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岛主“哦”了一声,微笑道:“其实这事儿我也一直在想着,你们也都大了,是该完成冷言兄的愿望了。这样吧,等这次赎金送到,我们放了人,便开始筹备你们的婚事。”呵呵一笑,道:“你该知道,这结婚,是要费银子的,你娶新娘子,总不能太寒酸吧?”
“是!”冷照显然有些激动,拜倒在地:“谢岛主成全!”
“好。冷照,我身体不适,与官家商讨赎金的事情,你便派人去办吧。”
等到冷照离开,拥有一双大长美腿的杜冰月立刻从旁出来,跺了跺脚,责备道:“爹,我不嫁给他,死也不嫁给他。”
岛主此时神情严峻下来,眼中闪着阴冷的神色,望着冷照远去的背影,淡淡道:“这孩子的心太大了,他梦想着成为第二个东海王,他的心思,会毁了仙人岛,会害死我们所有的人。”
杜冰月一愣,旋即过来扶着岛主坐下,才轻声问道:“爹,冷照现在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不少弟兄都听他的吩咐,再这样下去,你都管不住他了。”
岛主冷冷一笑,冷声道:“可是这一次,他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抬头望着蔚蓝的苍穹,缓缓道:“他不该得罪韩家,更不该抓来韩家的子弟,这个错误,会害死他!”
第六十二章【探视】
韩漠和萧同光被带到一处比较偏僻的草棚子里,除了手脚被绑外,身体还被绑在木杆子上,韩漠自小锻炼,这些苦头倒也无所谓,倒是养尊处优的萧同光,嘴里哼哼着,后来口中被海匪塞了东西,也吐不出声音来。
三名海匪带着刀,就守在棚子里,在他们眼中,这两个囚犯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马虎不得。
韩漠在悄无声息中,试探性地想挣脱牛筋绳子,但是没过多久,他便失望了,倒不是他的力气不足,而是这种牛筋绳子实在是一个绑人的好东西,任你力气再大,在牛筋绳子那极强的伸缩性之下,只能徒劳无功。
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外面一名守护海匪恭敬道:“岛主!”棚子内的几名海匪立刻站起来,迎到门前,左右排开,俱都躬身道:“岛主!”
岛主缓步走进来,轻轻咳嗽一声,走到萧同光面前,忽地斥责道:“这是燕国朝廷的要臣,是我们的客人,你们怎可如此怠慢?”他伸手拉下塞在萧同光口中的东西,抱抱拳,笑道:“下面的人不懂事,大人别见怪。”
萧同光连吸几口气,正要破口大骂,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哪里敢骂出来,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来:“你……你们要多少银子?”
岛主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沉声道:“还不给这位大人解开绳子。”
岛主有令,谁敢不从,当下便有人上前解开了萧同光身上的绳子,尔后问道:“岛主,这小海管身上的绳子用不用解开?”
岛主摇了摇头,也不多做理会,只是向萧同光一拱手,笑道:“大人一路颠簸,辛苦的紧,现在只怕是人困体乏,先且去歇息歇息。”回身吩咐道:“还不领大人去用餐,好酒好菜端上来,好好伺候着大人。”
几名海匪面面相觑,岛主冷哼一声,几人再不犹豫,恭声道:“大人请!”
萧同光见岛主客客气气,他那股子贵族的傲气又上来,冷笑道:“你们真是大胆,挟持本官,这是要丢脑袋的。”但是知道不能激怒这帮海匪,语气也和缓了一些:“本官知道你们生活不易,既然将本官……请来,少不得会赏你们些银子就是。”
“那就多谢大人了。”岛主微笑道:“让大人受惊,还望不要见怪。大人先请去用餐。”
萧同光官架子十足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忽地停住步子,看了看韩漠,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沉吟片刻,终于道:“这是我的人,你们……你们也别太难为他!”
韩漠听到这句话,嘴角泛起一丝怪笑。
这个萧同光,这头老色狼,有意思!
“大人自去,这位小兄弟,我会安置好。”岛主笑盈盈地道,看着萧同光跟着两名海匪出去,他挥挥手,遣退了棚子里的其它海匪,并吩咐不需任何人进来,海匪们自然是领命退下。
……
草棚里一时极为寂静,岛主仔细凝视着韩漠,而韩漠也笑眯眯地看着岛主,两个人互相打量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远处的海浪声清晰可闻,岛上那股子清鲜芬芳的气息也透进棚子里,弥漫其中。
“让他们离开,岛主似乎有话想对我说。”韩漠笑眯眯地道:“岛主的身体看来不是很好,站得太久了,血气不畅,对你的病情没有什么好处。”
岛主露出笑容:“你懂的医术?”
韩漠呵呵一笑,道:“不懂,就喜欢琢磨而已。”
岛主叹了口气,又仔细看了看韩漠,终于问道:“小兄弟,你贵姓啊?”
韩漠眨了眨眼睛,敛起笑容,淡淡道:“一个小小的海管,姓名很重要吗?岛主,我听你那帮兄弟的口风,这次偷袭官船,似乎并不是你的意思啊?”
岛主点头道:“不错,这一次出海,那是我下面一个不成器的子侄所为。”
“我想也是。岛主见多识广,一看就是睿智之人,这劫掠韩家官船的事情,想来以舵主的智慧,是不会去做的。”韩漠微微点头。
岛主眉头皱起,忽地问道:“你可是姓韩?”
韩漠平静道:“东海郡姓韩的人可多了。”
“小兄弟,清吏司韩玄昌韩大人与你是何关系?”岛主神情严肃起来,凝视着韩漠,眼中带着期盼之色,也不知道他在期盼什么。
韩漠淡淡道:“以岛主之见,韩大人会与我是什么关系?”
岛主皱眉微一沉吟,忽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来,这倒让韩漠吃了一惊,等到岛主迅速出手,将绑着韩漠的绳子甚至是牛筋绳都隔断,恢复行动自由后,韩漠的吃惊变成了疑惑。
他不知道这位岛主为何说变就变,眨眼间便放开自己。
若是单论体型,这岛主瘦弱的很,而且有病在身,韩漠自问有几分把握可以拿下这位岛主做人质,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此时事出有因,他想知道是为什么。
微微活动活动了一下筋骨,臂上的箭伤还隐隐作痛。
“岛主这是什么意思?”韩漠看着岛主,问道:“岛主解开我的绳子,就不怕我跑了。”
岛主敛容正色道:“小兄弟,若是老夫没有猜错,你便是韩玄昌韩大人的儿子吧?”
韩漠皱起眉头,旋即笑道:“岛主,韩漠不得不佩服你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看来你是有大神通啊。”
“韩公子的眉眼与韩大人有八分相似。老夫曾有幸见过韩大人的面容,记忆犹新,所以一见公子,就有面熟之感。”岛主带着一丝笑道:“而且韩公子的三根金指近在眼前,整个东海城都知道韩家五公子是天上的财神爷下凡,出生便有三根金指,我若是在不知道公子的身份,那真是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
韩漠一愣,旋即抬起手,看着自己的三根手指,叹道:“看来以后这几根手指还是要化化妆,否则谁都能认出来,那未必是好事。”看着岛主笑道:“岛主果然好眼力,家父正是清吏司韩大人,不过你的那些部下没有注意我的手指,没瞧出我的身份,看来练得还不到家啊。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今日韩漠可是见识了。”
岛主抱了抱拳,道:“老夫杜容海得见五公子,真是三生有幸!无知部下让五公子受惊,五公子切莫怪罪。”他这番话方才对萧同光也说过,但是说出来的韵味却是大不相同,对萧同光只是敷衍虚伪之词,但是对韩漠,却显得情真意切,就连向来自诩极能察言观色的韩漠,也感受到岛主杜容海话音中的真诚。
真让韩漠颇有些奇怪,这个堂堂一岛之主,一帮海匪的头子,却对一个沦落为阶下囚的世家子弟如此恭敬,难不成韩家的威名真的让海盗们畏惧到如此地步?这不得不让韩漠心中生起些许的自豪感。
一个老人家如此客气,韩漠是个敬老的人,所以抱拳还礼:“岛主客气了,韩漠该当拜见岛主才是。”顿了顿,笑道:“不过这次将我带到这里来,你那些部下还真是不聪明。而且你们抓来萧大人,那是钦差大臣,我想东海镇抚军的战船已经游弋在东海上,正在找我们的下落呢。”
岛主请韩漠在棚子里简陋的凳子上坐下,才微笑道:“五公子,你瞧着仙人岛如何?”
韩漠不明其意,但还是笑眯眯地道:“秀丽宁静,世外桃源,能当得起仙人岛三字。”
“如此美处,若是毁掉,五公子会不会感到遗憾?”
“毁掉?”韩漠托着下巴道:“为何要毁掉?”这样美丽的岛屿,若是毁成一片狼藉,韩漠内心里自然会觉得很遗憾,毕竟美好的事物被毁灭,那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岛主神情肃然起来,对着韩漠一抱拳,声音中竟然带着尊敬之意:“五公子,仙人岛即将面临一场大难,若想避免毁灭之命运,还要五公子出手相助,杜容海感激不尽!”
韩漠见岛主如此严肃而恭敬,却有些疑惑了,皱眉问道:“岛主这话从何说起?”
“海王令!”岛主一字一句道:“因为海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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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恐怖的海王令!
第六十三章【海王令】
仙人岛靠南边有稀稀落落几处屋子,屋子旁边是高高的棕榈树,茂密的棕榈树荫下,围坐着十几名海匪,坐在正中的,正是素有野心成为第二个东海王的冷照。
“你们知不知道岛主现在在做什么?”冷照靠坐着树干,手中把玩这一把匕首,一脸冷笑地问道。
一名海匪立刻道:“冷二哥,刚才有兄弟过来报过,岛主放了那个钦差,现如今正好酒好菜地伺候着,那些酒菜是我们平时都吃不上的,都倒进狗嘴里了。还有那个小海管,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岛主对他看起来很尊敬,只是兄弟们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冷照将匕首在自己的腮下抹了抹,淡淡道:“诸位兄弟,以你们之见,岛主和那小海管在说些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才听一人道:“莫不是在劝说那小海管写封信交给官家,好让官家掏银子?”
“这些活儿是我们做的,岛主岂会去做?”立刻有人反驳道:“更何况真要写信,为何不让那钦差大官去写,反倒让一个小海管去写?莫非那小海管比钦差还有用?”
此言一出,众人皆以为然。
冷照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扫视众人一遍,才缓缓道:“在场的,那都是冷照的生死弟兄,这些年来,岛主身体不适,虽然出海主意是他拿,但是真正干活儿的,却是我和弟兄们,我们那是出生入死抱成一团儿的兄弟,所以冷照说话,不避讳你们。”
众人都道:“冷二哥,咱们是弟兄,你说的话,我们都是听的。”
更有人道:“冷二哥,你但有所命,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我拼了自己性命,也是要听你吩咐的。这仙人岛几百号人这几年能吃上饭,那都是冷二哥赏的。”
冷照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道:“这话不能这样说,事儿是大伙儿一起拼命干的,兄弟们只是给冷照面子,听从冷照吩咐,冷照是心存感激的。”顿了顿,他眼中划过阴寒之色,冷声道:“诸位兄弟,不是冷照目无岛主,更不是冷照要亵渎岛主,而是……冷照以为,我们很有可能已经被岛主出卖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变了颜色,面面相觑,一时寂然无声。
……
冷照看着众人惊骇的脸色,淡淡一笑,道:“岛主何等身份,竟与一个小小的海管在一起,而且还礼遇有加,你们不觉得这个小海管很有问题吗?”他咬着牙,冷笑道:“想不到这次我竟是看走了眼。”
“冷二哥,你是说那小海管身份不一般?”有头脑反应快的人立刻醒悟过来:“那小海管是什么人?”
冷照并没有回答,只是对不远处的一个人道:“七叔,您老以为那小海管会是什么人?”
众海匪顿时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在一棵高大的棕榈树下,一位四十余岁的半老老头正坐在树下抽着旱烟,他看起来极为消瘦,皮肤枯黄,一副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那双无神的眼睛里空洞迷茫,就像对这个世道已经没有半分留恋和关心,若说此人片刻之后有可能会寻死跳海,那人们十有八九会信。
他只剩下一只胳膊,另一只齐肩而断,是一个残废,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的残废。
残废七叔抽着旱烟,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一株鲜花发呆,所有人都看着他,更有不少人眼中微微显露出不屑的神色。
海风吹过,残废七叔稀稀落落的头发随风摆动,说不出的寂寞,说不出的悲哀。
“杜老大自五岁起,便随船出海,人过半生,在这大东海上,可说是了不起的人物,提到杜老大,那是响当当的名号。”七叔声音很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缓缓道:“杜老大十一岁杀人,几十年来,还真未怕过谁。”
杜老大自然就是如今的岛主杜容海,众人听七叔这样一说,豁然想到岛主曾经的风光和威势,禁不住都有些变了颜色,甚至有几人眼中划过惊恐。
冷照皱皱眉头,握着匕首的手儿更紧,但却没有说什么。
“能让杜老大礼遇的人,没有几个。”七叔依旧缓缓道,就像在诉说着故事一般:“他能对那个年纪轻轻的小海管礼遇有加,自然是他已经看出了那个小海管的身份,知道那个小海管不是他能够得罪之人。”
“他是谁?”冷照冷声问道。
七叔淡淡道:“东海之上,没有杜老大怕的人物。就算是黑胡子,杜老大也是不放在眼里的。但是杜老大却有一怕,他怕韩家!”
“韩家?”
“不错。”七叔声音肯定起来:“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们这次抓来的那个小海管,十有八九是韩家的人,而且是韩家的直系子弟,否则杜老大也不会这么给面子,亲自去赔罪。”
冷照冷冷笑道:“看来真是我看走眼了,想不到那小子的来头比那狗屁的钦差还要大。”
“在我们而言,那小子就是东海的太子了。”七叔道:“韩家这一辈有四子二女,韩玄道的两个儿子都在燕京,所以不会是其中之一。如今在东海有第四子和第五子,这小海管十有八九是其中之一了。”
立刻有一名海匪问道:“七叔,你怎知岛主看出了那小子的身份?岛主有那么厉害?”
七叔嘴角泛起怪异的弧线,淡淡道:“杜老大纵横东海几十年,当年东海最高时有几十拨人马,数千人,那中间被杜老大这帮人灭掉的可不少。他什么人没见过,眼力界还是有的,要看出那小子的身份,对于杜老大来说,似乎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冷照站起身来,边走边把玩着匕首,走到七叔身边,才蹲下来,轻声问道:“七叔,依你之见,岛主会和那小子说些什么?”
七叔看了冷照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
“我知道。”冷照笑道:“岛主日暮西山,知道自己在仙人岛的位置渐渐不灵光,所以他想找一个靠山,一来养他的病,二来好颐养天年,而韩家恐怕就是他最好的靠山了。只要他投奔韩家,韩家必定是拱手相应,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安安乐乐地过他的下半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