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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食摊,郎君靠捡(美食) 第58节

  她知无法马上改变他们的想法,也不欲争辩,只说据珠娘上学还有一年,“你们到时候定会改变主意的。”
  夫妇俩面面相觑,两个孩子倒是欢叫着抱到一起,牵着手往上跑去。
  掬月自己都没听过让她当掌柜这一茬,惊得结巴了,“小娘子,那、那你做什么呀?”
  关鹤谣瞟见一株荠菜,兴奋地蹲下开挖,“我呀,给你当厨子啊!”
  山路常有人行,野菜们已经被各路英豪扫荡得只剩残兵,关鹤谣也没特意去找,这般爬到了山顶,也就挖了一小篮底儿。
  这么点菜,拿去喂兔子,兔子的红眼都要翻出白眼来。
  “哎,还指望包顿荠菜角儿吃呢。”荠菜鸡蛋的饺子可鲜了!
  “今年雨水少,野菜都不长了。”盛娘子笑答,一回头,却发现那跳脱的东家小娘子又不见了。
  关鹤谣自一棵松树后露出惊喜的脸,连声唤着众人,“快来!松花开了!采松花粉啦!”
  哎呀妈呀,还有意外收获!
  松花并非松塔,而是松树抽新芽生出的花朵。
  说是花朵,但无花瓣,只一个个如手指粗细的穗子簇做一团,软绒绒的状如松鼠尾巴,蓄着极细极轻的鹅黄色花粉。松花一旦盛放,不几日花粉就随风散尽,这一错过,就是一年。
  关鹤谣没想到她们运气爆棚,赶上这将开未开的好时候,当即把大家叫来围着这片松林使劲薅。两个孩子比谁摘的多,你追我赶最来劲儿,分分钟就装满三大袋轻软的松花穗。
  细腻的松花粉沾在手上,舔一下是柔滑的微苦松香,关鹤谣欣喜不已,季节限定单品又有着落了。
  山顶游人不多,三三两两在树荫下休憩。已过午时,关鹤谣一行人爬山也累得够呛,寻了处平坦的草地就开始张罗昼食。
  毕二挖了坑烧起炭,盛娘子带着孩子们择菜,关鹤谣则忙着给鸭子刷蜂蜜。
  她让掬月折了松枝来,丢进坑里一起烧,不多时,浓郁的松油香就飘荡在空中。
  “用松针熏?东家娘子这法子倒是新奇。”
  “盛娘子也可带些松针回去,用来熏鱼熏肉,垫在笼屉里蒸包子,或是直接凉拌着吃都行!”
  “直接吃松针?!”
  “松针不仅能吃,味道还很好呢。只是要取最鲜嫩的,再焯一下才好入口。”关鹤谣笑道:“实在吃不惯,光拿松针煎了水喝,对身体也很好。松树上还结松糖、出松油。至于那松花粉,我做几道应季小点……”
  盛娘子听得一愣一愣,她向来勤俭持家,常在山里挖菜捡果子,也没听说过关鹤谣这些法子。若说她之前那几分尊敬只因关鹤谣是东家,那现在,倒是真心实意地佩服起她来了。
  这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怕是比邻家最会过日子的陈阿婆都经验丰富!
  关鹤谣不知自己又多了个迷妹,正美滋滋烤着鸭子,顺便把松树从头到脚安排得明明白白,末了豪气万千总结,“松树浑身是宝。”
  语毕,她自己先一怔。
  烤鸭子的肥腻肉香已渐渐散出,正衬得那松香更加清冽,丝丝绕绕,沁人心脾。
  她心中轻叹,也不知他今日吃什么。
  第55章 松针烤鸭、榆钱饭 关鹤谣和掬月一人吃……
  虽然场地和工具受限, 春日野餐却自有乐趣。
  鸭子烤好了,几个人就在草地上铺一块旧布席地而坐,又摆了带来的果子糕饼。
  新鲜的野菜加了醋酱随手一拌就成, 荠菜嫩, 灰菜软,蒲公英苦,马齿笕酸,好一盘有滋有味的群英荟萃。
  两个小娃娃嫌蒲公英苦不愿意吃,于是关鹤谣连哄带骗, 说蒲公英清热明目,吃了对眼睛有益,以后好读书中状元。他们便开始挑着蒲公英吃, 就连烤鸭都不管了,看得几个大人好笑又心酸。
  关鹤谣反省自己怎么又起反效果, 可见她其实不擅长带孩子,说不定一直以来是掬月让着她呢。她给康郎和珠娘一人拆了一只鸭腿,又把鸭子夸成海陆空第一禽,终于哄着两个孩子吃了起来。
  这一吃, 可就停不下来了。
  那亮澄澄的鸭皮光泽诱人,不是咬开的, 而是牙齿往上一磕, 便自己裂开了似的, 酥脆酥脆的。可再一嚼,鸭油便在齿间滋滋沁出,口感又变成软糯的,直接就化在了舌头上。鸭肉又嫩又肥,颇对得起这鸭子的丰满体态。蜂蜜被烤过就生出一种甘美的焦香, 又被熏上的松香巧妙地中和,未显甜腻。
  两个孩子何曾吃到过这么好吃的鸭肉?拿着鸭腿往嘴里塞,松脂一般的鸭油顺着小手往下淌,染脏了衣袖也浑然不顾。小嘴吧唧吧唧拼命嚼着,半张脸都沾了油,吃成了小花猫。这般可爱天真的现场吃播最谗人,看得大人们也猛咽口水。
  于是在另外三人的炯炯逼视中,关鹤谣不敢耽搁,三两下将鸭子切块分了。
  她自己也馋得紧,马上埋头苦吃,风卷残云把手里的肉块剔得只剩骨头,一抬头,却发现盛娘子有点奇怪。
  盛娘子正一丝一丝地扯着那鸭肉,抿着嘴细嚼慢咽,吃得很慢。
  难道不合她胃口?关鹤谣暗忖,可见她两眼放光,分明是极爱这鸭子的模样啊。
  关鹤谣正要发问,就瞧着盛娘子将自己那块鸭肉递到珠娘嘴边。小丫头刚消灭鸭腿,正意犹未尽呢,忽又来了肉,小手只顾一抓,捧着阿娘这份鸭肉就大快朵颐起来。
  盛娘子慈爱地看着女儿,她舔舔唇上油花,捡起筷子来够地上的拌野菜。
  关鹤谣慌忙低下头,沉沉落下眼帘。多看一眼,都是一种唐突,也是一种折磨。
  是啊,无论在何时、何处——母亲,都是一样的。
  自穿越而来,关鹤谣争取每天都活得积极向上,五讲四美三热爱。
  但其实,她心中始终憋着一股怨气。
  人家穿越都贼有排面,怎么轮到她就是这么一个深渊难度开局?爹不疼娘不爱,天不应地不灵。
  这股狡猾的怨气平时不显,却会在某个炭火烧尽的冬夜,在某个生意不好的清晨聚散成形,偷偷化作一层阴翳蒙住她的眼睛,让关鹤谣不知不觉中忘记——她,已经是幸运的。
  有个小院围着她。
  有个掬月陪着她。
  她与之打交道的,是吕大娘子那般的殷实人家,是有钱来她摊子打牙祭的食客,更别提现在又见识了国公府的富贵。
  但当她真正走进陌生的世界,当她真正走近他人的生命,当这个被精致有趣的小说、电视剧、甚至她自己的想象美化的时代一点点剥落了艳丽朱漆,露出里面腐朽、陈旧的木胎时。
  关鹤谣惊醒。
  这才是古代。
  不是芳菲锦绣的金明池,不是雕梁画栋的国公府,不是车水马龙的庆丰街,甚至……不是她那个破旧、但起码能遮风避雨的小院。
  这才是古代。
  是两个瘦弱的孩子,是他们父亲粗糙又骨节突出的双手,是他们母亲强忍着咽下的口水,还有泪水。
  这才是古代。
  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处置的厨婢,是挑着沉重扁担叫卖的老妪,是因陋习冻饿而死的祖父,是无数个没有故土可归,没有故人可祭的百姓。
  史册间,一笔书,万民哭。(1)
  如此渺小,如此虚弱,她关鹤谣算什么,竟也敢对他人心生怜悯?
  可若是对同胞悲苦视而不见,若一个吃不饱饭的孩子尚不能触动其心弦,那——起码不能再算做人。
  *——*——*
  要说这金陵城里的车马租赁,那真是种类繁多、价格低廉,居然还能异地还驴,震撼关鹤谣一整年。
  她在南城门附近一家门店还了驴车,赶走了非要送她的毕二一家,便和掬月背着几大袋松花穗往家走。掬月一路上吞吞吐吐,临到家才最后终于把话问了出来:问关鹤谣攒了多少钱,够不够立女户。
  关鹤谣知道,她每天拿着那点钱得瑟,给这个给那个的,掬月这是替她着急了。
  看着那皱成一团的小脸,关鹤谣便先给她上一节思.政课,“掬月,咱们虽穷,但也不能只顾自家门前雪,遇事就高高挂起。事平自然要锱铢必较,但事急则钜万可捐。而娃娃想上学,就是这世间最紧急的事情了。”
  又带着她做数学题,“多亏你赢的芍药卖了十两,咱们银钱现在攒下将近十六两。每日油焦面净利有两百文左右,扇贝和银鱼加起来三百多文,国公府那边我也能得不少钱物,就算刨去平日花销和毕二哥的工钱……你算算,是不是下个月就凑齐三十两了?”
  掬月听了马上眉开眼笑,直道太好了太好了。只要能赶在关鹤谣六月生辰之后马上脱离关府,她们就自由啦!
  成年就可以立女户,却不会马上被嫁出去——起码要等一年。
  关鹤谣打的就是这一年的时间差。
  此世女子是十六岁及笄,却衍生出一条颇有深意的风俗——女子及笄后要至少在家中留一年,过了十七岁再正式定亲、嫁人。
  而这风俗,最早还是源于宫里。
  近两百年前,有一位庙号“顺宗”的官家,膝下有八位皇子,却只得了一位公主。这位生母早逝的晋成公主,竟由官家亲自鞠养,特所钟爱。所以官家什么时候看自己这颗明珠,都觉得她还是个小娃娃,哪里舍得将她匆匆嫁人。直到公主年满双十,才风风光光出降,一生与驸马琴瑟韵合,终成佳话。
  恰好顺宗朝有一位参知政事,在长女及笄第二天马上为其举办婚礼。
  此事被帝国头号女儿控顺宗知晓,对着自己这位副相就是一顿无情嘲讽,大意就是“你如此着急嫁女,是卖女求荣啊?还是家里没粮啊?是为父不慈,对此女毫无怜爱之心啊,还是此女或有隐疾,要趁人不备骗婚啊?”
  这番诛心之话,实是与当时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利益纠错有关,是借题发挥敲打这位意图靠姻亲结党连群的副相。但不论初衷如何,都不妨碍这位副相羞愧难当以致急病,险些让他那女儿婚服丧服无缝衔接,直接为他守孝哭丧。
  从此,官员和世家嫁女时免不了更谨慎些,起码……起码别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啊!
  这般流传下来,上行下效,如今只要不是山沟沟里的草昧蛮民,都会把女儿多留一两年。那些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效仿顺宗,把女儿留到十八、九,乃至二十也不在少数。
  诚然,并非所有人都是一片真挚舐犊之情,晚嫁女多半仍然是为了家族的面子里子,不想被人以顺宗那番灵魂发问直戳心窝子。但是就结果而言,这确实让女子喘息的空间多了一点点,让她们身上的枷锁轻了一点点。
  不用身子尚未成人就被迫成人,不会自己还是孩子却怀了孩子。因为有更多时间留在相对自在的原生家庭,女子们读书识字、学习技艺、外出做工等也成为可能,甚至和离再嫁也稀松平常,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那个由节妇牌坊搭出来的宋朝。
  所以这个宋朝才能逆天!改命!续存这么久啊,妇女能顶半边天,知道不?
  关鹤谣正在心中吐槽,就听掬月感叹一句,“小娘子心肠真好,总想着去帮别人。你说在金明池要硬买咱们花的那个小娘子,明明长得和你挺像的,性子却差那么多,真是的!也太蛮横了……”
  “啊?和我像?”关鹤谣拧着眉仔细一想,脸色越来越嫌弃。
  还真是如此!
  因那花冠娘子像是有什么大病,让关鹤谣只想拉着她小手亲切关怀“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纵她着实美貌,关鹤谣对她也没什么兴趣,又怎会闲着没事拿她与自己比较?
  可有了掬月这句话,关鹤谣在脑海中给花冠娘子卸了妆,发现她们虽说穿着打扮差距太大,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但眉眼脸型之处确实有几分相像。
  不是吧不是吧。
  本就不受她待见的魏玄霎时评价糊穿地心。
  强取豪夺的表哥表妹戏码都不够你浪的了,还玩起替身梗了是吧?
  她气得脚步都加速,很快就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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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鹤谣在山下农户家取驴时,正见那户人家在挑拣榆树钱,当家娘子说是晨起在村头树林摘的,新鲜得很。关鹤谣便买了一些,用来弥补这收获惨淡的挖野菜之旅。她出价大方,那人家惊喜不已,就又说还有榆皮面,问她要不要。
  这次轮到关鹤谣惊喜了。
  此世面粉自还没有筋性、灰度那些分类指标,只能碰运气买来。关鹤谣试着包过几回饺子,有时是成功的,有时面皮却软塌塌的,令她这个深爱饺子的北方人十分失望。
  而取白嫩的榆树皮晒干、碾碎得到的榆皮面有一种黏性,将其掺到面粉里,揉成的面团就有滑韧之感,非常适合包饺子。有了榆皮面,再也不用担心买不到合适的面粉了!
  她买了一些榆皮面,宝贝似的收起来留着包饺子,只是那榆树钱还要趁新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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