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周兴无奈的摇头,为今之计,能救将军的便只有施令的圣人。
  丘神勣垂下手,圣人要的是江山,至于我的性命...
  对,圣人要的是江山,你我不过蚍蜉,如何能够撼动大树,没有办法改变的事你不如想想如何能够将损失降到最小,将军做了这么多,位居高位,为的不就是光耀门庭,恩荫子嗣么?周兴注视着丘神勣,同为武承嗣的左膀右臂,他害怕极了丘神勣会在紧要关头狗急了跳墙反咬一口,来之前,左相让我带话给将军,左相说日后一定会替将军平反,护将军亲眷周全,恩萌入仕,承袭爵禄。
  丘神勣扭过头,睁着血红的眸子,突然人情冷暖莫过如此,需时热,不需时冷,你想让我不揭发你,可以。
  察觉到丘神勣突然冷静下来的态度,周兴皱起眉头警惕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见圣人。
  周兴的眉头越陷越深,你现在以罪人之身,想要见圣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丘神勣走回牢房靠着柱子蹲下,拨顺着额前垂下的头发,我知道周右丞一定有办法的。
  好,我去请圣人,但是你若胆敢乱说,以左相的手段你当明白,他即便不做宰相也是国朝的亲王,是储贰的人选之一。
  你抬出左相,不就是怕我揭发你吗,是你在左相耳边吹风,是你告诉左相此人城府之深非除不可,陇右这些事情也是你献的计策,里三层外三层的布防,你这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杀心,当真不小呢,丘神勣看着自己的手掌,旋即搓了搓道,周右丞收了萧家多少好处呢?兰陵萧氏百年望族,于国朝根基屹立不倒,怕是够右丞在神都买好几座宅子了吧?
  周兴听后大惊失色的左右观望着,确定四下无人后上前一步,你休要诬陷我。
  诬陷?丘神勣低头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周兴紧紧攥着袖口,咬牙道:今晚我会让你见到圣人,但是你若胆敢胡言乱语,我必然不会放过你的族人。
  城南居民坊一个巷子里,一众奴仆围着一辆马车将其堵在巷口,萧至崇骑着马靠近,盯着车厢冷冷道:跟我回去。
  车内的人没有言语,但车夫却架着马车随萧至崇回了位于城北的萧宅,临近年关,街道两边全是卖除夕应节之物的摊贩。
  萧婉吟坐在车内,先前光顾着送人都没有好好瞧瞧神都的街道,春书与春幡悬挂在摊贩的案桌上极为醒目,遂喃喃自语道:归期要比预想的更快。
  回了家之后,萧婉吟先是去换了一身衣裳,萧至崇则在书斋内不停的走动,等候她过来。
  阿兄。出于客气,萧婉吟仍旧唤了他一声兄长。
  萧至崇坐回座上,用着一副长辈模样质问道:这些日子你不在长安,去了哪里?
  见人不回答,萧至崇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你不说我也知道,萧家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了?
  萧婉吟也冷下脸,反问道:安西碎叶城的事,跟你有关系?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萧婉吟走上前撑在桌子上,这是我的底线,你侍奉武承嗣,想要通过我去拉拢李昭德,好让武承嗣顺利坐上储君之位,可你以为李昭德会同他个儿子那般蠢吗,你以为所有东西都可以靠联姻解决吗?
  待那些反对的人一个个都除尽,魏王自然能够坐上太子之位。萧至崇肯定道。
  臣子只是出谋划策的人,唯有君主才是最后的决策者,能够被左右便是说明君心已经动摇,君心未肯,臣子做再多又有什么用,而且兄长也知道武承嗣的为人,兄长曾经满怀抱负,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人为伍...
  那是从前!萧至崇呵断道,就当是兄长求你,好吗?
  萧婉吟撑着身子站起,阴冷一下一张往日不曾见到过的脸,她是我的底线,你触碰了,就绝无可能获得我的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哈,李昭德也是反对立武承嗣为太子的重臣之一,所以萧的哥哥希望通过联姻拉拢,这是有一层政治关系(故事情节纯属虚构哦)
  第79章 尽除恶
  修文坊
  除了打探府主人的下落,长安与万年两兄弟兼顾着家中一应事宜,且将王宅打理的井井有条。
  吁。
  马车上下来一位常客,看门的几个家僮见眼熟便没有做阻拦,万年领着她入了宅,几个月过去,宅子没有丝毫变化,她可回来了?
  回来了,主人刚洗漱完,哥哥陪同着在后院赏梅。
  宋令仪迈着轻盈的步子,三司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她还有心思赏梅?
  圣人念主人舟车劳顿,特许主人休养几日,主人回来的时候满身疲倦没有一点精气神,脸色也不大好。万年回道。
  宋令仪听后满怀担忧,请诸医瞧过没有?她本就体弱。
  没有请医,只不过...万年语塞。
  只不过会医术的人姓萧对吧?宋令仪猜道。
  姑娘明知道,又何必再来问小人。万年低下脑袋自顾自的喃喃道。
  王宅的一方小院里摆了一张坐塌,刚沐浴出来的人裹着一件厚实的裘衣与大氅,案上的药碗已经见了底,长安打算将空碗拿走,几瓣梅花被风吹落至碗底,艳红的梅花飘在空中翩翩起舞,缠绕的两瓣花在四处游荡后最终落到了王瑾晨灰色的大氅上。
  主人临去前在后院里栽种了这颗梅树,前不久小人见它开花了,便猜想主人是否要归来。
  王瑾晨搓着手中怀抱的炉子抬头望树,朝洒长门泣,夕驻临邛杯。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
  何逊梅花?长安迟疑道。
  王评事还真是有闲情雅致呢,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竟独自躲在府里赏梅。熟悉的声音传入院中。
  王瑾晨回过头,这几日身心俱疲,便也没有想见什么人,想着等明日去一趟旁侧的李府。
  王评事的未婚妻还真是痴情的很,现下满神都都应该知道了吧,你们是一同回来的。
  王瑾晨皱起不悦的眉头,知道又如何,谣言止于智者,我不能因为别人的愚昧自己就要一口认下没有做过的事吧。
  王评事绝情起来,倒是比谁都绝情。
  王瑾晨撑着扶手坐起,扭头吩咐道:先前小环说阿娘已从越州离开,你派些人走官道去接应。
  喏。
  长安离去后院里便只剩下两个人,王瑾晨抱着炉子轻轻咳嗽了几声,是公主让你来的吗?
  你坐下吧。宋令仪将人按下,明知身子骨弱还要出来吹风?随后又朝她点点头,除了丘神勣,参与策划的人里还有刚升任文昌右丞不久的周兴。
  周兴?王瑾晨低下头细细思索,我与他共事过,并没有引什么仇恨,难道是因为他是武承嗣的人吗?
  确切来说,是他鼓动的这一切,包括武承嗣对你起杀心,也是他在耳边吹风。
  哦...想起共事时的恭敬态度,王瑾晨突然为之一笑,原来还是个笑面虎。
  宋令仪抬手接过几瓣飘来的梅花,朝堂之上,又有谁不是笑面虎呢。
  王瑾晨抬起头看着宋令仪的孤影,所以除掉了丘神勣还不够,公主还想要除掉周兴?
  确切来说是二来与周兴,公主都想要除掉,只是来俊臣过于狡猾,他可是游走三方之人,除掉丘神勣是你献的计策,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公主都应了,而周兴则是公主要求你的第一件事,但不是作为条件,而是你身为幕客该行之事。
  王瑾晨将手里的炉子放下,我知道,我会的,公主是要夺位,还是要将江山还给她的哥哥?
  这个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中间的传话人而已。宋令仪摇头。
  周兴不难除,我想秋官尚书爱女心切,一定不会放过幕后之人吧。
  幕后之人...宋令仪回头盯着王瑾晨,眼里充满了犹豫。
  四目相对,换来的是王瑾晨的目瞪而后逐渐伤神,不自然的笑引得人越发心疼,周兴没有理由杀我,武承嗣其实也没有理由,他们都是朝中盘踞多年的老臣,武承嗣还是皇室宗亲,我身后没有势力,除掉我还恐触天子逆鳞,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呢,以朝中如今的局势,他定然将我的死与大位串联在了一起,我猜,武承嗣想要兰陵萧氏的势力,而今阻拦他立太子的人里,最为受宠最能左右圣人决策的便是李昭德,他想通过我的死让七娘嫁给李元符,通过两家联姻改善朝中的关系从而改善局势。王瑾晨起身,武承嗣想通过李昭德的松口踏入东宫,萧至崇在仕途上一直不得志,便想通过新君一展宏图,在权力面前,当真是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诱惑呢,即便冒死也要前行。
  你怎么想的?宋令仪问道。
  我最爱的人的亲哥哥想要置我于死地,但是我却不能做伤害他的事情,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兄妹,即便她不会怨我,我也不想让她在失去父亲之后再失去同胞兄长。
  所以你想怎么做?
  误入歧途也可以知返。
  宋令仪呆愣,你倒是宽宏大量,连生死都可以不计较。
  王瑾晨摇头否认,不,我并非宽宏,因为没有人会不渴望亲情吧,即使亲人做了再多的恶,即使是你不能原谅的,可你内心深处到了最后也会有不同的答案。
  适才你吩咐下人,是令堂要来神都了?
  王瑾晨长叹着再次摇头,满怀愧疚道:阿娘一定是听了我几月未归在家坐不住了,可是现在这个局面。
  王评事自高中应当还没有回过家吧?宋令仪问道,即便今年的及冠。
  说来惭愧。王瑾晨失神的低下头。
  如今你回来,令堂也只是想见见你,你若是不放心,等令堂见过你安心之后再将其送回,待时局稳定再接到神都安顿也可。
  也只能如此了。
  所以这段时间,王评事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让令堂来时再见到你这样一幅沧桑模样。
  我知道的。王瑾晨回应道。
  好了,公主的话已经代为转达,现在与王评事站在这儿共赏梅花的只有宋氏。
  令尊与杨令明同入西阁分直习艺馆,如今神都的学子们可谓倾慕不已。王瑾晨眯眼笑了笑。
  王评事刚回神都,消息倒是格外灵通,只是令世人倾慕的,宋令仪抬头对视着王瑾晨,是王评事您吧?
  王瑾晨闭眼摇头,否认道:他们只知道我走马观花的风光与荣耀,却不知道我是时时刻刻都踩在刀尖上过活,每夜枕戈待旦也不知是否能够看到明日的太阳。
  宋令仪将头撇向梅树,一阵寒风带起衣袖上的披帛,额前的花钿与眼前的梅树相应,几片浅红色的花瓣轻轻飘落,你要怎么对付周兴?如果东窗事发,事必牵连到萧家。
  王瑾晨背起双手,眼眸变得尤为深邃,树德务滋,除恶务尽,名声坏透的人,置于死地方法有千百种,即便莫须有也不会有人怀疑,不会牵连到萧家,当然我也不会亲自动手。
  李宅
  女子的咳嗽声从屋内频频传出,每次都让李轻舟夫妇心疼不已。
  陈医师,小女如何了?
  李轻舟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太常寺太医署里的医师请到家中替李锦诊治,医官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令爱受的是外伤,虽未伤及要害,却因失血过多,没有及时救治,又因路途颠簸而伤口反复,加之天寒地冻寒气入体,令爱的身子...医官无奈的摇头,伤了根本极难痊愈,往后只能慢慢调理,且...
  且什么?李轻舟抓着医官的手腕。
  医官扭头瞧了一眼房内,长叹道:令爱恐怕以后再也离不开汤药了,下官知道令爱与已回京的安西抚慰使有婚约在身,但以令爱的身子,恐怕难承繁衍宗嗣之重任。
  难道就没有希望可以养好吗?李轻舟揪心的木楞道。
  医官摇头,难说。见李轻舟满脸苦恼与忧愁,医官添道:下官记得曾经长安有传闻,说安西抚慰使在隆冬之日落水,从此落下了隐疾。
  这事我知道,所以当初我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只是犟不过她。李轻舟在意的并不是子嗣,能否有后嗣我并不关心,只是三娘她的身体...李轻舟揪着剧痛的心懊悔道:当初我就不该纵容她。
  李锦闺房内
  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一个姑娘家跑到几千里外的大漠,你可知道我与你阿爷有多担心。
  李锦扑在母亲怀里颤哭道:是女儿不孝,让阿娘与阿爷担忧了。
  李轻舟走近房中在床侧轻轻坐下,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这门婚事便也不该再拖延下去了,为父会修书至越州...
  大人。李锦起身攥住父亲的衣袖,女儿不想嫁了。
  你说什么?
  李锦只是泪流满面的摇头,您别再为难她了,就算女儿嫁给了她,女儿也留不住她。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了他变成这副模样,他若还有良知,便不该拒绝。李轻舟攥紧自己的袖子,安抚道:你放心吧,阿爷会替你做主,你就在家安安心心等着嫁人。
  李锦仍旧哭喊着摇头,我不想了,我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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