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萍水相逢

  知道为什么走在路上很难见到真正的美女么？
  因为，美女不是在高档小区里养着，就是在甲壳虫或者迷你里面坐着。
  随便遇到一个女人，就是绝色美女的事儿，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
  王辉偶遇的这名女子，相貌算是不错了。
  大眼睛，脸型也挺好看。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算是一个减配版的杨幂。
  三十多岁，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的从容和柔美。
  “谢谢！”王辉诚心说道。
  孩子的儿童套餐，也就二十多块钱。
  但是，遇到别人出现二十多元都拿不出的窘境，能真得帮忙的不多。
  倒不是没有同情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不客气……”女人笑着回应了一下，谢绝王辉加微信还钱的要求，带着孩子走到角落的一张二人桌旁坐下。
  王辉和小丫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双方的视线，无意间相交。
  互相点头，算是致意。
  然后，便是个人吃个人的。
  再无交流。
  “妈妈，那个叔叔要还钱，你为什么不加他？”女人的儿子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问道。
  女人道：“二十多元，不算什么，而且，妈妈不喜欢和陌生人加微信。”
  至于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到小丫难过，她不忍心。
  就让儿子拿着手机去付了钱。
  但是，等到王辉主动要求加好友还钱的时候，她又缩回去了。
  陌生人，就是陌生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打交道。
  帮人家付钱这种具体的事情，她可以沉着应对。
  但是一旦事情结束，比如对方还了钱……那接下来怎么办？
  不说话吧……留在微信里当个僵尸好友，没意思。
  说话吧……又没有什么话题，更没意思。
  加完好友删除，更显得势利，好像对方就只值这二十多元一样。
  简单来说，她算是一个有点社交障碍的人。
  没有具体的事情谈，就觉得不自在。
  这种感觉，也顺延到了她的网络生活中。
  成为她人格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这边的母子低声讨论，那边的父女也没闲着。
  小丫对这顿肯德基盼了很久。
  小嘴不停，吧唧吧唧，一直在吃。
  而王辉，一直在打电话。
  “王哥，我是众星的王辉，对……我出来了，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可以介绍一下？没有啊……不要紧，王哥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有合适的，请您一定帮我做个推荐。”
  “周总，好久没和您联络了，最近生意忙么？是这样的……”
  王辉用他最柔和的语气，最谦卑的态度，给电话本中所有自认为能直接对话的人打了一圈儿电话。
  目的只为一个——工作。
  他不能再闲着了。
  必须马上找工作。
  否则，像今天这种尴尬，还会出现。
  如果是放在以前，这个电话肯定不能直来直去。
  双方的关系对等，王辉就算主动拨通，也肯定要寒暄一阵子再切入正题，这叫社交。
  可现在不行。
  王辉是个刑满释放人员。
  对方还在商圈里混。
  身份已经出现了落差。
  必须单刀直入，否则别人会嫌你浪费时间。
  别说人情淡漠。
  商场如战场。
  你不能带给别人利益，别人凭什么花时间听你叨叨？
  不落井下石扣电话，就算给你面子了。
  足足十四个电话打完。
  王辉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样。
  靠着椅子，双眼无神。
  讲真，他想过刑满释放之后，重新就业的难度。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自己进去之前，好歹也是一个中型公司的副总级别。
  业务能力和为人处世，在行内风评都不错。
  而且，进监狱的那件事，主因并不在他身上。
  他只是受了牵连。
  看着小脸黑乎乎，埋头吃东西的女儿。
  想起过去一年对她的亏欠。
  岳琪的背叛。
  眼前的艰难。
  王辉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仰起头，用力揉搓着双眼。
  “爸爸，我们每天都吃肯德基好么？”小丫嚼着一块鸡肉，甜甜一笑。
  “好！”王辉用力点头。
  可怜的丫头啊。
  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姥姥不管你，妈妈忙着和别的男人约会……
  而爸爸……连工作都没有。
  以后你长大了，会不会怨爸爸没本事？
  爸爸真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回想起在监狱里数日子的感觉，王辉心痛得要命。
  四人一间的牢房，小小的铁窗，是能看到外面的唯一位置。
  可是，哪怕他踩着椅子向外望，也只能看到另外一排监房。
  那个时候，王辉才知道，自由是多么宝贵。
  就算只让他在街上闲逛也比枯坐牢笼强。
  没有坐过牢的人，体会不到那种压抑。
  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提前出狱，老婆却出轨了。
  而他，一无所有。
  连孩子一顿肯德基的钱都掏不起。
  老天爷啊，我才三十出头，你对我还真特么的另眼相看啊！
  眼泪，没有阻挡，滚滚而下。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王辉，心中的苦闷，无人能解。
  “妈妈，那个叔叔哭了。”斜对角，小男孩悄悄说道。
  女人微微侧脸，看到了王辉抹泪的狼狈模样。
  “吃东西，不要乱看。”女人轻声道。
  “妈，他为啥哭啊？是不是还不起钱？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以小男孩对世界的理解，只能归结到这一点。
  “不是钱的事儿。”女人感叹一声，“他还有别的伤心事，快吃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在世上打拼，谁也不比谁轻松。
  一顿肯德基，父女和母子，各有心事。
  小丫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王辉接到了岳琪的电话。
  电话里，岳琪彻底爆发，让他赶紧滚回去。
  王辉冷笑，八成是丈母娘告黑状了。
  放在以前，岳琪生气，王辉都会涌进浑身解数去哄她。
  如今么……王辉不介意去看看岳琪暴跳如雷的样子。
  婚姻能不能挽救，要看岳琪能不能悔悟。
  一味得妥协退让和温言软语，换不来想要的结果。
  大家正面碰撞好了。
  给小丫收拾好，父女俩朝门口走。
  经过女人那一桌的时候，王辉很坦然得走上前道：“可能在您看来，二十多元不算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你保住了我在女儿面前的尊严，谢谢！”
  王辉朝女人微微弯腰、低头。
  鞠了半躬。
  “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王辉含笑说完这句，带着小丫，离开。
  女人喝了一口果汁，嘴角微微翘起。
  她，不图回报。
  但是，遇到王辉这样诚恳的人，说着这样诚恳的话，谁会不喜欢呢？
  至于有缘再见……她认为只是一句场面话。
  这个城市一千七百万人。
  茫茫人海，再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祝你好运吧。”女人看着王辉的背影，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