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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如梦姐,你可知道,为何你第一天来,我便叫你如梦姐吗?”韩漠没有看柳如梦,只是望着窗外的芭蕉叶,声音很平静:“因为我知道你来到东海郡,来到这个小小的花园,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初来乍到,心里一定会很害怕,会很茫然,会很恐惧,因为你终究只是一个女人,虽然你表面极力做出坚强的样子,但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眼中无光,眸子里是无奈和恐惧……那个时候,你一定很伤心吧?你一定觉得自己很柔弱,不知道谁能够保护你!”
  柳如梦娇躯轻颤,抬头看着韩漠。
  “我叫你如梦姐,只是让你感到亲切,让你明白,从今以后,你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弟弟尽力去保护你,尽力让你平息内心的恐惧和伤心。”韩漠缓缓道:“恐惧会过去,悲伤也会过去,你我既然能在同一屋檐下住着,我不能否认这是一种缘分。为了这份缘分,我想帮你走过你最痛苦的时候。这几个月来,我看着你眼中的恐惧少了,茫然少了,多了欢笑,多了真实,我很开心,真得很开心,我以为我真的帮助了你。可是……!”韩漠苦笑着摇摇头,无奈地道:“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我韩漠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给你带来的帮助太脆弱,脆弱到你一句话便可以轻易打碎!”
  这个时候,柳如梦的眼中已经布满泪水,泪水情不自禁从她美丽的眼眸子里流出来,滑过眼睑,滑过脸颊,滑过香腮,如同晶莹的珍珠般,落到地上,砸成粉碎。
  “人的感情连接在一起,是经过无数次的沟通才达到的。”韩漠站起身道:“我希望我们不要轻易践踏它!”
  他说到这里,苦笑一声,摇摇头,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至少给柳如梦和自己一些单独的空间,多想一想,他真的不希望自己几个月来的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
  他很同情柳如梦,一个女人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地躲到这样一个花园子里,如果一直充满无奈和恐惧,那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他以为自己会很成功地帮助柳如梦消去萦绕在心头的无奈和恐惧,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效果很差。
  就在他要走出竹门的一霎那,柳如梦的声音忽地传进耳朵:“少爷……陪我下棋吧!”
  他回过头,只见柳如梦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而一张漂亮的脸上,梨花带雨,美兮俏兮,还是那般的艳绝群芳-----魅惑众生!
  韩漠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她的皮肤光滑.润泽,没有一丝瑕疵,而她的泪水,清澈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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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婉拒】
  燕历平光八年六月底,两辆马车在一个昏暗的黄昏时分来到东海郡韩家西府门前,西府迎接的方式也很罕见,快速迎进客人后,立刻关上了府邸的大门,门前的下人从平日的两人增至到六人,更传下吩咐,清吏司大人韩玄昌身体抱恙,这两日不接见任何客人。
  其实这两辆马车一进入东海郡,便被韩家那股暗中的势力盯住,或者监视,或者保护,直到两辆马车来到韩府。
  韩府方圆五里之内,布满了韩家的眼睛,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决不许任何人对韩家现在的行动进行暗中窥视,如发现这样的人,立刻杀无赦。
  ……
  韩家西府除了后花园花团锦簇,绿树清风,靠东南边还有一处潇湘馆,是一个不算太小而且极富诗情画意的地方。
  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春池,春池在林荫之中,而池边,竟有一座八角亭。
  韩家贵为燕国九大世家之一,更加上东海郡是韩家老巢,所以他们的府邸充分地展现着他们的地位和奢华,占地广阔,园艺精妙。
  亭中坐着两人,站着一人。
  坐着的两人,一是韩玄昌,另一人也与韩玄昌年纪相仿,四十岁出头,穿着紫色锦衣,倒也长得相貌堂堂,一张脸笑起来,给人一种很谦和的感觉。
  在这人身后,站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锦衣玉袍,长相虽然说不上俊朗,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他的表情却很明显地告诉韩玄昌,他到这里来,是被逼无奈,没有法子,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不过此人显然对紫衣中年人颇为忌惮,虽然很不耐烦,但还是忍着脾气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喝着茶,韩玄昌和紫衣人都是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和谐。
  “大宗主和二宗主这一向可好?”紫衣人终于放下茶杯问道。
  韩玄昌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瞒无涯兄,大宗主和家父年纪大了,打年头开始,这身子骨就一日弱过一日,只能吃着药物维持,哎……!”
  紫衣人一脸关切地道:“玄昌兄,我们翰叶城倒有几位名医,若是两位宗主身子不舒服,我随时可以让他们过来看一看。”
  韩玄昌抱拳道:“多谢无涯兄关爱,这边已经请过名医,两位老人家倒也不是什么病,不过是年纪大了,总会有些不舒服的。”
  “是啊。”紫衣人叹了口气,一脸感慨:“咱们燕国多少老一辈人为国鞠躬尽瘁,尽了一辈子忠,到头来,还要受这些苦痛,这是让人唏嘘啊。”
  这位紫衣人,正是渤州郡翰叶城叶家家主叶无渊的弟弟叶无涯,也是一个极有心计的人物,这次亲自带着叶无渊的次子叶庚前来提亲,也算是颇有胆气的。
  后面这个年轻人,自然就是叶庚。
  ……
  韩玄昌微笑着,没有接腔。
  叶无涯不动声色地看了韩玄昌一眼,端杯再次品了一口,才叹道:“东海郡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就连这茶,也是芬香四溢,好茶好茶!”
  韩玄昌微笑道:“无涯兄错了,这茶叶是南风国的上品,并不是产自东海郡,我东海郡不产茶叶!”
  叶无涯呵呵笑道:“玄昌兄错了,这茶叶虽然产自南风国,但是如今却在府上,那就是韩家的东西,更是东海郡的东西了。”
  韩玄昌也是呵呵一笑,轻声道:“根总是在南风国的。”
  “移植茶树到东海郡种植,也就扎根在东海郡。”叶无涯淡淡笑道:“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是会让人安心一些的。”
  “有道理。”韩玄昌看着叶无涯,问道:“不知叶家主身体可安好?”
  叶家主,就是叶无涯的兄长叶无渊,叶家的头号人物。
  “哎!”叶无涯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好,很不好,我和叶庚前来东海郡之前,家主尚躺在病榻上。”
  韩玄昌眉头跳动,做出关切之色道:“叶家主病了?”
  叶无涯凑近过来,低声道:“若是外人,我便说是病了。可是玄昌兄乃是自己人,我就不隐瞒了,其实家兄是心病,心忧成疾啊!”
  韩玄昌愕然,他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叶家的自己人。
  “哦!”韩玄昌故作疑惑地道:“莫非叶家主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哦,无涯兄,失礼失礼,玄昌绝无他意,只是挂念叶家主的身体而已,还请勿怪。”
  叶无涯忙道:“玄昌兄的心意,无涯岂能不明白,又怎能怪罪。”顿了顿,才轻声道:“其实家兄为国为民,历来都是不辞辛劳的,而且家兄一心尽忠于朝廷,此志不渝,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韩玄昌正色道:“叶家尽忠报国,世人皆知,我们韩家更是以为标杆,竭诚相报朝廷的恩惠!”
  叶无涯点了点头,脸上显出一副正气凛然的神色,缓缓道:“玄昌兄,你们韩家祖上东海王与我叶家祖上平山王,那都是响当当的绝世英雄,他二人亦是英雄相惜,情同手足,你我两家的情分,那是百年前便结下来的。所以无涯有些话,也就不瞒玄昌兄,玄昌兄若是觉得无涯说话大逆不道,尽可令人捆着我叔侄二人前往燕京,无涯绝无怨言!”
  韩玄昌立刻现出怒容道:“无涯兄将我韩玄昌当成什么人了?我韩玄昌就算再不济,也不是那等出卖朋友的小人吧?”
  他义愤填膺,显得很是气恼。
  叶无涯急忙起身拉着韩玄昌的手道:“玄昌兄不要着恼,无涯岂能不相信玄昌兄的为人。无涯失言,勿怪勿怪!”
  韩玄昌叹了口气,道:“无涯兄,你我都身处世家,那份小心也是应该的。”
  叶无涯露出感激之色道:“玄昌兄如此说,那是真正地以诚待我了,无涯又岂能不以诚相待。”顿了顿,才放低声音道:“不瞒玄昌兄,家兄的心病,便是朝廷。我们叶家精忠报国,可是如今燕王身旁奸佞当道,燕王对我叶家可是大大不满啊。这两年,我叶家子侄在燕京为官者,处处受制肘,而且更被那些奸佞联手打压,家主想着我们如此尽忠为国,却还受如此对待,心中生寒啊!”
  韩玄昌似懂非懂地道:“无涯兄说的莫非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手指沾着“萧”字,然后迅即擦去。
  “这自然是其中之一。”叶无涯叹道:“还有苏家和范家,这都是野心勃勃,朋党为奸的世家,残害忠良,人神共怒啊!”
  韩玄昌哑然。
  若不是强自忍住,他几乎都能吐出来。
  这叶无涯一棒子打死三家,将最有实力和叶家成为敌人的三大世家全部归为奸佞,还大言不惭说这三家野心勃勃,朋党为奸,残害忠良。
  这话未必是假,无论谁说出来,都能起到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感觉,但偏偏从叶无涯口中说出来,却有几分搞笑讽刺的味道。
  若是野心勃勃,其他几家还只是放在暗处,并没有摆放到明处,但是叶家可是买马造兵器,将造反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朝廷实在是担心他们的实力,而且其它几大世家尚未达成统一,所以叶吴两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若是实力弱小的家族这样干,早就被诛灭的连尸骨都看不见。
  至于朋党为奸,这话更是荒谬,萧苏范三家,各存私心,互相倾扎,明面上看起来还有几分风平浪静,私底下可是斗得如火如荼。
  这朋党为奸,用在叶吴两家身上,比用在其他世家身上合适的多。
  “家兄每念及圣上被这些奸佞控制,痛不欲生,时常对天立誓,一定要扶助圣上,重振燕国之雄风,君临天下!”叶无涯一脸伤感,感慨道:“无涯也愿那一天能早日来到啊!”
  韩玄昌也是缓缓道:“重振雄风!”
  只说了四个字,并无他言。
  “罢了罢了,这些恼人的事儿,在这么美的地方说出来,倒有些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味道了。”叶无涯摆摆手,笑道:“不谈这些了,不谈这些了。这次前来,国事不谈,只谈家事,只谈家事!”
  韩玄昌神色划过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凛然,很快就笑道:“不错,如此风光,谈谈家事也无妨。”
  叶无涯端杯品了一口茶,才缓缓道:“玄昌兄,说起家事,我可要怪你了。”
  “哦!”韩玄昌故作惊奇道:“无涯兄何出此言?”
  叶无涯嘿嘿一笑,道:“无涯兄半个月前可是接到我们叶家送呈的书信?”
  “半个月前?”韩玄昌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接到接到。哎,那时正值大宗主身体不好,又加上公务缠身,硬是没能抽出时间回信,真是对不住。无涯兄切莫怪罪,玄昌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叶无涯摆手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今儿个过来,这事儿便更好处理了。玄昌兄,明人不说暗话,无涯就有话直说了。家兄听闻玄昌兄府上明珠正值芳龄,知书达礼,性情贤淑,花容月貌,乃是一等一的好女子,而我家叶庚也正值青春年华,尚未娶妻,所以家兄想和玄昌兄攀上这门亲事,摘去府上这颗明珠,永结姻亲之好,两家世代相扶,不知玄昌兄意下如何?哈哈,我可是连聘礼都带过来了。”
  韩玄昌长叹一声,欲言又止,禁不住轻轻摇头。
  叶无涯和一直未曾说话的叶庚同时沉下脸来,叶无涯皱眉道:“玄昌兄,莫非没有看中我家侄儿?”
  “能与叶家结亲,求之不得。叶庚世侄相貌堂堂,仪表非凡,他日子是前途无量,玄昌又岂能看不中。”韩玄昌叹息道:“只是……只是,哎,无涯兄,玄昌不瞒你,只是小女先天体弱,患有绝症在身,若是许给世侄,只怕会连累了世侄,更连累了叶家主,那我韩家可是心中有愧啊!”
  叶无涯一愣,和也更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眼中更是划过怀疑之色。
  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韩家拒绝婚事的一个理由而已。
  这次前来,结亲仅仅是手段,最主要的目的是拉拢韩家,以结同盟,叶无涯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理由就打退堂鼓。
  “令嫒有疾?”叶无涯故作惊奇道:“可看过大夫,知道是何病症吗?”
  韩玄昌一脸悲伤地道:“倒是暗中请了不少大夫瞧过……你知道,这是脸面,总不能正大光明地求医的,所以知道的人极少。那些大夫也都是看不出来病症为何,不过他们倒是一致以为,小女此症,只怕……只怕……哎……!”一声长叹,韩玄昌悲伤地实在说不下去。
  一阵沉寂。
  片刻之后,叶无涯才缓缓道:“既然如此……我们叶家更要与你们结成这亲事了!”
  韩玄昌皱起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叶无涯。
  “令嫒身患绝症,若是不能出阁上轿,那更是遗憾。可是这天下,能够与玄昌兄门当户对的亲家可不多,而且他们若是得知令嫒有疾……恕无涯直言,那个时候就未必能够圆令嫒出阁之心。而你我两家世代深交,令嫒如此状况,我叶家岂能坐视不理?玄昌兄,我们叶家会风风光光迎娶令嫒过门,过门之后,亦会好好照顾,更会遍寻名医为令嫒治病。”叶无涯大义凛然地道,回头问叶庚:“庚儿,你说是不是?”
  叶庚皱着眉头,显然无法接受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子,脸色阴沉,但是见叶无涯正用一种极为犀利的目光看着自己,硬着头皮道:“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韩小姐!”
  对于叶家来说,韩沁只要嫁过去,无论韩家愿不愿意,在外人眼里,韩家就是和叶吴两家捆在了一起,那个时候韩家也只能和叶吴两家走在一起。
  他们并不在乎韩沁是美是丑,也不在乎韩沁能活多久,韩沁的作用,只是政治联盟的工具,哪怕今儿个娶回去,明儿个就死了,韩家和叶家的姻亲关系却是成为事实的。
  韩玄昌想不到叶无涯竟然会来这一手,自己精心编制的理由,却被叶无涯如此轻易地打碎,不由皱起眉头,思索对策。
  “叶公子要照顾小妹,自然是求之不得。”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亭子外传来:“只是小妹身子娇弱,要找到一个靠得住的人才可让我们韩家放心,叶公子是不是可以靠得住呢?这是小妹的终身大事,不可儿戏啊。”
  说话声中,韩漠踏着青石板小径,沿着春池边,正悠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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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六章【骂奸】
  韩玄昌微微皱眉,瞧见叶无涯叔侄脸色也沉下来,立刻笑道:“无涯兄,这是犬子韩漠。”向韩漠沉声道:“漠儿,还不快过来见过你叶世伯和叶世兄。”
  叶无涯展开眉头,笑道:“原来是令郎。哈哈,我早就听说玄昌兄有一异子,出生时便带有三根金指,乃是上天的财神下凡,是否就是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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