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顾云嫣点头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着急的性子随了谁。”说到这个,她们不禁联想到孩子那个沉稳高冷的父皇,再看看此时正活跃运动的腹中孩儿,顾云嫣和杜嫔两人俱是忍俊不禁。
  好一会儿,顾云嫣收敛了面上笑容,徐徐道:“眼看你我腹中皇儿就要十月临盆了,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妹妹可莫大意了。”
  “恩!妹妹晓得,谢姐姐提醒,我定会拼尽全力以护皇儿安然诞世。”杜嫔点头正色道。
  顾云嫣浅笑不语。
  两人又接着叙起了旁的话题,到得午膳时间,杜嫔自然而然的留在了静怡轩与顾云嫣一同进膳,自从杜嫔主动到静怡轩拜访那回起,顾云嫣与杜嫔的往来便密切了起来,留在对方宫里用膳亦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今儿也不例外,用完午膳后,杜嫔便领着宫人向顾云嫣告辞回华清宫歇晌去了。
  “大哥怎么说?”顾云嫣放下手中茶盏,淡声问道。
  侍画垂眸轻声道:“回主子,大爷回话说:皇后给咱宫里派来的三个接生稳婆及两个奶娘皆是他秘密安排的人,家世清白绝对可靠,您只管放心用便是了。”
  早在几个月前,顾云嫣便与顾池暗中联系,让他在宫外找几个靠得住的稳婆和奶娘,想办法让她们顺利入宫,以备自己产时所用。
  想来大哥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叫她放心用人,想到宫中还有个时刻牵挂着自己安危、为自己奔走办事的兄长,顾云嫣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半晌方道:“去把那三个稳婆和两个奶娘领过来,让本宫见见。”稳婆和奶娘前几天便入住静怡轩侧室了,以防顾云嫣不定在哪天生产,只顾云嫣一直没有召见她们,如今得了顾池的准信,也是时候见见这几个在她产子育儿时至关重要的人了。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便见得侍画领着几个妇人走了进来。
  “奴婢等给婕妤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五个妇人齐齐跪下行礼,规矩礼仪标准到位,看来顾池为了能让她们顺利入宫,亦是费了不少功夫。
  顾云嫣并未立即唤人起来,视线从五人身上按序打量了一番,前头两个奶娘,体态丰满,面容清秀,二十出头的年纪,许是因为第一回拜见宫中贵人,两人虽是极力表现从容,但面上紧张和怯意仍是有迹可循,双目除了那丝忐忑不安外倒也清明,可见两人极为老实本分,奶娘就得找这样的,若是过于精明和深沉,顾云嫣反倒不放心了。
  再看后头的三个接生稳婆,岁数皆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五官极其寻常,不过贵在身板壮实,适合做稳婆这份活儿,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就知道是个沉稳内敛的。
  顾云嫣目露满意之色,抬手示意她们起身,旋即徐徐道:“想必你们入宫之前顾统领便交代过你们此次进宫的目的了吧!既已如此,旁的本宫便不再多说,本宫只说一句,从你们踏进静怡轩的那一刻起,你们一家的安危便与本宫紧紧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云嫣话音一落,五人慌忙又跪了下去,道:“奴婢等绝无二心,誓死效忠于主子,请主子放心。”
  从刚刚的婕妤娘娘到现在的主子,顾云嫣自然没有错过五人称谓上的变化,想来也是,顾池特地精心为顾云嫣准备的人,又怎可能是愚笨之人?
  待到五人退下后,顾云嫣对侍书吩咐道:“她们的日常住食你上心着些,切莫着了小人道。”顾云嫣想那些心肠歹毒之人无法在自己身上动手脚,保不准就会把主意打到了奶娘和稳婆身上去。
  侍书屈膝道:“奴婢领命,请主子安心!”
  傍晚时分,侍书向顾云嫣回禀道:“启禀主子,据埋在华清宫那里的暗线上报,半个时晨前,杜嫔娘娘宫里的一个粗使小宫女被送去了慎行司,罪名是偷了皇上赏赐给杜嫔娘娘的琉璃玉簪。”顾云嫣与杜嫔的情谊在两人的频繁往来中日益加深,后宫难得这样一个交心的姐妹,顾云嫣自然不希望杜嫔有事,于是便吩咐手下暗线注意华清宫动向,一有动静随时上报。
  闻言顾云嫣面现疑惑,此事必然不会如表面看起来的小宫女偷了杜嫔的御赐之物那么简单,华清宫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杜嫔明显不想将此事闹开,亦或是不能。
  就在顾云嫣一心寻思着杜嫔宫里的事情时,对于身后出现之人毫无所觉。
  “嫣儿在想何事想得这般入神?连朕在你后面站了这么久都没有察觉。”萧煜不解道。
  身后突然传来萧煜的声音,惊得顾云嫣猛地回头,旋即笑着嗔怪道:“皇上什么时候进来的?不声不响的站在臣妾身后,着实吓着了臣妾。”
  萧煜无奈笑道:“朕进来的时候可没有特意放轻脚步,嫣儿自己想事情想得太投入把朕忽略在一旁,朕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呢,你反倒责怪起朕来!”
  “臣妾还不是在想着皇上过些日子就要到行宫去避暑了,寻思着做个什么样式的荷包给您带在身上,也免得您把臣妾给忘了。”语气中饱含着浓浓的不舍和依恋,亦夹杂着淡淡的落寞和忧伤。
  萧煜含笑将人搂入怀中,柔声道:“嫣儿无需担忧,朕今儿过来便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母后近来身子不适,终日缠绵病榻,朕放心不下,加之你产期将至,朕亦是挂心你和腹中皇儿,故而朕决定今年便不去行宫避暑了,留在宫里陪着你们,等明年这个时候朕再带着嫣儿一块去行宫避暑可好?”
  听得萧煜所言,顾云嫣目露惊讶,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道:“真的?还是皇上在跟臣妾顽笑?”
  “真的!朕是天子自是一言九鼎,这回嫣儿可是信了?”
  顾云嫣兴奋得连连点头道:“太好了,皇上不去行宫避暑了。”双手主动的回抱着萧煜“再也不用害怕臣妾生产的时候皇上不在宫里了,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见不着您了,臣妾真的好开心!”
  “那现在嫣儿知道朕不会再离宫了,可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恩,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胡思乱想!”言罢,顾云嫣一脸满足的靠在萧煜怀里。
  是夜,两人同榻而眠!一夜好梦。
  竖日,从凤仪宫请安出来,顾云嫣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杜嫔赶上来。
  很快,杜嫔便在宫人的簇拥下来到顾云嫣面前,环视了一圈周围方道:“姐姐可是在等妹妹?”
  顾云嫣对着身后的常福摆了摆手,常福会意当即带着宫女太监退到一旁,落后顾云嫣等人十米左右。
  顾云嫣见得身边只余自己和杜嫔两人的心腹后,轻声询问道:“昨儿你宫里那个小宫女是怎么回事?”
  杜嫔面容一禀,银牙紧咬,恨声道:“那个背主的小蹄子不知受何人收买,昨儿趁人不备,便偷偷在我的晚膳中下了大量的藏红花,若不是柳儿发现的及时,只怕这会儿妹妹已和腹中皇儿一起惨遭毒手了。”
  顾云嫣闻言心头一震,眼看杜嫔就要足月临盆了,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服食了大量的藏红花,定会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妹妹受惊了,幕后之人可是审讯出来了?”顾云嫣面色凝重道。
  “不曾,那个贱蹄子硬是咬死不说,无奈之下我便只好将她打发到慎行司去,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也让其他宫人都看看背主的下场。”声音都变了腔调,可见杜嫔是恨极了的。
  顾云嫣劝慰道:“妹妹快别动怒了,为那起子背主的宫人不值当,现下她入了慎行司注定是不得善终的了,再说你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如了幕后之人的意。”
  杜嫔几个深呼吸后,强压下心头那股浓烈的恨意,道:“姐姐说的是,幕后之人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无非就是不想让我顺利诞下皇嗣。眼下只要我安然的诞下皇儿,便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是这个理儿,妹妹不仅要平安诞下皇儿,还要是个健康活泼的皇儿,没事咱就把孩子抱出来在众人面前走走,届时定能让那人气个半死,这样妹妹可解气了?”
  杜嫔一想到顾云嫣所说的画面,心头的怒气便消了大半,由衷道:“谢谢姐姐如此待我,这宫里能这般真心实意待我的人除了姐姐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妹妹言重了,你我只当是相互扶持罢了,总比孤身一人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后宫里苦撑着的强。”顾云嫣摇头,叹气道。
  杜嫔亦是苦笑,旋即坚定道:“谁说不是呢,日后你我姐妹二人同心协力共同对敌,定要叫那些屡次加害你我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与杜嫔分开后,顾云嫣等人便往长春宫方向走。
  忽而听得萧沐稚嫩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轿撵里的可是毓婕妤?”
  顾云嫣掀起轿帘一角,便见得不远处的槐树下,萧沐双手撑在腰上仰着脖子询问道。
  顾云嫣刚从轿撵里下来,萧沐便迈开小短腿奔了过来,在距离顾云嫣一米时停了下来,小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道:“真的是你!”语气不乏亲近之意。
  一个月中顾云嫣总能在御花园里与萧沐撞上个二三回,小家伙惦记着顾云嫣腹中的小婴儿啥时候能出来陪他一块玩,总是缠着顾云嫣问个不停,顾云嫣每回亦是不厌其烦的告诉他就快了,一大一小相处得极其融洽。
  顾云嫣带笑道:“是呀,沐儿今儿怎么出来了?”往常萧沐都是月中或月尾才来御花园玩,如今才月初萧沐便出来了顾云嫣不禁好奇。
  “今儿小兔子不知为何不肯吃东西,我便央了母妃允许我带小兔子到御花园玩。”说完小手一指身后奶嬷嬷抱着的小白兔。
  奶嬷嬷和两个小宫女看见顾云嫣后连忙上前行礼,顾云嫣唤了人起来,旋即牵着萧沐一同往清风亭而去。
  ☆、第57章
  “毓婕妤你肚子里的婴儿还要多久才能出来呀?我都等不及了。”萧沐刚在亭子里的石墩上坐好,目光就挪到了顾云嫣的肚子上,迫不及待的问道。
  顾云嫣看见萧沐那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排排密汗,便拿出帕子温柔的替他擦拭掉,旋即柔声道:“嗯,大概半个多月吧!”
  刚满四岁的萧沐还不懂半个多月是多长时间,便问道:“半个月是多少天呀?”小脸皱皱极为纠结的模样。
  顾云嫣揉揉他的小脸,道:“半个月就是十五天,沐儿会数数吗?”
  萧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兴奋的道:“知道!母妃每天都让我跟陆老头学。”摊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又道:“你看,这就是十。”皇室子弟一般都是五岁入学,在入学前会有开蒙夫子,萧沐是萧煜的皇长子,且是目前唯一的皇子,萧煜自然格外看重,特地找了翰林院陆院首来担任萧沐的开蒙夫子。
  “沐儿真聪明!那十五是几个手指头呀?”
  萧沐皱着小脸,挠着脑袋纠结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脆脆道“比十要多。”
  顾云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头道:“沐儿说的没错,比十要多。”
  “啊,小白兔吃草了,小白兔终于肯吃东西啦~”萧沐一边开心的嚷着一边向小兔子那儿跑去。
  看着萧沐抱着小兔子咯咯的笑,顾云嫣不禁摇头失笑。
  顾云嫣正开心的跟肚子里的婴儿在低声交流呢,不期然的听见萧沐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顾云嫣一惊,赶紧让侍书和侍画搀扶她过去。
  “沐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顾云嫣担忧的问道。
  萧沐顾不上回答顾云嫣的问话,只一个劲儿的挠着自己的双臂和脸颊,嘴里连连发出“好痒”的叫喊和不适的呻、吟。
  “大皇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别吓老奴呀~”一旁的奶嬷嬷焦急不已。
  不过一瞬的功夫,萧沐的双臂和脸颊上便出现了一个个如绿豆大的小红包,着实有些吓人。
  “常庆你去传太医,速去速回!常福、侍琪你们两人分别到承乾宫与延禧宫通知皇上和德妃娘娘过来,快去!”顾云嫣连声吩咐道。
  常福等人应声而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而萧沐身上的红包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停地向周边蔓延且逐渐变大,红包也慢慢的变了颜色,由最初的红色变成了淡黄,甚至在渐渐加深颜色,听着萧沐痛苦的叫喊声,
  顾云嫣头皮发麻、心急如焚。
  此时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顾云嫣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侍书和侍画两人担忧顾云嫣的身体,双双劝慰。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方见得张太医和常庆一路狂赶着过来,说来也巧,张太医在去景阳宫给贤妃请脉的路上,恰巧遇上了往太医院赶的常庆,于是便被常庆逮了过来。
  见到张太医的身影顾云嫣顿时松了口气,只因萧沐臂上和脸上的黄包已经被他自己挠破了好几个,破了的黄包不停的渗出浅黄色的脓水,看上去极为吓人,为了不让萧沐抓破更多的黄包,
  顾云嫣只好让奶嬷嬷强按住萧沐,被痛痒折磨着的萧沐在奶嬷嬷怀中不断的挣扎着。
  顾云嫣当即让张太医替萧沐看诊处理脓包,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见得萧煜和德妃双双赶了过来。
  “啊!沐儿,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德妃顾不上给萧煜行礼便向萧沐这边扑了上去,看见萧沐现状的德妃心疼万分的尖叫道,旋即面色一白,捏着帕子痛哭了起来,呜咽的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萧沐的惨状。
  随后赶来的萧煜亦是当即变了脸色,“你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大皇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萧煜冰冷的目光落在奶嬷嬷身上。
  奶嬷嬷哆嗦着跪了下去,红着眼眶道:“奴婢亦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大皇子刚刚和毓婕妤在亭子里聊天还好好的,后来便跑出来和小白兔玩,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顾云嫣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心弦,在听到奶嬷嬷的话后“嘶”的一声便断了开去。
  萧煜的目光瞬间移到了顾云嫣身上,与此同时,一旁呜咽着的德妃一听完奶嬷嬷的回话立时转过头来,指着顾云嫣质问道:“是你?你为何要向沐儿下这样的毒手?本宫一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残害本宫的沐儿?”浓重的鼻音亦掩盖不了话音里的恨意。
  “请德妃娘娘慎言!臣妾一向喜欢沐儿,又怎会无故加害于他?”顾云嫣即刻辩驳道。
  “无故?不!你的孩子眼看就要出世了,沐儿是皇长子挡了你们的道了,你这是在给你未出世的孩子清路呢。”德妃恨声道。
  顾云嫣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萧煜的态度,一切话语权皆在萧煜手上,她必须要让萧煜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定了定心神道:“正如娘娘所说,臣妾即将为人母,一个母亲又怎会狠心对孩子下这样的毒手?稚子何辜?加之臣妾腹中之子尚未出世,是皇子还是公主亦未得知,又何来清路一说?况且即使如娘娘所说,臣妾急于为尚未出世的孩子清路,说句大不敬的话,也应该是想方设法的除去大皇子的性命以免了后顾之忧,而不是让他长些对于性命来说无伤大雅的黄包。”
  顾云嫣此言一出,德妃一愣,不知该如何反驳顾云嫣的话语,而萧煜目中的寒意亦淡了一些。
  就在顾云嫣以为局势有所好转时,张太医接下来的那番话却让她顿时如坠冰窟。
  ☆、第58章
  一旁替萧沐处理好脓包的张太医上前向萧煜回话,躬身道:“启禀皇上,大皇子乃是不慎沾上了名为落寇的毒粉,落寇毒性霸道无比,伤口只要沾上落寇的粉末便会迅速长包化脓,大皇子脸上抓破的那几个包,状况较为严重,微臣已清理上了药,只是、、、、、、”
  “说。”萧煜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张太医在萧煜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颤声道:“只是恐会留疤......臣已尽力,求皇上恕罪!”话未说完便跪了下去。
  张太医此言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扎在顾云嫣的身上,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只因在这个制度森严的皇朝里,一个容颜有损的皇子是无缘继承大统的了,毁容形同与“取命”,也就是说这是在变相的清路,这样一来顾云嫣便有动机对大皇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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