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咬

  少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身上穿的嫁衣不知不觉地被蹭开一大半,露出白色衬衫。他的皮肤很白,颈脖被红色布料衬得白皙而秀气。五官也很好看,温和得很。
  他手里攥着几颗从现代带过来的奶糖,他嘴角沾上了一点奶糖带来的奶渍。
  睡着的他全然不知殷朗在看自己,他甚至翻了个身,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趴在座位上。
  柔风吹过,春花碎落满地。
  第180章
  季糖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似乎感觉都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睁开眼,看见站在轿子前的人。那人对他来说熟悉极了,他猛地惊醒过来:殷、殷朗先生?
  他设想过很多次他们会以什么方式见面,但从未想过这种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被对方看见。
  他攥紧衣角,紧张巴巴地望着对方。
  殷朗挑眉:你是伪装成妃子进来的?
  季糖点点头:嗯。
  对方的问话看不出内里蕴藏的情绪,季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会不会惹对方生气。
  可出乎意料的,殷朗没有生气:是那个妃子让你代替她吧你代替她进宫,她就可以逃跑了。
  嗯。季糖点点头,有点疑惑:你为什么会知道?
  殷朗垂下碧色眼眸,任由阳光在自己的眸中映上微光。
  没人会愿意喜欢我的,她逃跑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早就习惯了。
  季糖眉心一皱。
  殷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殷朗淡声道:你要离开的话,你自己下轿子就可以离开了,我不会拦你的。
  等等
  季糖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他思索一小会,找了一个理由:我可以进你家喝口水吗?那么远的路,我没喝过一点水。
  他的确很渴,再加上刚刚又吃了这么多奶糖。
  殷朗盯着少年,颇有兴趣地挑起眉峰。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不怕他的人。不知道是傻,还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那些事。
  殷朗:行吧,你进来,我给你倒杯茶。
  谢谢陛下!季糖微眯起眼,露出一对小酒窝。
  他撩开门帘,小心翼翼地跳到地面。
  他跟着殷朗进了寝宫。
  殷朗生前的住所与他死后的完全不一样。这座寝宫被竹林包围着,任由带有竹香味的阳光浸透这里的空气。他死后的住处在季糖印象中,那是一个很大很黑的青铜屋。
  寝宫内的布置很整洁,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桌椅上放着几本书和毛笔。
  殷朗把一杯茶端给季糖:喝吧。
  季糖瞅着杯里清绿的茶水,众所周知,殷朗做饭很难吃,只是不知道他的煮茶技术怎么样。他抿了一口,出乎意料的,比他想象中的好喝。
  季糖喝完茶后,他一时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殷朗站在他面前,给他投下高大深厚的阴影。他见季糖在发愣:怎么了?
  季糖攥紧衣角,低垂脑袋,抿起唇。他思索片刻,小小声地嘀咕道:我、我可以不走吗?
  殷朗挑眉:为什么?
  季糖缩缩脖子,不经意地露出半边白皙的颈脖:如果我离开了,我在外面没有家,我也没有钱,也没有朋友
  如果忽略他口袋里的那堆厉鬼,他说得都是真话。
  从殷朗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季糖因为委屈而微颤起来的睫毛,眼睛含着一层朦胧的水雾。他面对这么一个小孩,心有点软,他无奈道:行吧,你留在宫里。待会我命人给你安排工作,打打杂什么的
  在皇宫当中,给一个小孩一口饭吃,并不是什么难事。
  季糖眼眸一亮,他眯起眼:谢谢陛下。
  殷朗生前的模样,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为什么外面的人,都不愿亲近他?甚至不愿提起他的名字?
  殷朗:你把我洗一下毛笔吧。
  行。季糖乖乖地点点脑袋。他凑到殷朗读书案前,上面摆有一本古籍,以及一套纸笔。季糖拿起毛笔,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水缸中泡了泡,将毛笔所沾染的墨水洗净。不经意间,他瞥一眼桌面上的宣纸。
  殷朗似乎在誉写一首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陛下,这首诗我认识。季糖轻笑道:是司马相如写的《凤求凰》。是一首表达了对暗恋之人思念的诗。
  少年为了洗笔,将袖子卷到胳膊处,露出一截白皙纤瘦的手腕,被阳光映照得很好看。
  季糖不经意地问道:陛下写这首诗,莫非也是有了暗恋之人?
  他不能错过每一个能得知殷朗目前情况的机会。
  殷朗眉心一皱,摇头:没有,只是随便写来玩玩
  那陛下在这世上,有没有心爱的人或者事物?季糖试探地问道。
  人在这世上,总要有点念想吧。
  都没有。殷朗抬起眉眼,瞥一眼窗外茂密的竹林:如果硬要说,我在宫里有一片很喜欢的桃花林,可惜如今春天快过去了,它没能开花。如果它真的不能开花,我只好将它们都砍掉了。
  季糖点点脑袋:会开花的。
  殷朗也喜欢桃花啊,和秦阳一样。
  他在厉鬼们身上,多多少少能看见一些殷朗的影子。他们的性格甚至都很像,像一缕清泉一般,温柔而干净。
  季糖见殷朗对他熟悉起来,便多问一个问题,也是他最想要得知的问题。
  陛下,七日之后,便是你的登基大典。您最近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些人不对劲?
  登基大典,帝王换届,民心不平,也是最容易推翻一个政权的时候。
  的确有。殷朗淡声道:但又说不出是谁
  季糖皱起眉。
  就在此刻,门外出现了一名宫女,是殷朗叫来的。她负责将季糖带去工作的地方,之后季糖会在皇宫里工作,每个月都会发俸禄。
  季糖被安排在御膳房里工作,负责给大厨们当小杂工。
  季糖还没来得及和殷朗道别,便被宫女带去御膳房。
  一路上,宫女好奇地打量起季糖,忍不住问道:您看起来和那名皇子很熟的样子,您之前认识他?
  季糖摇摇头:我前二十分钟才认识他。
  宫女:
  她深吸一口气,劝道;虽然我在宫里说这些话不好,但我劝你别接近他。否则
  否则什么?季糖问道。
  宫女:他是宫里五个皇子当中,最不受宠的一个。接近他的人,也都会被宫里的人冷落。
  季糖皱眉:既然他不受宠,那他为什么可以继承皇位?
  先皇驾崩前没有立下遗嘱让谁继承皇位,所以只能按照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来,让长子继承皇位殷朗他就是长子。
  他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皇位继承权,他的弟弟们,也就是那四个皇子,当然很不待见他。
  至于他们不待见他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太清楚。
  季糖愣在原地。
  他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远远觉得这些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有机会,他得见见那四个皇子。
  宫女笑道:我们别管这么多,好好做好自己的就行。
  他们离开了寝殿,来到皇宫中的御膳房。此时正值午后,很多人都在为了晚饭而忙碌,没有人注意到新来的季糖。
  季糖被安排到一个角落择韭菜。他抱到一大捆韭菜,坐在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地择起韭菜。
  同他一起择韭菜的是一位大妈,她注意到了季糖:哎?新来的?
  嗯。
  大妈见季糖一副乖巧的模样,一时变得亲切很多: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我!
  谢谢阿姨。季糖眨眨眼睛:那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没事,你随便问。大娘我在宫里工作了三十年,什么都知道。
  季糖抿起唇,认真问道:你知道宫里的人,为什么那么不待见那个叫殷朗的皇子吗?
  大妈本以为季糖只会问一些衣食住行的问题,她差点没把手里的韭菜摔到地面:你竟然不清楚他?
  季糖:嗯,我是外乡人。
  大妈摇摇头:行吧行吧,我告诉你
  季糖认认真真地听起来。
  大妈:你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是蓝色的。蓝眸自古以来,便是不详的征兆。
  但仅仅是一对眼睛,也不能成为大家讨厌他的原因吧?而且他也没做错什么。
  季糖喃喃道。
  他出生的时候,天降大雪,瘟疫大发,牛羊全死,尸横片野。
  她仍然记得那一年,那名皇子刚出生,本应是普天共庆的一年。可那一年却爆发了大瘟疫,死了不少人。后来,不知有谁透露出那名皇子有一对冰冷的蓝眸,这更确凿了他就是不详的化身。
  她的亲人,也死在那场大瘟疫中。
  季糖一顿:可能是他出生的时候,凑巧碰上了瘟疫,并不是他的错。
  不可能。她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季糖:你知道宫里的那片桃花林吗?是驾崩的先皇种下的我们都很期待它能够开花。但自从被那名皇子碰过后,它似乎不会开花了。现在春天都快过去了也还是光秃秃一片。
  不可能,这绝对不会是殷朗的错。那片桃花林还是他最爱的事物之一,他还在等它开花呢。季糖莫名地有点难受。
  大妈:就算他不是不详的化身,我们也不会就此待见他的。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差点叛国。皇帝也因为这个将他的母亲砍头而死,她留下的孩子便代替她成了罪人。
  殷朗母亲所做过的事,对殷朗现在的情况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人们更讨厌他。
  季糖内心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殷朗在这个时代中,没有收到过一份爱。哪怕他被人活活地杀死,也没有一个人会去保护他。
  嘘。大妈突然凑到季糖耳边,喃喃道: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季糖:什么秘密?
  他快要死了,就在七天之后。
  季糖心一颤,脑袋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为,为什么?
  这个计划是他那四个弟弟策划的,他们打算让殷朗在登基大典之时,死在百万臣民的面前,死在他这辈子最光荣的时刻。
  她是负责打理殷朗弟弟们的衣食住行,她在某天,无意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们很不甘心,为什么一个被全世界讨厌的人能够继承皇位?如果没有殷朗,皇位本该属于他们。他们想让殷朗死去,在万国来朝的登基大典上死去,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季糖瞳孔微缩。
  他终于找到了殷朗生前的死法了。
  在没有季糖的时间线中,殷朗是怀着对这世界的满腔热血,死在他最期待的登基大典之中。没有人去保护他,没有人去怜惜他,大家还是一样讨厌他。
  他最爱的那片桃花林,最后是被他的鲜血给染红。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季糖抿起唇,攥起了拳头。
  看来五星级任务比他想象中困难得多。
  现在给季糖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七天。
  按原来的时间线,七天之后,殷朗会死在他的登基大典中,季糖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但他不单单是要阻止殷朗的弟弟们对殷朗的杀心,还要阻止这一整个世界。即便殷朗的弟弟们不去杀他,也会有其他讨厌的人杀他。这个任务充满着许多未知数。
  全世界都不喜欢殷朗,季糖的敌人便是这全世界。
  可目前的季糖,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厨房小杂工。
  他真的能做到这些事吗。
  如果他做不到,他很可能将会和殷朗一样,永远地死去。
  季糖择完了韭菜,可以自由活动了。他转过头,问向大妈:你知道被殷朗碰过的那片桃花林在哪吗?
  噢,在太兴宫的左边。
  谢谢阿姨。季糖站起身,整理下衣服,离开了御膳房。
  他按照对方的指路,一路来到了太兴宫的左边。
  那里果然有一大片桃花林。
  但却是光秃秃、死气沉沉的树干林。这些桃花都只有树枝树杈,没有半点绿叶挂在上面,更不用说桃花林了。整片林子都像要枯萎一般,没有任何生气可言。
  在外人眼里,都一致认为这片桃花林,是被殷朗碰过才会这样。
  可殷朗根本没做什么,他只是想摸一摸这些桃花树。
  他很喜欢春天,喜欢任何与春天有关的事物,比如桃花。
  季糖皱起眉。他走近一步,发现傅临山不知何时出现了:傅先生?
  傅临山半蹲在一个树根前,他的指尖沾有几块土,他嗅了嗅,淡声道;这些桃花林,之所以开不出花,不是因为殷朗。
  因为为什么?
  傅临山:这些桃花树被人下过毒,几滴就能让一大片桃花林死去。
  他生前是战地医生,自然也学过一些药理学。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