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日

  “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 像是有人搬来了成百上千吨水运送到山洞外, 开着最大冲击力的水枪对准洞口疯狂喷洒。经过昨日后,温迪已经能无视这些雨声, 听之任之,将它们当成无聊的背景音乐, 一张碟片倒贴一元放在她家硬性播放的那种古怪的曲子,然后,做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那么温迪想做什么?她想物尽其用——将草莓物尽其用。
  所以,她预备熬一锅草莓酱。
  做草莓酱的主要材料是草莓和白糖, 如果将白糖改成蔗糖, 那么用的分量就需要再次增加。首先, 温迪进储藏室拿出三碗分量的草莓,放在厨房的料理台上,先摘取叶蒂,洗净沥水,再用刀纵向切两刀, 横向切一刀,将每颗草莓分成八份, 变成大颗粒的块状。然后, 取一个木盆,将三碗大颗粒的草莓放入其中,倒入准备的白糖, 先倒一半分量, 给草莓做一个腌制的准备, 让它出汁,这样能保留它的形状。先用勺子将白糖和草莓块拌匀后,白糖融化,整个木盆里都散发出浓烈的草莓香气。
  温迪将和白糖拌匀融到一起的草莓块放下,它需要在室温中放置约三小时。
  那么这三个小时里温迪就得做早饭,和黑毛,阿黄,一起吃完早餐后,帮助黑毛收集雨水,倒入泳池里。荒岛上的雨水还是挺干净的,温迪没有从水中发现杂质,倒入泳池中聚积了足够的容量后,也并未出现浑浊的情况。所以这场暴雨里起码给温迪一个好消息,就是她不至于缺水用了。
  不过泳池不是那么容易能灌满的,首先得等雨水将水桶灌满,再送去倒入泳池中,随后再放到院子里等雨水再次将水桶灌满,这个等待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温迪所谓的帮忙收集雨水,与其说是帮他收集,不如说是陪他收集,再说得清楚一点,是陪他等待。在一次次重复等待雨水将水桶灌满的过程中,温迪和黑毛下完了四盘象棋,七盘跳棋,最后她想起她的草莓,便与黑毛暂别。
  在室温中腌制了三小时后再来看,草莓块已经泡在了一汪浓浓的红水中。这就是被析出的草莓汁,但并不是纯粹的草莓汁,其中还混杂了大量的白糖,甜度相当充足。温迪按照自己的口味,洗了一颗酸橘,给它剥皮后将果子榨汁,将果汁过滤后,取滤出来的酸橘汁加入草莓块和草莓汁里,用勺子拌匀,然后拿去煮。
  温迪准备了一口锅,点燃火灶后,将草莓块和草莓汁一起倒入锅中,再把剩下的白糖拿来,全数倒入锅中,用勺子搅拌好,让底下的火焰烧热锅和锅中的果肉果汁。可以看到,在加热的过程中,锅中的果酱开始不断地冒出浓稠的泡泡。光是烧果汁不会有这种效果,这是因为她加了大量糖的缘故,才让果汁变得越来越浓稠。
  她盯着果酱冒起的泡泡,目测它已经熬好了,就戴上手套将锅从火灶上端下来,放在地上。当然她不会傻乎乎把一个刚下火线的锅直接放在木地板上,它会烧烂的,温迪已经提前在地上放好一块石板,她将锅放在了石板上,与木地板隔开。接着只要等果酱冷却,就可以将它装起来了。
  盐和糖都是非常好的“防腐剂”,在食物中加入大量的盐或糖可以提高它的保质期限。温迪做这份果酱时,放白糖放得非常大方,因此这些草莓酱可以存放很久很久,根本不需要担心它会坏。但是,有一点要注意,就是用来保存草莓酱的容器,必须做好消毒等处理。在熬果酱的时候,旁边的火灶上也有一箱热水,热水里放着一个小石坛,这是温迪催着黑毛给她做的,是专门为草莓酱准备的容器。
  果酱熬了多久,那么这个小石坛就在开水里煮了多久,它首先已经被刷洗过,没有小石头和细沙,没有杂质,又进入开水中煮沸了很久,可以说里里外外都极其清洁了。她准备了一块干净的布,用筷子和勺子配合,把小石坛弄出来,倒扣在布上,让坛子里的水被布吸收。这时候的小石坛是很烫的,她暂时不管它,先去处理果酱,果酱还差最后一步。
  经过加糖,加酸,以及熬煮,草莓酱已经大致完成,但是,还差一个步骤。
  在草莓酱的表面,有一些浮沫,这些浮沫的味道比较涩,且其中含有大量空气,如果混杂在草莓酱里装坛,会缩短草莓酱的保质期,因此,在将草莓酱装进小石坛前,温迪还得先用勺子将所有的浮沫挑出来。挑好后,再将所有的草莓酱倒入小石坛里,用水封好坛口,就能存放很长的时间了。
  光做草莓酱还不够。
  没谁会只吃草莓酱的,会齁死。
  它一般用于制作点心,或者抹在面包片上。
  所以温迪接下来就要开始做面包了。
  ——温迪还有面包,是从沉船里找的,她还剩下三根面包棍。但这种面包的口感很硬,并不是绵软的面包,温迪叫它硬面包,通常用猪油把这种硬面包片煎香,然后垒着咸口的肉酱吃。它和草莓酱并不兼容,所以温迪预备要自制面包,那种掰开来看内芯宛如白色海绵的软面包。
  呃。
  她又想了想,更正:也不是特别软。
  反正温迪预备要做了。
  准备的材料比较简单,就是面粉,加水揉成面团,然后醒发。等面团发酵到两倍大小后,再进行下一步:将面团按扁。从现在开始,得在料理台上撒许多干的面粉,此时的面团极其粘手,要是心疼面粉不舍得多撒一些,那回头面团就不知道会被撕扯成什么鬼玩意了。先在料理台上撒一层干面粉,将面团放好,再撒一层干面粉,随即用手将它按扁,将面团中的空气用掌心推挤排出,然后,由左边掀起面“饼”边缘将它折叠,叠好后用刷子扫掉多余的干粉,再由右边对折一次。
  “帮我把计时器搬出来。”温迪抬头对黑毛说。
  “哦!好!”黑毛跑进暗道里,从计时室中端出计时器,放在料理台边。
  她一低头就能看见。
  温迪把面饼上下左右各自折叠一次,它的体积暂时缩小,这时,将它留在料理台上醒发15分钟,她盯着计时器,确保时间一分不差。时间一到,温迪马上回到料理台前,抓了一把干面粉撒上去,把面团翻过来。刚刚的面团虽然已经按扁过一次,但由于上下左右各自又折叠四次,所以又重新变得立体化,这时又得把它再次按扁,用手将面饼中的空气推开,接着,按照刚才做的步骤,重复上下左右折叠四次,然后继续醒发,这样的步骤要重复三遍。
  接下来,将面团整形,可以利用模具,也可以直接用手捏出形状,温迪不喜欢搞花样,把面团做成了长方体,最后再继续醒发一段时间,让面团继续膨胀,直到变成两倍大为止,这时可以在面团表面撒上一层干面粉,用刀子斜着划几道,然后,将它放进木盘。温迪早有预料雨季会很麻烦,因此,在山洞里做了一个烤箱。这时烤箱底下已经点燃一个火堆,它燃烧了一段时间,用行话说这叫给烤箱预热。烤箱上层已经是较高的温度了,所以温迪得戴上手套,然后将放着面团的盘子端进去。
  在盘子上还有一个小瓷碗,碗里装着水,防止面包烤焦或烤得过硬。
  硬面包她还有,她想吃是掰开来里头有白丝像海绵的软面包。
  烘烤面包的时间总共需要半小时,在烘烤一刻钟后,每五分钟温迪都将盖烤箱的木板挪开一次,往面包上喷洒少量的水,这种方式能够让面包表面形成脆皮的效果。不是硬皮,是脆皮,吃起来口感比较好,而且它不会影响面包内部的质地,不然温迪也不会花心思弄这个。
  她主要是需要一个软面包,内芯是软的就行。
  “嗯?好香哦!”黑毛一直在旁边蹲着看她做面包的过程,但看久了发现她一直在重复折叠面皮的步骤顿时觉得无聊,不想看了,就走开到旁边去研究象棋。不过,当温迪把面包送进烤箱,很快,从烤箱里冒出了烤面包的香气。这毕竟不是完全封闭的现代科技烤箱,封闭性不足,面包的香气很快就飘出来充斥大厅。
  黑毛坐不住了,回到餐桌边坐下,盯着烤箱。
  “这个就是面包吗?”
  “对啊,等下就吃这个。”温迪像教育小孩一样,对黑毛充满耐心,“想吃吗?”
  “想!”黑毛的回应也很童真可爱,每次谈到美食,他专注的样子特别可爱。
  温迪就忍不住盯着他的侧脸看,越看越满意。
  黑毛好奇地回望,“我脸上有东西?”
  “倒不是。”温迪仔细地端详他的脸,下意识说道,“乌鸦到底怎么给你捏的脸,为什么你的五官就正好长在我的喜好里呢?”
  “你是说我长得好看吗?”黑毛高兴地说,“你喜欢我的脸?”
  “虽然这话不应该由你说……但是你说得对。”温迪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你确实很好看。”
  她脱口而出的都是心里话,平时都会憋在心里,但难得这么认真地看,也就认真地评价了。
  黑毛低头抿着唇露出微笑:“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就行。”
  “是啊,为什么呢?”温迪下意识又自言自语。
  其实她眼里基本没有不好看的人,任何长相,她都能挑出优点,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大部分人眼中的大帅哥通常不会令她有感觉。她有审美,能选出最优秀的长相,但她对那样的长相不感兴趣。黑毛的五官绝对算优秀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部挑不出错,但奇异的是,这种通常情况下她不会感兴趣的脸,却偏偏迂回地全部走向了她最喜欢的样子,眼睛是她喜欢的眼睛,鼻子是她喜欢的鼻子,嘴巴是她喜欢的嘴巴,组合在一起也是她喜欢的样子。
  这脸真像是为她的喜好量身打造的一样!她越看越喜欢!
  乌鸦是正好与她审美一致,还是太会捏脸啊?
  温迪下意识上前一步,捏住黑毛的脸。这是真实的吗?
  她的手所感觉到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她真无法想象,这仅仅是一个程序。
  温迪凝望着黑毛澄澈的眼睛,难以置信他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类。
  这是假的。
  但太真了。
  “温迪!”黑毛提醒她,“面包是不是烤好了?”
  温迪瞄了眼计时器:“哦,对!烤好了!”
  她回过神,迅速戴上手套,挪开木板,将烤箱里的面包拿出来。
  温迪先切下一块,将它切成一片片,然后舀出一碟草莓酱,抹在面包片上,自己先尝试第一口。唔!她推推黑毛,让他也试试。
  黑毛学着她给自己的面包片抹了一层草莓酱:“好甜啊!”
  他嚼着裹了草莓酱的面包,边吃边点头,“面包很软,和上次你做的不一样。”
  “上回那是硬面包,而且是煎熟的,咸口,比较脆。”温迪说,“这次是甜的,软面包。”
  “怪不得不一样。”黑毛很快消灭了一片,“那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当然,美味和美味之间并不冲突嘛。”温迪对品尝到的味道很满意。
  这个面包是她需要的口味,自制面包的成功给了温迪信心。
  她大受鼓励,脑子里又冒出了好几道菜品,顺便将刚刚关于人类与程序的哲学思考抛之脑后。
  她是来通关的,不是来拍电影的,哲学思辨与她无关。
  无论黑毛有多像人,当她离开这座荒岛,什么都没了。
  “好吃!”黑毛已经连续消灭了三片面包。
  “好吃你就多吃点。”
  眼下,还是少想点以后吧。
  现在过得这么快乐,干嘛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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