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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紧要关头,还是要给自己留个后

  苏家的女眷在山上的院子中过着轻松惬意的生活。
  而京都城内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萧云钊已经命令守卫军将城门关闭,城内无人能出去,城外也没人能进来,临时调过来的十万大军驻扎在京都城外,抵御萧诚屹所带领的叛军。
  苏岑原本私下回的京都城,但是在他刚回到府中的时候,就接到了从皇宫传来的圣旨,皇上宣他进宫。
  “爹,皇上如今情绪多变,这几日已经斩杀了不少朝臣,还是儿子随您一起入宫吧!”
  苏元骁十分不放心自己的爹一个人进宫,去面对早就已经性情大变的皇上。
  苏岑抬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低声道:“无妨,为父自己去便是。”
  苏元骁还想再说点什么,苏岑便十分坚定道:“阿骁,皇上不会将为父如何的,你且好生在府中等着,前诚王的大军大概还有两日便会来到京都城楼下了,我如今回来,对皇上大概还是有些用处的,何况还有阿昀在,皇上不敢轻举妄动。”
  苏元骁闻言,眼眸闪了闪,想要开口问自己的父亲为何有这般言论,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但他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了。
  无论是皇上对自己妹夫的忌惮和杀心,还是妹夫对皇上的敷衍和避讳,他心中都是有所猜测的,但是他从未想过皇上也会有害怕自己妹夫而不敢对父亲下手的可能性。
  皇上此人,在苏元骁看来,才能是有的,但太过于刚愎自用,也太过于谨慎了,所以什么都想要抓在自己的手上,却弄得一团糟,到最后什么都没抓住,还有可能面临家破人亡的处境。
  苏岑进宫了。
  他人刚走进承乾殿,便见萧云钊穿着繁复的龙袍坐在龙椅上,脸色森然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就像是一头饿极之后见到猎物的猛兽,恨不得跳起来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
  看得苏岑头皮一紧,他抬脚走上前去,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你还知道朕是皇上,苏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召回京,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萧云钊气得将龙桌上的砚台猛地扔向苏岑,眸色阴沉地厉声质问:“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苏岑没避让,脑门被砸出一道血痕,血珠顺着伤口冒出来,瞬间染红了他半边脸,脑袋也被砸得犯晕,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抬眸望向萧云钊,苏岑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道:“皇上,微臣乃是大庆百官之首,在我大庆遭遇大难之时,微臣岂能因为皇上无法传达圣令便以此为由避祸在外?皇上,微臣乃是不仅是皇上的臣子,也是大庆的丞相,在咱们大庆面临大难之时,微臣有义务和责任赶回皇上身边,听从皇上调遣,保护一方百姓,而不是龟缩在一个安全之地,眼睁睁地望着皇上和无数百姓深陷泥沼。”
  萧云钊的眸色依旧很沉很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苏岑看,看了老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在考虑苏岑言语中的真实性。
  苏岑也不再开口,就这般挺直腰板,安静地跪在地上。
  “苏丞相,你果然是朕的好丞相,在朕大难临头之时还知道赶回来听从朕的调遣,可比朝堂上那些蠢货有意思多了。”
  萧云钊突然笑了一声,眯着眼,身子往后倒,靠在了龙椅的靠背上,嘴角扯着一个怪异的笑,眸光闪烁地问道:“苏岑,今日朕问你几个问题,无论你回答什么,朕都会放你离开,前提是你不能对朕撒谎!”
  “皇上请问,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岑拱手道。
  “你可知江卓昀的真实身份?”
  萧云钊问得十分直白。
  苏岑眼眸闪了闪,垂下了眼帘:“知道。”
  “你果然知道!”
  萧云钊哈的一声突然狞笑起来,厉声质问:“所以,你回来并非听从朕的差遣,而是想要帮助江卓昀恢复身份,夺朕皇位是不是?”
  “不是!”
  苏岑回答得十分干脆,他皱了皱眉头,十分认真地回答道:“阿昀他并没有想要皇位,他也不想跟皇上争夺什么,皇上多虑了。”
  “究竟是朕多虑了,还是他野心勃勃?”
  萧云钊气得又将手边的奏折砸向了苏岑,苏岑被砸得身子一僵,他抬眸望向怒气冲冲的萧云钊,沉默了半晌之后,才低声说:“皇上,不管您信不信,微臣所言皆是实话,阿昀从未想要跟皇上争夺皇位,微臣也从未想过要帮助阿昀谋朝篡位。现如今即将兵临城下之人乃是前诚王,他都已经占据一方,自立为帝了,难道皇上心中怨怼之人还是阿昀吗?皇上,萧诚屹若是攻入京都城,不仅是您和这城中的文武百官以及百姓们,便连阿昀也是要被波及的。您知道的,前诚王曾对小女有情,阿昀又娶了小女为妻,又有静嫔之事在前,前诚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阿昀的。如此来看,您还不明白自己该怨恨该对付之人是谁,野心勃勃之人又是谁吗?”
  萧云钊冷笑:“他们二人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没有一个安好心。”
  “皇上若是要这般想,微臣也无法左右,不过微臣这次回来,确实是想要再为大庆做点事的,若是皇上有所吩咐,还请直言。”
  苏岑不紧不慢道。
  萧云钊眯了眯眼,随后笑出声:“苏岑,朕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回答得上来,朕就让你回去,若是回答不上来,朕就送你的尸体回去,你待如何?”
  苏岑眼眸闪了闪,并不觉得慌乱,他抬眸认真道:“皇上请问。”
  人已经活到这个岁数,虽然怕死,但也从容。
  何况,他很清楚,萧云钊不想杀他,至少在今日,并不想杀他。
  “丞相大人虽然一直在朝中不显锋芒,却也保持着无人可撼动的地位,既不让朕和父皇过多忌惮,也不会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心生不满,以前朕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可如今细细想来,丞相大人才是真智慧。那就不妨给朕说说,在苏丞相如此智慧的脑袋里,究竟是江卓昀好,还是朕比较好?”
  萧云钊淡声提醒道:“朕说的是,作为皇帝来说,究竟谁会更好。”
  这话,问得苏岑愣了一下。
  他有些捉摸不透萧云钊的心思。
  一般人若是被皇上这么问,早就已经吓得腿软,无法开口。
  但是苏岑却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皇上,自然是您好。”
  “此话怎讲?”
  萧云钊突然玩味儿地笑了一声,心中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苏岑会绕过这个话题,亦或是含糊不清,或者干脆拒绝回答,没想到苏岑竟然这般直接地告诉他是他好。
  这让他颇感兴趣。
  苏岑认真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真龙天子,阿昀不管曾经的身份是什么,如今他都姓江,皇位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他能够得上的,所以不能跟皇上放在一处比较。”
  “那若是他能跟朕放在一起比较呢?”
  萧云钊对苏岑的回答很不满意,皱着眉头,声音沉沉地质问:“若是他能跟朕放在一处比较,你便觉得他比朕好了是不是?”
  “并非如此。”
  苏岑回答得也十分干脆:“他不曾做过皇帝,微臣并不知道他若是做了究竟会如何,假设亦或是没有发生的事是没有办法完美预判的。皇上,您是皇上,他只是您的臣子,你不必自降与他相较。”
  “对,朕是皇上,他只是臣子,朕何须与他比较。”
  萧云钊瞬间笑出了声,眸光明亮地说:“苏岑,你今日的回答,朕很满意,你且回去吧!回去之后好生歇息,两日之后朕会宣你。”
  “是,微臣遵旨。”
  苏岑行礼之后便站起身,慢慢地退出了承乾殿。
  萧云钊扭头望向楚欢,淡声问道:“皇后如今在何处?”
  “禀皇上,皇后带着大皇子在凤栖宫中休息,哪里都没去。”
  楚欢恭敬地回答道。
  “摆驾凤栖宫。”
  萧云钊站起身来,一甩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凤栖宫。
  这几个月,萧云钊阴晴不定的,陆绮月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正宫所出的皇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都没被册封为太子,她心中是惴惴不安的。
  在得知前诚王即将大军压境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后拼命地想该怎么做才能在大军压境攻破城门和宫门时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至于萧云钊,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几个月,她已经受够了萧云钊的阴晴不定。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作为萧云钊的皇后,便是他最好的发泄对象。
  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粗暴得让人无法忍受。
  她这段时日,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只要一听到宫人喊皇上驾到,她就害怕得浑身发颤。
  她甚至有时候会想,若是当初她能再等等,那该多好,若是她没有嫁给萧云钊那该多好,若是……她能提前知道自己心悦之人还活着那该多好。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曾经心心念念之人早就已经被从记忆中消除,偶尔夜深人静时,她回忆往昔,竟然已经记不起当初喜欢萧炎显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看着记忆中因为萧炎显而难过伤心的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心中只觉得陌生而又荒诞,而躺在身边熟睡的侧脸,似乎更加清晰了。
  但,她是痛苦的。
  跟萧云钊刚成亲那会儿,大概也是有过甜蜜时光的,但是到现在,一切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皇上驾到!”
  就在陆绮月抱着孩子哄的时候,听到宫人的声音传来,她吓得浑身肌肉紧缩,手抖得差点将怀中的儿子给摔下去,还是楚红急忙上前一步抱住了孩子,低声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来了,您该迎驾了。”
  陆绮月嘴唇猛地抿紧,转眸望了楚红一眼,淡声吩咐道:“你且将大皇子抱下去歇息。”
  “是,皇后娘娘。”
  旁人不知,但作为陆绮月身边伺候的人,楚红是十分清楚的,这段时日每次皇上来寻皇后娘娘都免不了云雨一番,每次皇上离去后,皇后娘娘身上的痕迹简直让人难以直视。
  她是有些触动,也有些同情皇后娘娘的。
  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心中同情皇后娘娘,她终究是什么都不能做的。
  唯有,将皇后娘娘伺候好了,才能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
  楚红抱着孩子才退下没多久,萧云钊就抬脚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陆绮月。
  陆绮月浑身一颤,藏在宽大袖口中的小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恐惧,她抬脚上前几步,温声细语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过来。”
  萧云钊招招手,脸上露出了些许柔和的笑,让陆绮月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又僵硬地抬脚走到萧云钊的身边去,刚要蹲下,向往常那般靠在萧云钊的腿上,萧云钊就率先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陆绮月浑身一颤,脸上克制住不露出惊慌的表情。
  “怎么?你很害怕朕?”
  萧云钊抬手扣住陆绮月的下巴,抬起来跟她对望,面色微沉地问:“你怕什么?朕是你的丈夫,你怕朕做什么?”
  “没有,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害怕皇上。”
  陆绮月急忙摇头,急忙道:“臣妾只是,只是有些……”
  “有些什么?”
  萧云钊没有给陆绮月蒙混过关的余地,又冷声问道。
  陆绮月浑身一颤,脱口而出道:“臣妾只是有些害羞。”
  “害羞……”
  萧云钊明知道陆绮月是在害怕自己,但是听陆绮月说自己是在害羞,他便觉得有意思,并不揭穿,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月儿,咱们都已经成亲这般久,孩子都生了,你还对朕害羞吗?”
  陆绮月微微一笑,胆战心惊地说:“这是自然,皇上英明神武,臣妾心中敬佩不已,每次见到皇上,都免不了会紧张害羞的。”
  “真是朕的好皇后,真乖巧。”
  萧云钊即便知道陆绮月是在撒谎,依旧高兴,他放开了陆绮月的下巴,凑过去在她唇边亲了一下,笑着说:“月儿真乖,这是奖励。”
  陆绮月微微一笑,没再开口,垂下了眼帘,仿佛是真的害羞了。
  萧云钊突然低声在陆绮月的耳边说:“月儿,你说朕立咱们的儿子做太子好不好?”
  陆绮月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地望着萧云钊,老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喃喃道:“皇上,咱们的儿子年纪还小,此事并不着急。”
  自己的儿子乃是萧云钊唯一的儿子,若是萧诚屹当真攻入城来,这个孩子便一定会成为萧诚屹的眼中钉,若是当真被立为太子了,那便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即便她心中对萧云钊没有多少情谊,但孩子是她亲生的。
  这世间,不爱孩子的娘亲终究是少数,她是爱自己孩子的。
  “月儿,你是在担心吗?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朕真的会败?”
  萧云钊突然厉声问道。
  陆绮月连忙摇头,急忙出声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只是觉得孩子还小,承担不了这么重的担子,皇上英明神武,前诚王乃是叛贼,不是正统,臣妾素来相信邪不胜正,他是赢不过皇上的。”
  就算是假话,那也是动听的假话,萧云钊听得十分舒心。
  他心情极好地将陆绮月打横抱起就往内殿走,陆绮月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害怕得浑身冰冷,却又不得不强忍着。
  萧云钊道:“别紧张,今日朕不折腾你。”
  这样的安慰,并没有让陆绮月好受一些,反而是颤抖得更厉害了。
  萧云钊将人放在了床榻上,笑着覆盖上去,一边拉扯着衣裳,一边笑着说:“月儿,你真是朕的好皇后,人家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次萧诚屹来势汹汹,朕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去。这最后的日子,朕可得抓紧了时间,及时行乐才不枉费来这世间走一遭,你说是不是?”
  “皇上,不会的,您会平安无事的。”
  陆绮月是真的快哭了,但依旧咬紧了牙关,努力克制着恐惧,低声道:“皇上,臣妾会一直跟着您的,咱们都会好好的。”
  “不,你得走。”
  萧云钊一只手抬起陆绮月的腿,覆盖上去,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低笑着说:“皇后,朕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宠幸你,你说你的肚子里是不是又怀了朕的种?今夜,朕会让人送你和儿子离开,明日会立下诏书册封他为太子,你是皇后,他是太子,只要你们还在,萧诚屹就绝对不会成为正统。所以,你一定要护好自己和我们的儿子。”
  陆绮月有些回不过神来。
  皇上这是……
  要放过她和孩子?
  要给她们母子留一条活路?
  可是,怎么会?
  萧云钊怎么会突然放过她?
  就在陆绮月慌神之际,腰被狠狠地掐了一爪子,痛得陆绮月猛地惊呼了一声,萧云钊便笑着对她说:“你这般恍惚作甚?觉得不可置信吗?朕待你虽然不算好,但你终究是朕的妻子,孩子也是朕亲生的,且是唯一的孩子,朕总归不会真的眼睁睁地望着你们与朕一同处于泥沼之中。月儿,你要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若是朕没有败,就接回你们母子,若是朕败了,你便带着孩子走远一点,莫要被抓住,朕留人保护你们母子。”
  紧要关头,萧云钊还是想给自己留个后。
  “皇上……”
  陆绮月的内心是震撼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紧要关头,皇上竟然还会如此为她们母子着想。
  夜里,几辆低调的马车从最低调的一个小小的宫门口驶离,然后快速隐没在黑暗中。
  很快,江卓昀接到了秦照的消息:“主子,皇上派人护送皇后和大皇子离开了。”
  “意料之中。”
  江卓昀淡淡道:“你且派人跟着。”
  “是,主子。”
  秦照领命,很快退下。
  不过短短一月的时间不到,原本繁华喧嚣的京都城街道上空无一人。
  所有商铺大门紧闭,街道上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到。
  城中的百姓不能出城,大多都紧闭房门,再也不出来了,生怕什么时候叛军就攻破城门冲进来杀人了,但是他们又不免有些庆幸,叛军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有个规矩,那便是投降不杀。
  只要他们再撑一段时日,无论京都城有没有被攻破,无论萧诚屹和当今圣上两兄弟的争斗究竟以谁胜谁败为结局,他们都有机会活着。
  紧要关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两日后的清晨。
  阳光明媚,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个金黄色的光斑,给气氛紧绷的京都城投上了一层柔色,让人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希望。
  然而,一阵惊呼,打破了黎明的沉静:“不好了,叛军攻过来了,叛军攻过来了!快上报,快上报!”
  众人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便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消息传到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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