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他原想去看看今天外出采集的亚兽们又给自己带回了什么,没想到刚出屋子就被苗带去见大巫修了。
  沈怀瑾的兽人语已经比较流利,完全可以通过和部落成员的交流继续学习,因此主动去找修的时候也少了。
  苗来找他,可能是大巫觉得到了坦诚的时候。思及此,沈怀瑾快步跟上,随苗一起进了修的屋子。
  瑾,过来坐。修右手握木杖,神色疲惫,在屋里招呼着沈怀瑾。
  修,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沈怀瑾在他身边坐下,担忧地看着这个老人。
  修摇了摇头,用左手握住了沈怀瑾的手,笑道:瑾,我想你应该意识到了吧,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沈怀瑾看着他,没有说话,眼里是真实的关切。
  修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沈怀瑾的发梢,仿佛从中汲取到了力量似的,开口道:
  瑾,我很感激兽神将你送到大河部落。
  大河部落百年前遭遇灾厄,一路从大陆最东边的狂风原向西出逃,穿越莽兽丛林,死伤累累,这才来到了东大陆最西的临山原定居。
  大河部落原本是狂风原最强盛的部落,却接连遭遇灾厄,如今还只是恢复成临山原的一个中等部落而已。
  你也发现了吧。修苦涩一笑,我的祭祀力量并不强大,从前只是被当做巫助培养,会些简单的草药而已。谁知道活下来的巫只剩了我一个,我才不得已当上了部落的大巫。
  可是我既不能沟通兽神,又未曾学过调制圣水培育圣兽树。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恐惧与自责中,害怕大河部落彻底落败在我手中。
  还好,你来了。
  沈怀瑾静默,情况其实和他猜测得相差不多,大河部落曾经的迁徙、如今的繁衍问题,还有沟通兽神这些神乎其神的事情。
  不过,沈怀瑾奇怪的是:修,你为何如此相信我能带给部落转机。
  毕竟沈怀瑾是被厉打晕扛回部落的,除了一身衣服,根本没表现出什么特殊。
  瑾,你是黑发的亚兽。
  一语中的,沈怀瑾这才反应过来。
  他见过的亚兽都是深棕色头发,兽人倒是因兽形不同也会有黑发存在。因为沈怀瑾不会刻意区分兽人与亚兽,之前竟然忽视了这一问题。
  黑发的亚兽,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修于是为他描述了千年前的历史和黑发亚兽的传奇,还告诉他,大巫身边通常会有拥有强大祭祀能力的巫徒作为继承人,拥有普通祭祀力量或者头脑聪明的巫助作为平时的随从,这两种人在部落里一样备受尊敬。而修身边却没有巫徒,只有苗与含作为巫助陪伴身边。
  沈怀瑾:
  他怀疑对方也是穿越老乡,只是不清楚是同时代的人还是千年前的古代人。
  沈怀瑾道:修,你把这些告诉我,希望我做什么呢?
  修沉默片刻,盯着沈怀瑾的眼睛道:
  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巫徒,在我回归兽神的怀抱后,继续带领大河部落走下去。
  闻言,沈怀瑾摇摇头,道:修,我很感谢大河部落给我容身之地,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祭祀,也不打算被这层身份所束缚。
  修的唇瓣颤抖了几下,瑾,我恳求你,并不只是因为关于黑发亚兽的传说,而是真切地看到了部落因为你的到来而产生的改变。
  你不要担心受束缚,我和首领已经商讨过,我们会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你身带兽神赐福,只要你能留在大河部落,兽神必定眷顾大河部落。
  沈怀瑾陷入沉思,他倒不信什么兽神不兽神的说法,但他有现代人的知识和u盘里的资料,让部落过上好点的生活还是可以的。
  山谷外环境恶劣人烟稀少,沈怀瑾本就打算将部落当做自己安身立命的第一站,如果能拥有一个高的地位,肯定是利大于弊。况且部落里的人对他还算和善亲切,他并不排斥停留得久一些。
  总归现在生命漫长,他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下一个巫,再去游历兽人大陆。
  这么想着,沈怀瑾松了口,修,谢谢你的信任。如果部落能让我自由地做想做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留下来当巫徒,也保证会尽我的努力,和大家一起,让部落成员都过上好日子。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圣水是什么,但我大概知道圣兽树的问题出在哪里,可以试试挽救一下,不过不能保证效果。
  他看那树叶片发黄,结果稀零,像是缺钾缺磷的症状,没准圣水就是原始世界的肥料。他u盘里有制肥的方法,倒可以一试。
  修握紧他胸前的兽牙,喃喃自语。
  感谢兽神恩赐,感谢你,瑾。
  第19章 、制陶
  大巫迫不及待,当天晚饭时分,就领着沈怀瑾,正式向部落宣布了这件事。
  本来还热闹着的部落寂静了一瞬,随后大家纷纷小声讨论起来。
  大巫用木杖杵了杵地,直到大家安静下来,才发问道:部落里谁有意见吗?如果有,现在就提出,以后则不准再提。
  含和树,这两个沈怀瑾的忠实拥趸,最近都不到广场上吃饭,因此不在现场,倒是一向不爱说话的芽开口了:瑾是个聪明能干又善良大方的亚兽,我们没意见。
  我有意见!阳用眼神狠狠剐了一眼芽,你凭什么代表我们大家。
  大巫,我有意见。我阿帕和含在您身边待了这么久还只是个巫助,为什么让瑾这个刚来部落没多久的陌生亚兽成为您的巫徒呢?
  厉冷冷道:你觉得他陌生?出谷采集时背着瑾做的藤筐,在部落时吃着瑾找到的红薯,那时候你怎么不说瑾是个陌生亚兽了?
  阳说话前手里还拿着一个烤红薯,听了这话继续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时间脸上红白交加。
  站在大巫身后的苗只觉得自己的亚子实在又蠢笨又任性,明明大巫已经表现出了坚定的意思,他偏偏要出言反对,完全不顾自己曾经的劝诫,闹得现在他已经不好插话。
  岩也不想事态更严重,出言劝道:阳,我相信瑾给部落带来的这些变化你也看到了。藤筐、食物、骨刀,他甚至还救回了濒死的树。瑾已经是部落的一份子了,既然他有让部落变好的能力,那么我认为他成为巫徒就没有问题。
  底下的兽人和亚兽们听了这话,知道原来树已被救回,惊喜大于言表,心里也向沈怀瑾动摇,觉得他既然能做到大巫都觉得难办的事,确实有能力胜任巫徒的位置。
  阳仍然摇头,坚持道:这不一样,首领。巫徒是将来要成为大巫的亚兽,光凭这些还不够。
  苗听到这话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差点腿软,阳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其实有暗指大巫修能力不足吗?
  沈怀瑾也奇怪这个亚兽怎么说话不过脑子。不过置疑的声音是肯定会存在的,没了阳也会有其它兽人或者亚兽提出,沈怀瑾定了定心,开口道:阳,你觉得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还不够。那么你觉得,成为巫徒还必须具备什么能力?
  阳扬起下巴,一个合格的巫,不仅要让部落吃饱,还得让部落富庶强大起来。
  沈怀瑾没在意他嚣张的模样,气定神闲道:照你这么说,只要能让部落富庶起来,我就配当上巫徒是吗?那么我就和你赌一把,阳,如果我做到了,你就得服气,并且第一个认我作巫徒。
  阳警惕道:那我们得定一个时间,要不然十个炎寒季交替过后,你还是做不到该怎么办!
  沈怀瑾嘴角勾起一个略微讽刺的弧度,不需要这么久。我会在炎季结束之前让部落看到结果。
  大巫闭上了眼,就这样吧。阳,还有部落里其它不服气的兽人或者亚兽,如果瑾想出了让部落富庶起来的方法,那么谁都不准再反对。你们同意吗?
  底下一片沉默。
  大巫摆了摆手,就这样吧。
  沈怀瑾知道修被阳的话伤到了,这个在自责和愧疚中浸渍了近百年的老人仿佛一下子佝偻了很多。沈怀瑾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道:修,你做的已经很多了,不要自责。
  沈怀瑾当然不是单纯因为阳的挑衅才与他打赌,他恰好想烧些陶器用,毕竟总是借厉的那两个其实也不够。
  就他观察,陶器在东大陆还是比较稀少的,可能只有少数部落拥有烧陶的技术,至少大河部落就没有。而陶器使用起来相对石器又方便很多,交换价值必然不低,他若能成功烧制,自然能达到让部落富庶的要求。
  沈怀瑾早想到了这一点,这段时间出部落采集,他除了找熟悉的植物,还会着重观察哪里有黏土可以用来烧陶。目前看下来,只有山谷内溪岸的黄黏土和山谷东边那条大河河岸的红黏土比较合适。
  沈怀瑾当晚仔细研究了u盘里关于烧陶的资料。
  烧陶首先得建窑,u盘里有好几种建法,比如横穴窑、圆形窑、十字通风窑等,沈怀瑾最终选择了十字通风窑,一是因为不需要人力鼓风,二是因为这种窑能达到比横穴窑更高的温度。假如日后他找到了高品质的高岭土,没准还能烧出更好的瓷器来。
  他将建窑的地点设在了部落对岸,也就是山谷内被l形溪流划分出的、较小的那片土地。唯一的缺点就是来回不便,溪流到了中下游已有四五米宽,沈怀瑾要想从居民区过去,要么从山谷口走,要么绕道溪流上游跳过去。
  不过沈怀瑾已有打算把自己的屋子建在溪对岸,因此提前把窑建在这里也不是问题,还能避难部落里的人影响他烧陶。
  第二天上午,沈怀瑾先随着音一同出去采集,顺路去河岸边背了一筐红黏土回来。
  回到山谷口,他向音招呼了声,就直接往溪对岸的方向走了。
  沈怀瑾先在溪旁挖了两个坑,一个倒河岸的红黏土,一个倒溪岸的黄黏土,分别加水消解,揉去泥土中的石块和草茎,这样处理过的黏土水分较多,不好塑形,沈怀瑾就将他们放在阳光下晾干。
  趁这工夫,沈怀瑾开始做陶窑。
  厉见他顶着大太阳,独自在对岸忙碌,直接下水游了过去。
  要帮忙吗?
  他破水而出,发梢甩出许多水珠。
  优质劳动力不要白不要,沈怀瑾点点头,麻烦再游回去借两个大陶罐来。
  厉:......
  沈怀瑾挑了块植被覆盖少的区域,先用木棍在地上画出了u形的基准线。等厉过来后,让他挖了个深坑,再去挖些溪岸的黏土,去掉石块和植物根茎后倒入坑中,混着干枯的树叶踩匀。
  他就拿这些黏土开始垒窑子。
  先顺着基准线垒出一个u形第一层,顺便在火箱的位置也就是u开口处挖个坑,待第一层干燥些以后,垒上第二层,这样依次垒上五层。垒到第六层时,使侧壁的顶部慢慢弯曲,防止封顶时塌陷。这样从前向后就形成了拱形的轮廓,也就是让u形的凹处低于侧壁。
  接着他将木棍垒在了两个侧壁之间,并在上面加盖泥顶。
  为了稳定,黏土需要干燥一些后才能加盖新的,虽然只是垒了几层泥巴,沈怀瑾和厉却是整整干了一个下午。
  临山原这段时间基本不会下雨,沈怀瑾这才放心地去睡了。
  第二天沈怀瑾仍旧早起,来到对岸继续干活。
  难得的,一向迟起的厉已经等在了原地,他解释道:今天午后我得带队去捕猎,上午帮你多做点活。不然就你那个力气,得干到什么时候。
  沈怀瑾习惯了他狼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没拒绝他的好意,让他继续搬土做垒窑的材料。
  他打算今天就把u形凹处的烟囱垒好。烟囱很重要,可以达到通风效果。垒得高,则进风多。沈怀瑾照例是一圈又圈垒上去,中途等待的时候还挖了个侧门,用来放取陶器。
  因为厉学会了垒烟囱的方法,沈怀瑾让他帮着继续垒,自己则取来了前一天晾晒的黏土,混合一些细沙,捏出了六条细长的长方体,用来制作炉排。
  他在原地生了堆火,将炉排烘干,又在窑内添加了侧架,安装上硬化了的炉排。
  炉排的设计可以让燃料脱离地面,这样空气就能通过燃料床,提高燃烧效率。
  那边,厉也将烟囱垒到了适合的高度。
  沈怀瑾取了些干柴堆在火道的位置,用打火石点燃了。烟囱能把热气抽进窑炉,干燥窑体。
  到此时,这个陶窑算是基本完成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厉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又大又古怪的泥疙瘩,心里实在奇怪。
  你很快就知道了。
  不想说就算了。厉撇了撇嘴,又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看能不能顺便猎些来。
  沈怀瑾思考了片刻,道:想要野鸟。不过不是用来吃的,想养着。
  他养的那只尖叫鸡天天都下蛋,他想多养几只来,雌鸟下蛋,雄鸟配种,没准还能孵出小野鸟来。但兽人们食量大,一般都倾向于抓大型猎物,小型野鸟基本不是他们平时的捕猎对象。
  沈怀瑾想到又要麻烦厉,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邀请道:你帮我抓活的野鸟来,等我忙完这个就请你吃炒鸡额...炒鸟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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