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从大晏军队出发到现在,将近两个月了,双方都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却发现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冲啊!”
  “杀啊!”
  赵樽给了大家一柱香的时间,大晏军队就像疯了一般,速度急快地踩过北狄的阵势,扑向了卢龙塞的城墙和城门处。“嘚嘚”不停的马蹄声伴着厮杀声,十五万大军兵临城下的声势,如同天边儿压下来的滚滚乌云,极为浩大。
  城墙上有守卫,一片片的羽箭像雨一般扑面而来,招呼着城下远到而来的客人。
  “撞开城门!”
  守城不易,攻城更不易。一堆堆的人冲了上去,巨大的圆木撞击着厚重的城门,一片片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滩滩的鲜血染红了地面,一滴滴汗水浇灌了一场血与火的屠杀,一阵阵的马蹄声催动着原始的热血。
  “兄弟们,干掉北狄鞑子。”
  “杀啊!把北狄鞑子赶出去……”
  如雨一般密集的箭从城墙俯射下来,如蚂蚁一般的将士沿着梯子往城墙上攀爬,一个又一个人被投石机击落在地。有的人爬上了墙头,有的人从城墙上跌落,有的人在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喊叫,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跟着又扑了上去,一轮接一轮的猛烈攻击,像一场一场呼啸而至的海浪,海浪里冲刷着的是血水,整个天地都在火光、阳光和血光里颤抖……
  “哐啷!”
  一道沉闷的声音鼓舞了大晏军队的士气。
  坚固厚重的大门被撞开了,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卢龙塞终于破防了。城门一开,就像坚固的核桃被锤子砸开了一道裂口,只要破了口,要吃掉核桃仁,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了。
  “将士们,杀啊!”
  “杀啊!杀!”
  “杀!冲!往前冲!”
  与北狄骑马冲击不同,大晏军攻城掠地,火器开道也是威力无穷。一声巨大的炮响,泥土齐刷刷喷向了了天空,一阵阵的浓烟中,旗幡飞舞,铁骑堕入了尘土。人喊声,马嘶声,冲锋的号角声,刀光剑影,枪戟弓弩,震得人热血沸腾。
  火光,血光,漫天的惨叫——那就是战场。
  战争是人类最为残酷的践踏。
  人人都是血肉之躯,也不知成就的是谁的天下。
  一路攻入大营,大晏军队气都没有散一口,卢龙塞就拿下了。
  “大将军,怎么回事?北狄鞑子疯了,跑了?”
  赵樽勒住战马,看向火光冲天处,心急如焚。
  “追!务必活擒哈萨尔。”
  “是!”
  命令刚刚下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北狄来使,不杀!”
  在千军万马之中,一个骑马的北狄兵士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高声呐喊着,朝赵樽的方向冲了过来。两名兵士飞快地截住了他,将他双手反剪着押了过来,他却不肯跪下去,只是怒视着赵樽身上染了暗红血色的盔甲,朗声大喊。
  “奉北狄太子之命,呈书于南晏神武大将军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时下人奉行的不成文规矩。
  赵樽心里一凉,直觉夏初七落在了哈萨尔的手中,脸色难看了几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只略略点了点头,让兵士将书信呈了上来。
  拆开了封口,他抖了抖信笺,目光微微一眯。
  被风鼓动的玄黑色披风猎猎翻飞着,他脸上情绪琢磨不透。
  “怎么了?”东方青玄似笑非笑地问。
  赵樽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一张冷硬的面孔无波无澜。在他的面前,大晏军队已经占据了整个卢龙塞,就像滚滚向前的潮流,还在往北推进,刀枪铿铿,战马嘶嘶,铠甲叮叮……
  目光微微一眯,他考虑了一下,看向经历官周文责。
  “速度传令定安侯,务必在喀喇沁截住哈萨尔。”
  “是!”
  周文责急快地退下去了,赵樽身披战甲,一双眸子如同染上了鲜血,盯着前面潮水般的兵士一动不动。卢龙塞尸横遍野,哪个人是谁,都快要分辨不清楚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千军万马之中,飞奔出来几骑人马。
  几个人不是大晏军的打扮,也不是北狄军的打扮。
  打头的是一个蒙族姑娘。
  “不要杀——是我——”
  她背后滚滚的火光未灭,身影在一群男人中间显得格外娇小。
  “殿下,是北狄公主,杀了她……”
  听了这声音,一群大晏兵士飞快地扑了过去。
  赵樽脸上仍有冷意,却立在马上怒吼了一声。
  “不要杀她!”
  一群手握钢刀的兵士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骑飞快地奔向了赵樽的方向。她头上的面纱飘然而动,露出一角白皙的肌肤来,看上去像是个长得不错的姑娘。
  越来越近,她越来越近。
  然后她下了马,飞奔向赵樽。
  “殿下——”有人惊呼。
  “殿下小心,她是北狄公主……”有人喊叫。
  赵樽冷冷抿着唇,没有办法解释,更不能当众曝光她的身份,看着那个人影儿跑过来,他喉结狠狠滑动着,飞快的下了马,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小小的人儿。然后在众人纷纷的猜测和议论中,紧紧地拥住了她。
  “赵十九,我想死你了。”
  夏初七扑在他的怀里,死死揪住他腰上的硬甲,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在狂烈的跳动。
  “阿七,你太不听话!”
  他双臂紧了紧,又缓缓拉开她一点,低下头来骂她。她眨了眨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近两个月的想念,潮水一般涌上了她的心房,什么也来不及说,她勒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就啃上了他的下巴。
  她本想吻他的唇,却不够高。
  下巴上,她啃了一嘴男人味的汗意。
  没有亲上,她略略有点失望,眼睛暗了一下。
  他却突地勒紧了她,低下头来,紧紧噙住她的唇。
  天地间,喊杀没有了,收拾残局的大晏军队也没有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紧紧拥抱接吻,失而复得的吻来得激烈也投入,情不自禁的火热攀爬上了心尖,主宰了意识,忘记了周围有十五万大军在窥视,津沫激烈的交流中,烈火骄阳之下,仿佛一场梦,两个人醉在梦里,无声无息的疯狂。
  “赵十九,你还撵不撵我走?”
  “不撵了。”
  “真的呀?太好了……”
  他扣紧了她,“从今往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有你。”
  “啊哈哈,真的,说话算话?”一连好几个开心的笑声儿里,夏初七紧紧地搂住他,又捶又打。他只是由着她,高大的身躯裹着她,就像抱了一个小人儿似的,在呼吸交错的眼波交流中,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
  她觉得四周好安静。
  不是战场,不是烽火,只有千树万树的鲜花在盛放。
  他在吻她,在她的眼中,一切静静的,只有他的唇火热。
  实际上——
  “哗!”四周哗然,好多人在抽气儿。
  “北狄公主……和晋王殿下?”
  “难道先前的大火,就是北狄公主放的?”
  不少人在不解地猜测着,而人群之中作为监军随军出征的东方青玄,看着在千军万马之中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烧了半天的卢龙塞,默默地调转了马头。
  ☆、第125章 吃醋是病,得治!
  卢龙塞是一个好地方,易守难攻,进可攻退可守。
  这也是哈萨尔先前为什么要巴住它不放的原因。
  只如今,北狄军败退卢龙,大晏军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此处险地要塞。天黑的时候,派去追击哈萨尔的将士回来了,追出了约五十余里,哈萨尔带着主力退守大宁了。
  哈萨尔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今日决战时战马的突然“失态”,赵樽和东方青玄能够看得出来,他又如何会看不出来?所以在与大晏军对阵之初,他便知道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开始安排主力撤退。
  当时守卢龙塞的死士不过一万余人,主力基本撤走。而如今北狄控制着北方乃至整个辽河流域的领土,与大晏对峙,势力也是不容小觑。可以说,大晏想要撤退消灭北狄,不是说不可能,至少短期内不太可能。统治一个地区容易,想要统治一个民族哪里是易事?
  “打仗劳民伤财,为什么不能和呢?”
  夏初七喝了一口酒,问出了这个问题。
  此时,皎洁的月儿高高悬挂在黑幕一般的天际,她坐在卢龙塞的山顶一块平石上。天上繁星看着她的脸,地上靠着的是赵樽硬朗挺拔的身躯,他仍然没有脱下的盔甲,却少了白日的肃杀。
  寂静的山坡上,风声悠悠。
  石头上放了几坛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味儿。两个人在阔别将近两月之后,盘腿靠坐在卢龙塞的山顶,看着下面卢龙塞的火把,一边儿喝着酒,一边儿聊着天,一朵朵火光在眸底跳动。随之而跳的,还有他们的心脏。
  她问了,赵樽却许久才回答。
  “在陛下看来,和即是败。”
  夏初七一愣,“和与败,两个概念好不好?”
  “在陛下看来,一个概念。”
  “也是,对于一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来说,像和议这样有利于民生发展的事情,确实也是一种服软。”
  她喝了不少的酒,胆子也就大了不少,一连用了好几个贬义词来评论远在京师的那个老皇帝,原以为赵樽会有异议,可他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
  “天下格局,分分合合,正是如此。”
  夏初七轻呵一声,眼珠子转着,斜瞥着他,玩笑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哟喂,大爷,看不出来,您还有诸葛亮的智慧观点呢?话说,您这是想要抢我卧虎小诸葛的招牌?”
  赵樽扫她一眼,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酒,看着下面巡逻兵士手中龙蛇一样游动的火把,一张明明灭灭的俊脸上,略略带了一丝笑颜。
  “第一次见你,你说你是诸葛孔亮的后人。哎,满嘴胡说八道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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