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盛会

  名士清谈还喜欢评选人才,从相貌举止到才学能力,这次也有不少品题人物的。
  楹酒身份尊贵,几乎不发言,免过被点评的灾难。
  剩下的,就惨了——
  由于便宜师父什么题材都敢论一论,莱阳别管吸引了一大堆人,其中不少有真实才华的人。
  别馆主人别出心裁,在门口设了题目,凡能破题者,皆可入馆玩上一玩。
  后来人实在太多,开了许多间屋子以供众人探论,竟形成了层层选拔之势。
  后面几个师兄就负责选拔,所以最后能站在寿梦散人面前的,都是学识出众的人。
  楹酒收到吴泽的来信,恨自己无法赶到京都赴此盛会,整篇都充斥着扼腕之意。
  看的她忍不住想笑。
  皇姐也来了一次,寿梦散人敢不进宫拜见,那是她逍遥物外,已经不会被俗事所干扰。
  但朝云有事相求,自然态度摆的低一点。
  楹酒试着问师父,皇姐来求什么。
  寿梦散人抛了眉铜钱给她,随意道:“卜算一卦而已。”
  楹酒微微吃惊,挠头道:“皇姐,许了什么……竟然让师父亲自算一卦?”
  寿梦散人微微一笑:“一个承诺。”
  “师父你要这个做什么?”楹酒宛如好奇宝宝。
  其他弟子坐在下面听她们闲聊,师妹如此刨根问底,师父都不嫌烦,答道:“确实没什么用……她自己开的条件,我看她态度真诚,照顾你也算用心,便答应咯——左右花不了什么精力。”
  寿梦散人没有提及朝云求了什么,因为朝云求问的是韩玄的寿数。
  便宜师父随便掐指一算,就看到了结果,只不过韩玄虽然寿数已定,却和楹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可惜另一个结局在她的干预下,早已不可逆转了。
  关系到自己宝贝徒弟,寿梦散人便不肯告诉楹酒了,怕她知道太多天机,伤到自己的运势。
  至于韩玄的寿数,寿梦散人只伸出一根手指瞧了瞧桌子,然后递给朝云一枚铜钱。
  正是楹酒递给凤澜的那枚。
  脸色苍白的朝云听了寿梦寥寥数语,苦笑一声道:“当初你算到我此生孤寡,我以为是坐上这位置,谁知竟然这般残忍……你说小酒福泽深厚,想来不会走上我这条路。”
  “那是自然。”寿梦散人微微笑着,绝口不提自己当年把她坑了一把的事情。
  “好了,她要做什么都放手去做,朕会好好看着的。”昌禄帝郑重道谢。
  这一场盛会愈演愈烈,吸引了帝京乃至附近地区的大量人才,莱阳别馆的名声彻底传了出去,而寿梦散人无意间定下的——不拘出身不拘男女,只看才能的层层选拔规则,也为后来几十年间的种种变化打下了基础。
  吴泽几次来信,恼恨雍州路途遥远,恨自己不能参加这样的盛会。
  楹酒只好给她寄去一些莱阳别馆近日的整理和记录。
  她闲着无事,有大师兄和师父罩着,也没有不长眼的找她辩论什么的,看这些有名或无名的人在这儿争辩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较量学识,追求自己的道——也怪有趣的。
  因为底子差,师父见她因为听不懂高深的语录而苦恼,便让过目不忘,才高八斗的凤澜替她整理一天之内大大小小的辩论,然后几个师兄复盘的时候轮流教她。
  寿梦散人对这些才能出众的弟子道:“你们懂的再多,若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人讲你们的观念传承下去,这些道也会失传……如何让这些道代代传递下去?那要让世人都懂的才行,所以说的再高深无用,越是珍贵的道理,越通俗易懂。”
  有师兄不解道:“可那些不懂四书五经,大字不识一个的平民如何懂?”
  寿梦散人微笑:“圣人的说的道理不深远吗,那为何如何人人推崇,屠夫樵夫嘴里有时也能听见一句,他们就一定不懂吗?”
  弟子议论纷纷。
  寿梦散人摆摆手道:“你们师妹虽然基础差,但是脑子不笨,你们连她的教不会,还怎么传播自己的道?让自己毕生所学传承下去?”
  因此这些出众的师兄们,开始向楹酒这个榆木脑袋里灌输先贤的思想和自己的见解。
  因为天天挖苦楹酒而被告状,导致最近天天抄写整理一场场辩论的凤澜,甚至怂恿师父每天结束后考核楹酒到底听懂了什么——“倒不是考验师妹,而是考验下师弟们教的如何。”
  于是师兄们开始较劲,一遍遍简化那些深奥的道理,如何循环渐进,把这些精妙的道理掰成碎块喂下去。
  不得不说,当他们把一个道理教会给师妹时,自身也得到了很多感悟。
  楹酒,楹酒苦不堪言。
  于是又怂恿师父让凤澜把师兄们教她的方式也记录下来,说是要整理成册子传播开来。
  两个人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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