是铁质不过关。军需作坊造的刀剑等冷兵器倒是质量很好,可那是反复锻打出来的效果,这种法子用来铸炮显然不行。
  第十六章 正事
  在明光军停留了一天薛崇训就赶回大明宫去了,次日在麟德殿有一场蹴鞠他要参加,几天前太平公主就派人告诉他了,不能不去。
  本来薛崇训是抱着应付了事的想法参加,不料到场后玩得十分高兴。薛崇训这边的十个人选了一些熟悉的年轻武将以及飞虎团的人,对面的球队是羽林军里选出来的。羽林军并没有故意让着讨好皇帝的意思,因为薛崇训早年在蹴鞠上的技术就很有点名声,将士们不说让着生怕打得太差让皇帝不尽兴,所以准备很充分,五六天之前就每日训练。而薛崇训刚刚才从武功县回来,仓促选出的球手,也就是打听谁蹴鞠在行就弄进来凑足十人,赛前没有磨合,结果开场就被进了个球。这激起了薛崇训的好胜心,便认真对待起来。
  他一较真,接下来的场面就更加精彩了。场地是刨松了的沙地,撒得是油,有的人从马上摔下来弄得一身油泥也不在乎继续上跑奔跑,观赛的人们情绪高涨,麟德殿前呼声愈频。
  薛崇训的相貌长得不算英俊,好在身板大身材挺拔,穿上护甲头盔后骑马纵横也是颇有气势,那些观赛的宫廷妇人见皇帝生龙活虎别提多高兴了。前来麟德殿的除了一些得宠的重臣及关系交好的外邦使节如慕容鲜卑的使臣,最多的就是大明宫中的贵妇宫人,当薛崇训骑马从场边奔过时,边上的妇人目送秋波者也不在少数,这让薛崇训下意识地有些飘然起来,能得到美妇的青睐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儿。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精神面貌也积极起来,而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在尽力保证既得的东西。晴空中的阳光也在此时冲散了他心中阴霾的一面,唯有热血沸腾地策马奔走追逐。
  这场蹴鞠自然是以薛崇训胜利为结果,接下来的赛事是妇人们的表演,贵妇也是喜爱这项活动的。薛崇训也不更衣,取下头盔就穿着护甲到台子上入座观赏。
  木台正中金黄色的宝座引人注目,他坐在太平公主的身边,旁边的位置上还有一众比花儿还漂亮艳丽的妇人,金城公主和高氏就在太平一旁,另外除了皇后还有薛崇训的岳母孙氏也在一起。薛崇训坐下来就觉得自己在花丛之中,这些女人除了漂亮,个个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仪态雍容高贵。众芳环绕金玉在侧,薛崇训觉得这就是自己多年争权夺利的胜利果实之一。
  场上继续开始的蹴鞠不如起先二郎们那般惊心动魄充满争斗性,却更值得观赏,她们身姿轻盈往来迅疾,一枚空心球更是被玩得技艺娴熟,飞舞流转却比刚才那种只图实效胜负没有什么花样的蹴鞠好看多了。恐怕就是一点都不懂蹴鞠的人,此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在长安真正的“球盲”实在很少,能打马球的人不多,毕竟战马和场地都需要社会资源,马球确实如现代的高尔夫一样是高端运动,可是人们可以在街巷院子里用足踢。市井间的少你妇人穿着简陋的木屐,有的干脆赤脚追逐着空球奔跑,随时在长安走一圈肯定能见到这样的场面,至少在京城里绝大多数百姓是衣食无忧的,才能喜好这些玩乐。
  薛崇训出了一身汗,正兴致勃勃地观赏场上那些妇人的表演,比赛倒在其次,他看到的是搔首弄姿玩着各种花样的表演。大约是他剧烈运动之后散发出了一股雄性激素的味儿,旁边那些很难见着男人的妇人此时脸上都有些红晕。薛崇训感觉孙氏好像在向自己递眼色,转头看时却见她端坐在那里,他只能开口寒暄一句掩盖自己的动作,因为他的任何微小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周围的人注意。
  他便随口问道:“宁国夫人何时搬进宫里来的?”薛崇训称帝后,他的亲戚妻妾都按照关系远近封了贵族品级,宫里的人按礼制上书,他批复后即给封号俸禄,自然孙氏也不例外。
  孙氏道:“前几日奉了旨就住进来了,现在居住在蓬莱殿中,常得与妍儿见面。”
  薛崇训笑道:“以往蒙夫人照料家务,我无后顾之忧,现在可以继续管着蓬莱殿的事儿。”
  孙氏忙道:“陛下的内事是皇后在管,我是她的长辈只是偶尔叮嘱她谨记礼仪。”
  薛崇训点点头,心道在公众场合孙氏真是一个举止说话非得得体的人,很有大家风范。但她越是这样,薛崇训的脑子里越会浮现出床笫之间她的另一面风情。想到这里他已有些蠢蠢欲动,心道住在蓬莱殿真是近水楼台,今晚不知有没有机会呢。
  但在麟德殿玩了一下午,晚上在承香殿还有晚宴歌舞,薛崇训也不好扫太平公主的兴,一大群人晚上又在承香殿热闹起来。歌舞罢,又有新鲜的傀儡戏表演,一直到深夜罢休。
  坐在一旁的太平公主提醒薛崇训道:“时间不早了,蓬莱殿还有好一段路,你今晚就在这边歇了吧。”
  她轻轻的一句话,金城和高氏都不进露出了感激的表情,显然太平公主是在为她们着想,而且薛崇训比较听从太平公主的话。
  不料这时薛崇训感觉自己的脚被踩了一下,回顾坐在一张食案旁边的人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孙氏,怀疑是她踩的自己。
  他沉吟了片刻便道:“明天一早我还要见见大臣,今晚实在有些累了,要不明晚下值之后再来陪母亲大人晚膳?”
  忽然有个声音轻笑道:“瞧郎君说的,在承香殿这边歇息就会很累么?”
  顿时好多双眼睛都循着声音看向侍立在薛崇训身边的白七妹身上,白七妹情知失言顿时红了脸。片刻之后几个人的目光又看向太平公主身后的女道士玉清,都没人去斥责白七妹。玉清尴尬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薛崇训见到一会儿之间的眼神交流,忍不住面露笑意。
  太平公主正色道:“好罢,你且回寝宫歇息便是。”
  薛崇训乘车回到蓬莱殿之后哪里觉得累,一门心思想着与孙氏缠绵的事儿来。他要找人侍寝自然简单,再不行身边的几个内侍也行,可孙氏总能让他尽兴,他又迷恋那种掩盖在端庄之下的风情……当然之前孙氏两番暗示,他也不想让大人失望。
  可是这大明宫不比晋王府,这里到处都是人,特别在皇帝寝宫,晚上也有宦官宫女当值,他又是特别受关注的人万一在路上被人瞧见了却是不好。在这一刻薛崇训再次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
  今晚在薛崇训寝宫当值的内侍是姚宛,她见薛崇训坐立不安的样子便好心问了一句。薛崇训对自己的内侍还是比较信任的,便说道:“我想出寝宫一趟,又不愿被他人知道,正犯难。”
  姚宛也是个聪明的小娘,出身相府还读过许多书,听罢一琢磨:大晚上的他要偷偷摸摸去哪里?这种时间能干的应该就是私会,可是他都登基做天子了,这后宫里的妇人想要谁召来侍寝便是……就在这时姚婉忽然想起了孙氏,这个妇人就是薛崇训不能正大光明能一块儿睡觉的。想到这里姚宛脸上一红,觉得自己想得太坏了,可是薛崇训那样子真让她想不出别的事儿。而且当初在晋王府时姚婉就觉得孙氏和薛崇训的关系有点奇怪,她是一种直觉在偶然间的细节中感觉出来的,只是孙氏平日端庄守礼姚婉也不能想得太多。
  而这时她也不能细问,略一琢磨便道:“你打扮成宦官出去罢。”她只是随口胡诌,说出来之后觉得好玩便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倒是一个办法,那些值夜的每次走动巡逻都有规矩,你把执事房的卷宗拿来查查就能摸准空档,我要是换了衣服就算被人远远看见也看不清楚是我,或许会以为是去办什么事的宦官。”薛崇训一本正经道。
  姚婉打量了一下薛崇训道:“就是个子太高,我得给你找一身能穿的衣服才行。”
  这事儿干得很离谱,但姚婉见薛崇训来真的,她有皇帝撑腰有什么好怕的,当下就跑去查巡逻的时间找衣服去了。在有些枯燥的宫廷生活中,她能干这事儿还觉得很有趣。
  薛崇训换上了一身宦官的衣服,姚宛见状笑得合不拢嘴,“真没见过长着这么多胡须的宦官,要不您把胡须给剃掉就更像了。”
  “胡说!那我还怎么见大臣?一会低着头走,远处看不见的。真要就近遇到我了,他们还能认不出来?”薛崇训想了想道,“不行,我要是自己跑过去,总要通过那边当值的奴婢才能见着那人,这不得给认出来……你跟我一块去才行。”
  姚宛本来觉得不能打听薛崇训要去哪里,但他这么一说,她便释然问道:“郎君要去哪里?”
  “……宁国夫人那边。”薛崇训顿了顿才说道,“你别乱想,也别乱说出去,我找她是有正事要商量。”
  姚宛憋红了脸,终于说服自己要做出相信的样子正色道:“郎君一定有要紧的正事,我可不敢说出去。”
  第十七章 亲密
  宫檐下的灯笼冷清地亮着,周围一片安静,薛崇训和姚宛沿路向北走,竟连一个人也没看到。来到孙氏的寝宫前,只见宫门虚掩,薛崇训顿时心里明白了,晚宴后踩自己的脚暗示的人一定是孙氏,她此时多半也期待地在里面等侯了。
  薛崇训没有敲门,伸手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只见旁边坐着一个小娘,正坐在凳子上达拉着脑袋打瞌睡呢。薛崇训转身反手闩上宫门,对姚宛说道:“你就在这里候着,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说话声惊动了瞌睡的丫头,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看着薛崇训,薛崇训瞧见了她的脸认出来原来是晋王府的奴婢小翠,以前就是孙氏身边的近侍,他便先开口说道:“夫人在里面吧?”
  话音刚落,就见珠玉摇曳一身轻薄罗裙的孙氏走了出来,薛崇训注意到她穿得已不是晚宴上的一身衣服,此时的妆扮仿佛更加精雕细琢。她见薛崇训穿着宦官的衣服,顿时怔了怔,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姚宛,姚宛以为她看穿主意是自己出的,由于在晋王府时的上下尊卑本能地有些紧张。但姚宛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这时心里便抗拒地道:薛崇训做了皇帝,有一天我得宠了照样能上升到一定地位不用再看她的脸色。
  姚宛和那小丫头呆在外面,薛崇训说是有事儿要商议就和孙氏一块儿进帘子里面去了。寝宫内果然再没有人了,薛崇训问道:“你把其他人都支走了?”孙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的目光不敢正视薛崇训,此时仍然正经地站在那里。
  大约是孙氏的忸怩影响了薛崇训,让他也觉得仿佛是第一回一样多少感到有些难为情,这宫殿中的环境也让他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贪婪地扫视了孙氏那涨|鼓鼓的胸脯以及曲线流畅的腰身,保养得白皙的肌肤更添风情,薛崇训知道她此时的仪态很快就会被让人尽兴的热情所取代。
  两人相对了片刻,薛崇训再不逡巡不前,走上前便一手搂住了她的柔软腰肢,一手向那高峰上摸去,入手处自然柔软美妙,薛崇训微微一用力捏,那柔软在手心里便更加生动起来,孙氏轻轻呼了一声,一股子好闻的香味让薛崇训顿时如同陷入了雾里。
  ……
  宫廷果然不如晋王府一般简单省事,没过两天太平公主就派人叫孙氏到承香殿说话。孙氏见到太平公主见她脸色不好,心下就紧张起来,猜测是不是前两天晚上的事儿被她知道了……原本那事儿就不够严密漏洞很多,但当时她许久没和薛崇训在一起,观蹴鞠的一整天都在想那事,实在没忍住。事后才担忧已是无补。
  太平公主冷着脸道:“蓬莱殿是崇训住的地方,你还是搬到这边来住罢。”
  孙氏听罢心下断定那事肯定被太平公主知道,这宫里多少她的眼线,当时为什么要冒险呢?她羞愧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深受礼仪熏陶的她当然也认同这样违背伦常的事是非常不能容忍的,只是一旦开始就沉迷其中几番想收手而不得。
  太平公主只让她搬离蓬莱殿,而且这事儿只找孙氏来说,显然是留有余地的。毕竟李妍儿还是皇后,如果太平公主因为不满孙氏想要真正惩罚她,还会牵涉到其他问题,李妍儿也是李家的人。
  既然太平公主给了余地,孙氏再不敢丝毫辩驳,忙执礼应了一声“是”。她羞臊地心道这事除了太平公主知道,应该还有其他人,却不知道是谁高密的,以后再承香殿中生活真是无颜见人,她此时就觉得太平公主身边的女道士也在嘲笑自己。
  太平公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儿孙氏,觉得她的身段确实好,只是年纪的关系还是不如那些一二十岁的小娘娇|嫩,不是她主动勾引薛崇训,怎么发生这种事?孙氏一向给人知书达礼的印象,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太平公主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她竟然那般胆大乖张。
  此事很快让金城也知道了,她平日也对道家有兴趣,住在承香殿的日子里渐渐和太平公主相处得来,又和玉清说得上话,从玉清那里听到孙氏要搬到承香殿的消息以及其他蛛丝马迹,她猜也猜出来出了什么事。不过金城仍然和其他宫廷贵妇关系不怎么好,难以真正谈得来,她长得实在太漂亮让其他人下意识有种排斥心理,倒是太平公主和玉清能善待她。
  第二天薛崇训和李妍儿夫妇来到承香殿给太平公主请安,太平公主留他们吃饭,金城也来了。
  李妍儿看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可亲切,完全没有皇后的架子。金城是她儿时最好的玩伴之一,又是亲戚,李妍儿对那份友谊记忆深刻,也毫无心眼地对待金城。金城也有意与她搞好关系,说话之间提道:“现在你搬到宫里来了,以后咱们又能经常见面啦。”李妍儿高兴地不住点头,拉着她的手都不肯放松。
  太平公主虽然没听金城在自己面前要求想去蓬莱殿居住,但是听她此时的弦外之音也有了那意思,没有明说罢了。此时太平公主却见李妍儿毫无那方面的意识,心下也不由得感叹这个皇后确实没有御人之才,不过太平公主倒是打心眼里喜欢李妍儿的率真可爱。
  过得一会儿,太平公主便笑道:“既然你们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模样,不如让金城搬过去住,不是天天都能在一起了么?正巧宁国夫人要过来陪我,金城过去也能给妍儿做个伴儿。”
  李妍儿的眼睛顿时笑成了月亮弯,“好啊,姑姑就过来陪我嘛。”
  金城不慌不忙地说:“愿听从太后的安排。”
  薛崇训做了皇帝仍然被冷落在一旁,他主要不知道在一群女人面前该说什么,只能旁听她们的表演。薛崇训虽然不谙后宫争斗的细节,却没李妍儿那般傻,已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只是没表现出来。他不说话便闷头吃饭,今日的家常便饭不似宴席上一般油腻,转眼之间他已吃下了两大碗。
  这事儿薛崇训对在场的人都没啥看法,唯一挂心的就是孙氏,他心下很是歉意,更不能坚持要母亲改变对孙氏的命令,孙氏也不会同意他这么说毕竟她是一个要脸面的人,肯定不愿意继续闹腾。
  不过这点烦恼对于薛崇训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也没过多看重,无论怎样只要自己当权一天,没人能把孙氏怎样。他成日忧心的还是朝廷正事,但凡有点危机意识的人坐到这个位置也无法真正做一个昏君。
  对于金城他发现自己已没有往日那般迷恋,这大约是年龄又增长了,少了以前的冲动。不过如果让金城和亲那事儿再来一遍,他还会那么干,不然难以忍受羞辱。和往昔一样他仍然有些执念,如果挑战了内心的执念,什么朝廷正事都见鬼去罢,重新穿起盔甲再干一场便是。
  金城依然那般貌美如仙,模样出凡脱俗,但薛崇训总是觉得无法与之贴心,她是给人拒人千里感觉的人,哪怕有过肌肤之亲也难以亲近。如果是几年前,薛崇训会被那种神秘和仰望所颠倒,但而今他仿佛渐渐返璞归真,更在意平淡的相处。
  女人们还在亲切地笑谈着,在薛崇训看来中间有许多心眼,却能表现得如此亲密,真是让他难以理解。没过多久,他已吃饱了,便拿起勺子舀了两勺汤在碗里,和着剩下的饭粒喝了个干净,便放下碗筷呼了一口气道:“母亲大人,我吃完了,到一旁喝茶去。”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他那干净的碗,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我相信懂得甘苦的人肯定能为百姓作想,好好治理天下。”
  薛崇训笑道:“母亲言重了。”他心说我刚不久还和岳母乱来被您知道,您倒是护短只怪孙氏不怪我,其实这事儿一开始就是我处心积虑诱她下水的。
  他怜爱地看了一眼李妍儿,心道:同为李家的人,母亲显然更看好金城,又因为前不久的事,妍儿却是无辜又可怜,不过在废立皇后这种事儿上我却不能让步,至少得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就算他和太平公主的关系仍然亲近,大小事上仍然会出现权力的矛盾,在坚持与妥协之间平衡。总之薛崇训很兴庆自己努力争来了权力,如果只依靠母亲,而今在很多事上哪里能由得他?以太平公主的性格肯定是霸道地按照她的意愿来干,根本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但是她在薛崇训的面前也只能必要地让步和妥协。
  薛崇训不愿意全部依靠太平公主,但他在某些时候仍然依赖她特别是内心的依赖;或许太平公主也是如此,她当然清楚如果没有薛崇训这个儿子,她拥有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母子之间倒是平等了,唯有平等的地位才会产生分歧,若是三娘和薛崇训那样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是对三娘从内到外的完全占有。
  第十八章 范阳
  第二天一早薛崇训先去了宣政殿与政事堂大臣及掌握实权的大臣碰面,听了一点夹杂在长篇废话中的正事。由于期间有人提及契丹的事,他回到内朝时内阁三位学士也说起了这事儿。各地奏章薛崇训都授权内阁可以查阅,所以他们就以上报的信息为依据分析起幽州的事儿来,薛崇训时不时点头一副认真的态度听着但很少表示自己的看法,当然在他们争执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时薛崇训也难免偶尔走神。
  或许薛崇训天生就不是处理各种繁冗政务的料,每天上午在殿上他都感到十分无趣,但仍然日日不懈怠地“勤政”。他对很多事总有一些自己的感悟和想法,比如认为人在资质才能等客观条件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要干好一件事的办法就是:把时间泡在上面。只要做到这一点不一定能把事儿干得完美无缺,至少不会太差。就像他读过的史书上那些丢了江山的昏君,很多都是玩物丧志太没有节制,完全不管朝政天下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都不清楚,也怪不得别人糊弄他的江山了。
  所以薛崇训经常性地和大臣们见面,虽然他平常大部分时候只是听从别人的谏言,但觉得自己能大概了解局势总不是坏事。
  张九龄正在侃侃而谈:“契丹说到底地方丁口只有那么多,又曾惨败于突厥之手,不能和以往的吐蕃及突厥相提并论。突厥之战后,契丹向朝廷称臣修复关系,边境马市得以开通,又因朝廷拉拢许以突厥旧地牧场等好处,当初在黑沙城盟约他们不是满意的吗?时隔不过数月,怎么就要叛了?其中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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