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光 第95节
“好,父皇,儿臣有话想和您说,咱们去紫宸宫吧。”裴烬入宫不仅仅是为了解释此事,也是为了他昨日查到之事。
泰和帝看了一眼苏贵妃,“那我与烬儿去紫宸宫了,你自个可别气,若是还不顺心,便去找旁人撒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
泰和帝还盼着与苏贵妃长长久久,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晓得了,去吧。”苏贵妃连头也没抬,倒也没多气恼。
泰和帝与裴烬回到了紫宸宫,泰和帝到底还是开了口,“方才我不想驳你母妃的面子,但对于云氏成为你的正妃,我不瞒你,我并不愿意,她的家世颇低,日后与你未必能处的来。”
不是泰和帝非要计较门当户对,而是裴烬并非是普通皇子,是他寄予希望,日后要承担帝位之人,云氏也不是只当裴烬的正妃,打理王府便好。
身为皇后,要打理后宫,要能震慑得住女眷诰命,做出引导,要母仪天下……桩桩件件,但凡没有出色的能力和良好的家世背景都无法完成,这也是为何皇后都选自高门望族,她们从小就被家中悉心教导,明白这些道理,况且有了强大的娘家,无端便令人生惧,也能省事许多。
“儿臣明白父皇的担忧,可是父皇,小户之女有小户之女的好处,如此便可不必担忧外戚之祸,父皇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云莺没有强大的娘家,便无法挑起外戚势力,即便日后诞育了子嗣,也不会有外戚敢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忧。
裴烬晓得外戚之祸始终是父皇心间的一根刺,有了母妃应允,再加上为了此事考虑,父皇想来不会阻挠。
果然泰和帝闻言也觉着有几分道理,点了点,“但日后若真要封为正妃,仪态举止这方面得勤加练习,需得让人挑不出错,若不然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烬儿的正妃是多少士族盯着的肥肉,让一个小官之女占了,旁人必定不答应,只有云莺做到无可挑剔,日后才能平息这场风波。
“是,父皇放心,儿子来日会请教习嬷嬷教导她。”裴烬是觉着云莺哪哪都好,可也得顺着父皇的心意,至于学不学,日后再议。
“嗯,你还有何事要说?”泰和帝坐了下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父皇,儿臣发觉抚国公府连家在老家宾州养了一群兵马。”
“竟有此事?”泰和帝万分诧异的放下茶盏,表情严肃起来,“有多少人马?”
私养兵马,这是要造反呢?
“儿臣暂时不知,但不少于万余,宾州多山地,这些兵马都在山林中训练,儿臣也是偶然发觉,派人一查,果真有此事,这还只是儿臣发觉的一些,其他地方可好,也未可知。”
泰和帝的指尖摩挲着衣裳上的龙纹,“连家是太子妃的娘家,你是怀疑太子想造反?”
“儿臣的确有此猜测,父皇,您尽可派人去查探,免得百官说儿臣有意陷害于他。”
“我自然是信你,可此事到底不是太子经手,若想治罪,还需要确凿的证据,上京离宾州山高水远,也怕会打草惊蛇。”泰和帝不曾想到太子竟有如此狼子野心,坐不稳储君之位,便想坐帝位吗?
“儿臣愿亲去抚国公府寻找证据。”
“你要做梁上君子?连家好歹也是个公爵府,守卫想必不会松懈,你若是被人发觉,可就打草惊蛇了,不如派人去吧。”裴烬要是被人发觉,不仅仅会打草惊蛇,也会丢了脸面。
“父皇放心,儿臣自有法子,只是还得请父皇信儿臣才是,与儿臣做场戏,逼出东宫私养的全部兵马。”
“你想如何做?”
裴烬走近泰和帝,低声耳语:“儿臣……”
*
从宫里出来,已至黄昏,上马车之前,玄凌来报,“主子,汤雅失踪了。”
“不见了?汤家将人藏了起来?”这可是莺莺退而求其次的心愿,若是还不能办成,莺莺就得生气了。
“看着不像,汤吉说才将人送回房间,不到半个时辰,人就不见了,现下汤家也派人在找,属下瞧着,像是被东宫掳走了。”
“哼,裴澄大抵会觉着今日之事是本王与汤吉商量好给他下的套,自然会把怒火发泄在汤雅身上,随她去吧,若她有命回来,再来禀报,若是没命,也不是死在咱们手中,不必去管。”
云莺想要的是汤雅受到惩处,人死在裴澄手中,也算是狗咬狗了。
回到芳菲苑,院子里摆满了各处送来的贺礼,都是贺云莺得晋侧妃,日后在上京也是有头脸的女眷了。
不过云莺身世之事也被人传了出去,不少人议论纷纷,这事虽说太子一党败了,可百姓若想议论,谁也拦不住,即便不会大大方方的议论,私底下也会传些闲话,云莺在上京那是真出名了。
再有太子一党添油加醋,云莺的身世便有了扑朔迷离之感,也有不少人觉着秦王被云莺灌了迷魂汤,妖女惑王,是天下大乱之征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裴烬进了厅堂,却没瞧见云莺,“云侧妃去哪了?”
“回殿下,主子在东厢房,奴婢这便去唤主子。”凝玉正在清点贺礼要存档入库,秦王忽然开口,吓了她一跳,忙去喊云莺。
云莺才给银筝喂了一碗汤药,还当是裴烬将汤雅带回来了。
“殿下回来了。”云莺屈膝行了个礼,“方才兰叶姑姑来了,贵妃娘娘送了好些赏赐来。”
将院子给堆满了,院子里大多都是苏贵妃送来的,她又何尝不明白,苏贵妃这是想要弥补她,可这些钱财,又哪里弥补得了她心中对银筝的愧疚。
“母妃与本王说过,这些都是给你的,就当是赔礼道歉。”裴烬在圈椅上坐下。
云莺从凝珠手中端过茶盏,奉给秦王,笑着道,“娘娘真是折煞莺莺了,只是我也用不着这些,殿下,我可否将一些赠予银筝?”
她的库房里满是赏赐,她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用得了多少。
“自然,给你了便是你的,你可随意处置,拿去典当换了银子给她也成。”苏贵妃是赔礼,自然不会赏些不能动还要供起来的东西,即便云莺卖了换银子也无碍。
“那便多谢殿下了,待银筝的伤好后,莺莺想将她送离上京。”这些赏赐,便可作为银筝的盘缠,身上有银子,去哪也不愁了。
“你下定决心了?其实可以让她入王府,在府里便无人能动她。”若是送走,怕是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不必了,银筝她不属于上京,强留无用。”
云莺有自己的事要做,留下银筝,难保日后还会有这样的时候,下一次,银筝可未必能留下性命了,云莺不想她再受苦。
“也好,你自个决定便是,对了,汤雅她失踪了,想必是被太子掳走,怕是凶多吉少。”
“可她不是太子的人吗?”云莺还等着今日辣手摧花,也做次心狠手辣之人。
“此次汤吉帮了本王,想必太子会觉着汤雅是本王的人,太子吃了这样大的亏,应当不会放过汤雅。”
裴澄自然也想要裴烬与云莺的命,可一如云莺暂时无法要太子的命一样,太子暂时也无法对裴烬与云莺出手。
“那便罢了,狗咬狗也着实有趣。”云莺低头望着这双白皙细腻的手,其实,她也不想沾染上旁人的鲜血。
裴烬伸手握住云莺的柔荑,“你且放心,若是找到汤雅,本王会将她带来你跟前,让你为银筝出气。”
云莺点了点头,只是出再多气,银筝也还是伤着了。
第127章【第三更】卖惨撒娇……
就这样,两人之间又有点冷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云莺有些恍惚也是常理,可裴烬却觉着难受,想到与母妃的打赌,内心有些不安。
他转身去端茶盏,特意将耳朵显露在云莺的眼前,云莺不想看见都不行,微微诧异的问道:“殿下,您的耳朵是怎的了?看着像是伤着了。”
“唉,本王与你说了,你不许告诉旁人。”说着,裴烬还往外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才将云莺拉到身前道,“母妃怪我瞒着他们给你换了身份,揪了我的耳朵。”
“啊?”云莺小嘴微张,不敢相信的望着殿下,觉得殿下是在逗她玩,殿下又不是小孩子,怎会因为犯错就被揪耳朵,苏贵妃她竟如此……如此有童趣。
裴烬撇了撇嘴,难得一副委屈模样,伸手抱住云莺的腰肢,“莺莺,本王今日的脸是丢尽了,你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被母妃揪耳朵,是不是很丢脸?”
裴烬的侧脸靠在云莺腹部,他那只红彤彤的耳朵印在云莺霜色的衣裳上格外明显,她瞧着噗嗤一声笑了,殿下这样,有些像是被母妃打了,找旁人诉苦求安抚的小郎君,有些幼稚,也有些好玩,云莺从未见过这样的殿下。
殿下在她心里向来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运筹帷幄,手段狠辣,百步之外便能取人性命,可是此时此刻的殿下,却像是一个耍赖的孩子,让云莺想起了裴瑜,父子俩还有些像,心底不由的便软了下来。
抬手搭在裴烬的肩上,手指碰了碰他的耳朵,有些热,“殿下疼吗?”
“疼,疼死了,特别疼,莺莺快给我吹吹。”裴烬听到她的笑声,心里可算是舒坦了,虽是有些无赖,有些丢脸,但好歹她是笑。
罢了,丢脸也是在莺莺跟前丢,不碍事。
云莺弯了弯唇,殿下这样,似乎有些卖惨的嫌疑,但好歹是因着她,苏贵妃才罚殿下的,她如今也该有所表示。
其实今日若非是银筝之事,云莺是感激殿下的,若没有殿下,云莺今日怕是走不出紫宸宫,刑部大牢就是她最终的归宿,而殿下为她撑腰,她心里是记得殿下的好的。
只是因着敏安,又看见银筝的伤,一时之间,有点迁怒了,这才对着殿下冷脸,委实有些不该。
“那莺莺为殿下上药,殿下松开,我让凝玉去取药。”
裴烬松开她的腰肢,却拉着她的手腕,黑黢黢的眸子仰视着她,“你的手如何了?”
云莺动了动指尖,还有些疼,“没什么大碍,殿下不必挂心。”
云莺在门口吩咐凝玉去取药酒来,又把门给合上,免得被旁人瞧见,堂堂王爷,却被母妃揪耳朵,的确是有些好笑,就连裴瑜如今犯了事,云莺也不会揪他的耳朵。
苏贵妃真是个与此不同的奇女子,因此才能得泰和帝盛宠不衰吧,今日在大殿上,苏贵妃连太后都敢顶撞,怕是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女子了。
云莺用帕子蘸取药酒,轻柔的抹在裴烬的耳朵上。
裴烬只感受到凉飕飕,一点也不疼,原本母妃也没下狠劲,可裴烬还是装模作样的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十分疼的样子。
云莺下意识收了手,皱了皱眉,她下手不重呀,“殿下,真的很疼吗?”
苏贵妃怎的下手如此重,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少人得笑话殿下。
“其实也不疼,没事,你尽管下手。”裴烬正襟危坐,一副你砍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模样,让云莺深深的怀疑自个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云莺蹙着柳叶眉,紧紧地抿着唇瓣,大气不敢出,继续给他擦药,一边擦一边吹,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裴烬的耳廓,有一些钻进了他的耳朵,闹的人心尖痒痒的。
若非今日时机不对,他真有些想逞凶了,罢了,想到银筝那一身伤,想来她也没兴致,做那事还是得你情我愿才能得鱼水之欢。
可算是擦完了要,云莺松了口气放下药酒,“明日再给殿下擦一下,想来便好全了。”
“好,多谢莺莺。”裴烬得寸进尺的将人拉到腿上坐着,“今日受惊了,可还怕吗?”
云莺摇了摇头,“不怕,多谢殿下,是莺莺拖累殿下了,圣上可有罚殿下?”
毕竟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今日之后,怕是谁都晓得云莺的身世,但泰和帝的偏袒,让众人也不得不信了裴烬的指鹿为马,可私底下,必定会议论纷纷,她怕圣上秋后算账。
“不曾,父皇对本王最是心软,母妃都罚过了,他便也不好再罚了。”不仅仅没罚,他还为云莺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成为他正妃的机会,只是可惜了,这样大的喜事,却不能告诉莺莺,不过相信很快,莺莺便会晓得了。
“那便好。”云莺垂首应声,泰和帝果然是疼爱秦王,连欺君之罪都不怪罪。
“走吧,用晚膳去,今日早些歇息,你也累了。”裴烬看她面色终于好了些,也放心了,这可是他牺牲脸面换来的,要是莺莺还不高兴,那他可真是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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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汤雅醒了。”裴澄手中把玩着酒壶,满地都是碎裂的酒壶,从紫宸宫回来他便开始酗酒,他信誓旦旦这次能将裴烬拽下来,可是父皇却那样偏心,分明清楚云氏就是风月女子,可还是当作看不见。
他这次不是败给了裴烬,而是败给了父皇,父皇太偏心了,不,父皇没有心,父皇的心都在裴烬和苏贵妃身上,哪里有半分给他这个宫婢生的儿子。
他若不是被皇后抚养长大,怕是连叫什么父皇都不会在意。
说起叫什么,宫里的皇子之名都是从“水”,裴澄,裴沐,裴濯,可唯独裴烬是从了“火”,都说水能灭火,可是火亦能将水烧干。
父皇还赏赐了裴烬连他也不能用的龙纹墨玉佩,不是四爪金龙,是五爪金龙,太子是储君,只能四爪的龙,而皇子不能用龙,可是父皇却赏了裴烬那样多的龙纹器物,连太后与百官议论纷纷也不能阻止,他这个太子当的可真是窝囊。
“啪——”裴澄怒从心起,又摔碎了一只酒壶。
裴澄连看也没看一眼,起身踩着这些碎瓷片去了密室。
汤雅本在房里歇息,忽然被人打晕带到这里,等醒来就瞧见在一个密封的屋子里,连窗户也没,却能闻到血腥味,不远处挂着很多刑具,似乎还在滴血,她怕极了,一定是秦王将她掳来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