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咬

  他和裴先生在冥婚中结的一次婚。应该不算结婚。
  要不然裴先生就是二婚人士了。
  裴白舟:
  季糖:您睡着的时候,我也会帮您找找有没有适合的人。
  裴白舟:
  裴白舟脸上的红晕消退不少。他紧紧攥住床单,睫毛颤动,内心尽是一阵阵痛苦的挣扎,像翻滚的海浪般,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心房。
  他也是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
  他要醒来。
  不管少年会不会因此离开他,他都要告诉少年真相。
  不用找。别去找。
  他有适合的人。
  自从少年敢独身一人接近他身边时,他内心或许就有一点点这个想法。
  也可能是因为冥婚定下的契约,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一些情絮。
  不过季糖并没有察觉到裴白舟内心的挣扎。他躺回床,瞅着天花板,柔声对青年道:裴先生,晚安。
  季糖慢慢地睡着了。
  但裴白舟没能睡着。
  他要努力地醒来。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除了黑暗外,还有一些模糊的轮廓。
  他慢慢地看清眼前的轮廓。
  是少年。
  季糖因为裴白舟不会动,所以也没有过多拘束。睡衣没有扣上扣子,被子也没有盖好,面部正对着裴白舟。
  他的睡相很乖,纤长浓黑的睫毛垂下,黑发披散在白皙的额头,再往下,就是没有被衣服遮挡的
  裴白舟:
  裴白舟脸颊一红,努力地想要挪开视线。
  他的手指紧紧揪住床单,指尖描绘出我没有看见五个字。
  他还是先努力醒来吧。
  裴白舟不管他醒来后,季糖会不会再照顾自己。但他知道,自己醒了,季糖会为他举办一场婚礼。
  他那个时代的婚礼很繁杂,要凤冠霞帔、三叩九拜、哭哭啼啼
  更不用说被无数人批判过的冥婚文化。
  少年为他举办的婚礼,或许是他真正想要的那种文化。婚礼充满着温暖、公平,代表着那个时代人们求而不得的自由。
  裴白舟唇角微微扬起,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他一定得醒来。
  季糖一觉睡到天明。
  他睡醒之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摸身边。
  他本以为会摸到一个冷冰冰的躯体,没想到摸了个空,只摸到软绵绵的床单。他一下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果不其然,身边的人不见了。
  醒了?
  季糖脑子嗡一下,脑海变得一片空白。他连忙坐起身,穿上拖鞋,去寻找裴白舟的身影。
  季糖设想过无数次裴白舟醒来的情景,可能在自己对他说话时醒来,可能在被其他厉鬼欺负时醒来,但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地在自己睡觉时醒来。
  他都没做好与裴白舟相处的准备。
  裴白舟在现实中,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糖一边想,一边寻找裴白舟。他的别墅不大,就两层楼,本应很快就能找到人。
  可他找了好几次,都没见青年。
  他打开阁楼,物件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厉鬼们并没有对裴白舟搞鬼。
  季糖:
  他在原地愣住,皱起眉头,极为苦恼地挠挠脑袋。
  去哪里了?
  他兜兜转转,回到客厅。
  出乎意料的,他看见客厅里通往外面的门被打开了。
  裴白舟出去了。
  季糖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穿着拖鞋便到外面寻找。希望能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找到裴白舟。
  但他兜来兜去,都没在院子内看见他想要的人。
  果果跑过来,扯扯他的裤脚,似乎想要告诉裴白舟去哪了。
  季糖瞅着果果。
  果果摇摇尾巴,抖抖身子,向不远处的一座小白屋喵喵叫几声。
  看来裴白舟很可能在那里。
  季糖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
  果不其然,他在那间屋子里见到裴白舟。
  青年身穿一身青色长袍,静静地伏在案前写毛笔字。写出的字俊秀而工整,写的内容也是他自己编的诗。绝对比现代的大部分诗人写得好。
  他身边挤满许多同样充满着书香气的老人。
  他一放下毛笔,那些满头白发的老人便纷纷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好诗!
  在一大片掌声中,季糖看清这间屋子门口挂着的牌子。
  【老年人活动中心】
  第82章
  季糖:
  他瞥瞥明晃晃的老年人活动中心的牌子,又瞥一眼夹杂在老人们中的裴白舟。
  裴白舟和老人们没有任何代沟,甚至齐乐融融。挥笔写下一首令所有人赞赏的诗后,便和他们开始聊得不亦乐乎。看起来非常有话题。
  季糖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想了想,的确没毛病。
  裴白舟不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人,还是他们当中最老的。
  裴白舟和他们聊完诗后,似乎又聊起了二胡。甚至准备在他们当中拉一把二胡。
  季糖悄悄地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怎么让裴白舟回过神来。
  他攥紧衣角,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他之前和沉睡时的裴白舟相处过无数,但面对苏醒的裴白舟,他仍是感到很陌生。
  裴先生对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对裴先生说过这么多话,裴先生会介意吗?
  更何况他家的厉鬼还欺负过裴先生。
  季糖后退几步,挠挠脑袋,有点犯难。他想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这里等裴先生。
  他是厉鬼收容所所长,裴先生是他的收容所成员之一。
  这是他应该做的。
  季糖没抬头去看青年,也没有唤对方名字。就这么静静地等待。
  没过一会。
  他感到自己的身形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有人从他背后双手揽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动作很温柔,臂弯之间带有青布衫独有的茶香。
  季糖猛地愣住,瞳孔骤缩。他抬起手,落在对方揽住自己腰的手上。
  裴、裴先生?
  他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裴白舟这次是真正地醒了。会动、会说话、有意识,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身边。
  还紧紧地抱住自己。
  裴白舟没有回应,而是低低地轻笑一声。
  他说出的声音很好听,低哑、清晰、不愧是那个时代闻名的读书人。
  你很好看。
  他想象过无数次这名将自己带回来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当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季糖之时。
  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好看多了。
  每一个地方都很好看。
  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季糖,季糖脸颊一红,不知所措。但接下来对方说了更让他害羞的话。
  谢谢你把我带回家。你说的话,我都记得。裴白舟沉默半晌,笑道:也谢谢你帮我洗澡和换衣服。
  给对方洗澡和换衣服,是季糖不想提的羞愧事。
  季糖:
  他耳根泛红,为了不让裴白舟继续说下去,他回头瞪一眼对方。
  青年长得很英俊,带有股文雅的书卷气。但上挑的眼角和薄唇,给人一种很不好欺负的邪气。
  从屋子内飘来的香薰烟雾,朦朦胧胧地萦绕住青年的面庞。
  他轻轻一笑,雾白色的烟雾随之从他那边向季糖袭来。
  季糖拨开香薰烟雾,后退几步,小声道:裴先生,我都知道。不用谢
  他眨眨眼睛,视线透过烟雾,似乎看见青年的耳根也有点泛红。
  季糖:?
  与此同时,裴白舟身后传来几名老人的声音。
  其中一名老人见到季糖,乐呵呵地对裴白舟道:这名小伙子是你的朋友吗?
  季糖:
  他怕裴先生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思索片刻,连忙对老人道:爷爷,他是我哥。我是他弟弟。
  裴白舟:
  老人对季糖笑了:你哥真的不错,年纪轻轻写出的诗和毛笔字,能让我们区里的老人都敬佩不及。而且象棋也没人赢得了他,听说还会拉二胡
  季糖听见那句年纪轻轻,沉默片刻。
  裴先生都可以做季糖的爷爷了。
  甚至可以做这群老人的爸爸。
  季糖扯起嘴角,附和地轻笑:是呀,我哥很年轻就这么厉害了,我也很敬佩。
  只可惜裴先生不会再变老了。
  老人和季糖聊几句后,见季糖可能没什么时间,便不再去打扰对方。
  季糖见老人走后,便悄悄扯起裴白舟的衣角,拉到一边悄咪咪道:裴先生,您以后出去,要记得和我说一声。而且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现形,万一有人认出您就不好了。
  收容所里的所有厉鬼,都可以选择是否让自己的形态隐藏起来。
  但季糖觉得他们还是将自己的形态隐藏起来比较好。
  裴白舟俯身瞅了季糖一眼,轻笑:我一大早醒来,本想给你去准备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他摊开手心。
  里面躺着一只很罕见的四叶草。
  四叶草的花语是幸运。
  青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死后遇见少年。
  季糖愣住,小心翼翼地接过四叶草:谢谢。
  裴白舟: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有人认出我了,我便去光顾他们的老年活动中心。
  已经有人认出裴先生了?!
  季糖心一紧。
  裴白舟举起手,指了指老年活动中心里的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名老人。
  那名老人是坐在轮椅上的,头发花白,衣着破旧。在黑暗的角落里像落了灰一样孤独。
  裴白舟:其实也不算认出我我路过这里时,他正好在门口,他拉着我衣角,觉得我很像某一个人。便想让我进去坐坐。
  像谁?
  裴白舟被季糖的疑问逗笑了:就是像裴白舟。
  季糖忍不住道:我可以进去和他聊聊吗?
  当然可以。
  季糖快步走进老年活动中心。
  所谓的老年活动中心,无非是一间小平房,里面摆有几件活动设施。
  裴白舟所说的那名老人,正坐在角落里闭目眼神。
  季糖莫名地想和这名老人聊一聊。
  在这个时代中,除了书籍外,可能真的很少有人会关注裴白舟那样的人。
  毕竟他们的时代都已过去很久,大多都人们被遗忘了。
  季糖刚一接近,老人便睁开眼睛。季糖向他轻轻鞠躬,轻笑道:爷爷好。
  老人愣住,笑眯眯道:你好。
  季糖:我刚刚听人说,您最近是在了解五四时代的事?那您知道一名叫裴白舟的作家吗?
  知道,当然知道。我很喜欢他。老人使劲点头,厚厚的鱼尾纹随之展开。
  季糖:巧了,我也喜欢裴先生。那您为什么喜欢他?
  他想和老人再聊多点。或许可以知道更多关于裴先生的事。
  太久没人和老人说话了,使他像打开话匣子一般:也没有什么原因,我喜欢他的文字、喜欢他的精神,喜欢他对那个时代做过的一切。
  他费力地抬起身子,从旁边的柜子取出一沓纸。
  其实,我也不是最近才关注起五四时代。
  我关注那个时代一辈子了。
  季糖心一沉。
  老人捧起那叠厚厚的纸:这些全都是我写的东西,关于那个时代的故事。
  老人没有电脑,这些纸全都是他一笔一划手写的。
  纸并不是雪白色的崭新a4纸,而是皱巴巴的泛黄纸,有些字迹已经在上面晕开,变成黑乎乎一片,还有一点被虫蛀的痕迹。但从各种修修补补的痕迹看得出,老人很爱惜这份稿件。
  季糖心一颤,很惊讶:您这太厉害了。
  老人摇摇头,满头白发也跟着摇起来。
  这份稿件差不多有一百万字,我写得很认真,每一个事迹,我都去各地的图书馆查证,查不到的,就实地考察。我无儿无女,花了一辈子的心血在上面。
  老人紧紧捧住这份厚厚的纸,轻叹口气:只可惜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它。我用它向无数个出版社投稿,没有一个愿意收,都退回来了。有些还将我的稿件弄丢,那时候复印件没有普及,我得一笔一画地重写,一百万字啊。
  现在我老了,没有儿女,这份稿件仍是没人愿意收。
  是不是因为我没读过书?还是觉得我年纪大,写得东西不准确?
  季糖瞥一眼老人手中的纸。
  这些纸很破,读起上面的字也很费力。
  的确,出版社编辑更愿意选择年轻学者所写的电子专业稿。
  他望着老人失落的神情,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他内心也很惊讶,很难想象有人一辈子这么热衷于一份事业。
  老人低喃道:你肯定很纳闷我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我的父母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他们是大学教授,刚生下我没多久,便被拉上刑场去批判,砍头而死。我太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老人说得太多,一时有点喘不过气,费力地咳嗽几声后才能继续说。
  今年是五四时代一百周年。可今年发生太多让我心寒的事。比如港独,他们竟将国旗丢进海里五四时代的英雄们,豁出性命想要国家领土完整,可他们却拼命地想让国家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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