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死得何等壮烈
洛天心里很明白，现在的完颜萍很容易被一点恩惠忽悠。一个在江湖上漂流，处处躲避鞑子的搜寻，她就像一条独孤的母狼在黑暗中流浪，总希望有个可以依靠的家作为她的最终归宿。
完颜萍想死，并不是她真的觉得活腻了，而是她的心早已疲惫不堪。为了复仇，已把周边的亲人全部葬送了。至今已无亲人可以倾诉内心的孤独，杀耶律楚材似乎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她已不在是为了复仇而坚持活着，其实是女人内心最为脆弱的情感因素，甚觉自己很是无用，自己最大的仇人一次次的把她释放，她又一次次的失败，这样的痛苦无人理解。
挫败感甚难令人懂。尤其是年纪的增长，更是看透了王朝更替，历代皇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她已懂了，而且更知耶律楚材为何没有反抗，而是渴求她手中的剑从他咽喉割下去，也许是耶律楚材一生中唯一也最强烈的渴望。
忽然间，完颜萍觉得耶律楚材是真的老了，一个并无求活的人，倘使死在她手中，他心中一定可以得到心灵上的安慰，世界上恐怕只有她和耶律楚材才懂的心灵感受。
“回来吧！你并不想杀他，何必强求呢？老狐狸早晚都是要死的，我们不杀，自有人去杀。呵呵，如果让一个他曾经忠诚的朝廷把他干掉，岂不快哉！”
哐当一声，完颜萍手中的剑忽然一松，掉在地上，原本求死的耶律楚材神色复杂，而且还露出了些许失望，苦笑道：“我想死在完颜家的人手中而不可得，洛先生眼光好生犀利。”
耶律楚材在洛天把济南府所有忽必烈的力量尽数屠灭后，他就已想到了，只是他不愿说出来罢了。如今洛天一言点破了他内在心思，唯有苦笑，心中颇是苦涩，五味杂陈。
“过奖，想不到你已想到了这一着，不愧是鞑子两朝元老，眼光毒辣得很呐。”洛天一把揽住完颜萍丰腴的身子，用手在完颜萍那黑色的发丝上抚了抚，骄傲的瞟了众人一眼，解释道：“萍儿啊，你不杀他已是最大的惩罚了，杀他反而没有不杀的好。
你如果杀了他，反而遂了他的愿。他早想死了，只是先前想要他死的人，是他不愿看到的人。而你恰好是他最渴望杀了他的人，因为你杀了他，他心里才觉安宁，死得其所。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救济苍生的儒子，杀戮并非他心中所愿，他是在寻求心中那个飘渺的仁道。”
耶律楚材眼中忽然闪烁出一股金光，凝望着洛天，忽然叹道：“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会是你，更想不到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杀我，而是要看我死在马真皇后那狠毒女人手中。济南府已无保护我的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不过能在死之前见到一个知己，老夫此生足矣。”
洛天端起酒杯朝耶律楚材隔空碰了一下，道：“来，我为你能痛苦的死干一杯，料想马真皇后的人在我离开后便会对你动手了，忽必烈派出来的暗手已被我清理干净，给他们一个很好的行动空间，人生真是妙不可言啊。”
“谢谢！”耶律楚材端起酒杯，似乎忘记了眼前的人其实早已布局好了，只等他钻进来。而可笑的是，他真的钻进来了，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现实，且悲且叹。
他感谢不是洛天阴了他一把，而是洛天放过了他的两个子女，内心里很是感激。如果洛天要耶律家灭族，洛天想做便能做到，现在他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和洛天达成了协议，两人的哑谜似乎不想第三者知道。
“别客气，这样的事情我非常乐意，呵呵，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洛天一饮而尽，遂又带着完颜萍大吃大喝了一顿，这才带着完颜萍离去。直至完颜萍和洛天消失后，耶律楚材吩咐道：“齐儿，燕儿，你们赶紧离开，来人只是针对为父，且非你们二人。洛先生已答应了为父不会把你们怎样？耶律家的血脉还需你传承下去，切莫让为父的心血白费。”
耶律齐惊骇道：“爹……”
还想说话的耶律齐瞬即遭到了耶律楚材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打在了耶律齐的左脸上，脸色阴沉，喝道：“别把为父的苦心付诸东流，你既然拜了周老前辈为师，就好好的行侠仗义，做一个真正的为民为国的侠客。鞑子已不可靠，杀心过重，王朝不会持续太久。如果累了，就好好的隐居去罢，天下自有人去拯救。”
耶律燕愤愤不平道：“爹，那滚蛋为什么这般做，难道就没有一点仁念吗？”耶律燕心中清楚，洛天是可以阻止的，但洛天却没有，而是嚣张的离开，就连想杀的几个汉奸都没有动手，心中疑惑不已。
“来人，把这个几个狗东西都杀了罢！老夫就为洛先生代劳了。”耶律楚材的命令刚刚下达，耶律家的侍卫登时走上前去，然后把元好问等人提到了门口，当即挥刀砍下了这些所谓儒者的头颅。
耶律齐问道：“爹，为什么？”
耶律楚材叹道：“如果他们不承认自己是汉人，他们就不会死。既然承认自己是汉人，那他们确实该死。借口永远都不是活下去的理由，确实丢尽了儒家儒子的脸。为父其实很想死在完颜姑娘剑下，至少她的剑是干净的，爹死了也无怨无悔，没有任何遗憾。可惜爹爹的心思被洛先生识破了，而且完颜姑娘也不想杀为父，人家才是人道仁心，也许是为父当年杀的人太多了，遭了天谴，想个很好的死法都不可得，徒呼奈何！”
元好问等人虽然用眼神求饶，但嘴巴却被耶律楚材堵住了，根本说不出话来，直至元好问等人的人头悬挂在城镇的城墙上，耶律齐和耶律燕默默的望了望这个令人终身难忘的小镇，这才不甘的离去。
当夜，耶律楚材遭到两百黑衣的突袭，死在了客栈里，最后客栈也被一把火焚烧殆尽，耶律楚材一代人杰就此终结在慢慢的历史长河中去，憋屈的死，令人惋惜。
当忽必烈听闻了耶律楚材的死讯后，独自一个人关在房里三天。一直没有离去的耶律齐在黑衣人离去后，带着妹妹耶律燕在化为灰烬的客栈前磕了九个响头，这才带着妹妹南下江南，投靠郭靖去了。
事情并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整个山东登时震动了。无他，半个月后，曲阜孔家忽然被人灭门，到底是何人所为，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