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时间确实不早了,我叫人送你回阿闲那里吧,今天他受了伤,你一定很担心。阮杜兰把虚情假意演得情真意切,如果你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我的名字是阮杜兰,阿闲一定早就告诉了你,但自我介绍还是要做的。
  好名字,石斛,一名禁生,虽禁犹生。姜霁北话里带话,明褒暗贬,二名杜兰,虽处杜塞之境,犹若光风泛兰也。*
  他注视着阮杜兰,微笑起来:阮先生,您的品行一定如同您的名字一样高洁吧?
  阮杜兰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忽然阴了一瞬。
  再会,阮先生。姜霁北转过身,心情愉悦地离开阮杜兰的办公室。
  刚走出门,外面的守卫便对姜霁北摆出请的手势。
  守卫没有把他带回池闲的办公室,而是请他进电梯,按下了地下十一层的按钮。
  姜霁北笔挺地站在电梯里,通过电梯的速度判断地下建筑的规模。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岛与其说是岛,不如说是一座依岛而建的立体都市。
  电梯在地下十一层停下,电梯厢的墙壁上显示出一个图标。
  姜霁北看了一眼,图标中标有格登弛格生命字样。
  到了,请沿指引行走。守卫恭恭敬敬地按下开门键,目送姜霁北离开电梯。
  姜霁北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走出了电梯。
  他其实不知道指引是什么,踏上地下十一层的地面,看到电梯口边并没有任何的守卫力量和工作人员,他愣了愣。
  突然,脚下的路面上出现了闪烁的指引灯光,灯光呈流动的箭头形状,伸向绿意盎然的远处。
  姜霁北沿着箭头,来到了feb出资为池闲成立的研究所前。
  他看到研究所前立着一块简洁的所牌:格登弛格生命研究所。
  研究所由几栋别墅连结而成,别墅约有十层高,彼此间连着行走通道。别墅群的外墙整体采用了低饱和度的冷色调,很符合池闲现在的风格。
  姜霁北刚跨进研究所大门,前台的工作人员立刻小跑过来,笑容满面地看着他:您就是姜先生吧?
  看来池闲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
  姜霁北没有觉得意外,点了点头:k先生呢?
  k先生被送回这里进行检查,今晚住在研究所住宿区。工作人员为他引路,我带您去。
  k先生平时住在这里吗?姜霁北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研究所里的环境。
  研究所内部的装潢明亮又开阔,姜霁北瞟到给他引路的小伙子的台面除了办公面板之外,桌上还摆着几盆碗莲,碗莲的叶子下动了动,几尾红鱼冒出头。
  一叶知秋,前台有心思养鱼,看来研究所内的氛围没有岛面上工作人员那般拘谨。
  k先生在研究所的住宿区有自己的房间,在本层休闲区也有自己的别墅。但因为忙于工作,他基本上住在地面上的办公室,偶尔在研究所留宿,很少去休闲区的房子里。
  工作人员不拿姜霁北当外人,什么信息都往外冒。
  嗯姜霁北一边听,一边四处打量。
  不知道池闲是怎么对前台交代的,小伙子对姜霁北非常热情:您想参观一下吗?您饿了吗?您累吗?
  姜霁北一一回绝。
  又走了一段路,小伙子谨慎又好奇地问:您和我们k老师?
  姜霁北看到到走廊里原本密闭的房门被拉开一条缝,玻璃隔间里的研究人员眼神不断地往自己身上瞟。
  人还挺多,但姜霁北没有觉得不自在,只是微笑道:快走。
  工作人员立刻噤声,安静地把他带到池闲房间的门前,便离开了。
  姜霁北按下门铃。
  几秒后,房门自动开启,身穿浅蓝色睡衣的池闲出现在姜霁北眼前:哥。
  身上不疼了?姜霁北上下地打量着他,门不是自动开的吗?怎么还自己跑出来?
  这人头发乱糟糟的,似乎上一秒还窝在被窝里,下一秒直接瞬移到了门口。
  来接你。池闲伸手握住姜霁北的手腕,将他拉进房间,先进来。
  房门自动关上,池闲这才抱住姜霁北,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疼。
  多大人了还撒娇,姜霁北差点笑出声来。
  他伸手拍了拍池闲的后背:装,也要装得像点。k先生,你手下的研究员知道你私下是这样的吗?他们刚才可八卦了。
  他们又不是我哥。池闲松开手,先换拖鞋,会舒服一点。
  姜霁北这才留意到,玄关上摆着一双崭新的、早就准备好的男士拖鞋。
  谢谢你。他笑道,你真贴心。
  从池闲向姜霁北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后,隔在他们之间的那座冰山瞬间垮塌。
  现在的池闲颇有几分十七岁时的模样,至少不再是白天那位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k先生,而是在他哥面前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
  饿吗?要吃点东西吗?等姜霁北换好拖鞋,池闲将他往房间里带。
  走了几步,池闲忽然停下脚步,表情看起来好像有点犹豫。
  但他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姜霁北的一只手腕,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走。
  你义父给我泡了杯什么老枞水仙,一股烂树根味,我一口没喝就饱了。池闲的样子让姜霁北在心中发笑,他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任由池闲拉着自己走,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姜霁北感觉到握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一瞬。
  他和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借着你的名义打感情牌,让我加入feb呗。姜霁北嗤笑一声,给我寄的请柬里夹带你参演的样片,feb一开始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吧。
  用我来捆绑你。池闲皱了下眉,用你来牵制我。
  走到客厅,姜霁北坐下来,将身体往柔软的沙发里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池闲在他身旁坐下。
  姜霁北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开口问:我爸是不是也在岛上?
  池闲静默两秒,回答:是。
  阮杜兰果然用姜教授来威胁姜霁北了。
  你见过他?姜霁北转头看他。
  池闲摇头:我这里是地下十一层,姜叔叔在地下九层的社区,那里是岛上电影剧组人员工作和休息的地方,我的工作和他们没有直接的交集,没有理由贸然前去。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一年前,叔叔和一批电影工作者一起,被feb强行带到岛上。feb逼迫他们策划和拍摄各种恐怖电影,也就是现在我们参演的这些。我是在看到剧组工作人员名单时才发现他的名字的。
  阮杜兰说他在这担任顾问。姜霁北揉了揉太阳穴,老头子是电影局局长,不抓他抓谁?
  别担心,叔叔现在很安全。
  姜霁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池闲忽然站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姜霁北陷在沙发里,视线却随着池闲的步伐移动。
  看着他去倒水,看着他拿着杯子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把杯子递给自己:小心烫。
  姜霁北没有接。
  他仰着脸,注视着池闲,一双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姜霁北冲池闲勾了勾手指。
  池闲一顿,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听话地凑近他哥。
  不料他刚一靠近,就被姜霁北一胳膊勾住脖子,猛地往下一拉
  池闲获得了他哥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爱怜又施舍。
  为了防止压到姜霁北,池闲将双臂撑在他的头部两侧,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可姜霁北才不在意这些,不管不顾地勾着他的脖子,缠着他加深这个吻。
  这么多年,我们至少错过了上万次接吻。须臾,姜霁北松开池闲的脖子,叹息一声,等离开这里,你得全部还给我。
  怎么还?池闲目光沉沉,低下脸亲了亲他的眉毛。
  姜霁北笑了。
  他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池闲的锁骨:你说呢?
  池闲没说话,耳根却开始发红。
  姜霁北笑出了声。
  两个人抱着偎依了一会儿,享受着在岛上难得的惬意时光。
  这晚姜霁北没有回去,而是留在池闲这里过夜。
  池闲给姜霁北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拿睡衣的时候,池闲的手原本伸向衣橱角落里那些全新的,可手指刚要碰到,却又突然停下来。
  他转过头,冲浴室的方向问:哥,我忘记准备睡衣了,先穿我的可以吗?
  穿你的就行。姜霁北的声音和水声一起传来。
  池闲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伸手拿了一套自己最常穿的睡衣:好。
  洗漱完毕,姜霁北在床边坐下,池闲已经靠着床头坐着等他了。
  见他过来,池闲伸手掀开被子,等他躺下来,主动帮他盖好被子。
  姜霁北刚习惯性地侧过身,身后的池闲就自动靠了上来,从身后抱住他。
  姜霁北闭上眼睛,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穿着池闲的睡衣,身上残留着和他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睡在他的怀里。
  这是这七年来,姜霁北一直不敢奢望的梦。
  卧室的暖色灯光自动熄灭。
  姜霁北在池闲滚烫的怀抱中安然入睡。
  深夜,姜霁北突然被池闲发出的动静惊醒。
  他转过身,意外地发现,池闲背对着自己,蜷着身子,不停地发抖。
  姜霁北睁大眼睛,坐起身来,伸手唤醒自动感应灯。
  灯光骤然亮起,他探过身,看到池闲皱着眉头,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似乎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池闲双眼紧闭,在睡梦中发出含糊的呢喃。
  姜霁北俯下身,将脸凑过去,听清了他的梦话。
  疼
  哥
  疼
  哥,哥
  姜霁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伸手灭了自动感应灯,躺了下去,伸出胳膊,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池闲。
  哥在这里。姜霁北把脸贴到池闲的后颈上,颤抖着声音安抚他,哥来救你了,别害怕。
  他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池闲,直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谈着了谈着了。
  备注:
  (1)*引自《本草乘雅半偈》:石斛,一名禁生,虽禁犹生也。一名杜兰,此以形举,亦处杜塞之境,犹若光风泛兰也。
  第79章 消失的故友(1)
  第二天上午, 池闲被窗帘缝里漏进来的阳光照醒。
  他难得地睡了一回好觉,此时神清气爽。
  刚一翻身,池闲就看到姜霁北侧身躺在自己身边, 一手支着脑袋, 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姜霁北金棕色的发丝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显柔和。
  醒了?姜霁北问。
  嗯。池闲的喉结滚了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因为刚睡醒,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一小时前。姜霁北坐起身, 搭在身上的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腿上。
  他感觉眼睛有些干涩, 因为昨晚睡得不算好。
  把浑身发抖的池闲哄睡后,姜霁北自己反而失眠了。
  后半夜, 他把侧脸贴在池闲的后背上, 感受着他背脊的起伏,听着他的呼吸声, 发了很久的呆。
  猪肚鸡曾经说过, 科技部目前所掌握的新技术并不稳定,池闲是第一例人体试验品。
  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后遗症让他时常忍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和之前用廉价器官的身体状况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昨晚池闲浑身发抖地在梦中喊疼。
  姜霁北难以想象,这几年池闲是怎样挨过这些痛苦的, 更想不出未来几十年他还要继续承受着这种痛,直到进入坟墓里。
  还有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像一把悬在他心口的刺刀,一想到就呼吸困难。
  他不敢想,就好像一直视这个问题,刀尖就会直接扎穿心脏。
  池闲能活多久?
  可对于池闲而言, 现在的情况,反而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想到这里,姜霁北侧过头瞥了池闲一眼,发现池闲抱着枕头,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
  枕头一挡,便只露出一只蔚蓝的眼睛。
  池闲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被姜霁北发现自己的偷看行径,池闲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他跟着坐起来,起身穿拖鞋:我让人送早餐上来,你想吃什么?
  和以前一样。姜霁北随口说道,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啊,你应该不记得我的口味了
  冰焦糖玛奇朵,全糖少冰,两片烤面包,两个全熟的煎蛋和一根香肠。池闲不假思索地说。
  姜霁北愣了愣。
  见他不说话,坐在床边的池闲意外地抬起眼,用询问的目光看他:口味变了?
  没变。姜霁北勾勾唇角,摇摇头,一点都不错。
  洗漱是两人一起的,姜霁北和池闲并肩站在洗漱台宽大的镜子前,一边刷牙,一边审视着镜中的对方。
  姜霁北身形修长清瘦,肩颈曲线平直顺畅,他无时无刻不挺直自己的背脊,看起来像一头高贵优雅的雪狮。
  池闲比姜霁北更高大也更挺拔一些,眉上黑色的发梢遮不住眼眸中的寒气,面无表情的时候,他像一匹沉默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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