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

  现在冬天都快过完了,花主才想起来关心他穿的单薄。
  诸成玉越想越难过: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映雪动作一顿:怎么会呢?
  他一开始非常喜欢诸成玉这张脸,又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就做了回慈善,留下了他,还容忍他喊自己爹。
  可是当他知道诸成玉三观不正之后,就非常发愁了,沈映雪又不是真的四十岁,况且就算他活到一百岁,该不会养孩子还是不会养。
  他拿诸成玉毫无办法,又不能杀了他,就算打他一顿,三观也正不过来了,说不定会变得更歪。沈映雪有点后悔被美色迷惑,接受这个小拖油瓶了,他只能找合适的人来教他,其余的他就管不了了。
  至于沈映雪是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那肯定不是。
  他自己都是个孩子,哪里有作为父亲的意识?在诸成玉面前的社交,就像邻居哥哥那样,只能解决表面的困难,并不会深入插手他的生活。
  只是沈映雪对自己的心态并不明确,再加上马赛克系统,他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只活在当下。
  诸成玉想的不错,常常在沈映雪出现的人,沈映雪就跟他亲近,不常出现的人,沈映雪就会把他遗忘。
  诸成玉说:你、你要走了,都不告诉我,还把我一个人留下,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
  沈映雪想了一下,完全没印象了。他拉过诸成玉来,一碰到他的手就颤抖了一下。
  诸成玉身上太凉了。
  以前沈映雪觉得他就像冰雪一般,现在可真的要变成冰雪精灵了。
  过来。沈映雪说。
  诸成玉往前走,手上还抓了一本书,其他的都掉在地上了。他摸到床沿,又被沈映雪拉了一把,就到了床上。诸成玉很是惊慌:我刚从外面过来,踩到了泥水,身上脏
  没关系。沈映雪给他脱掉鞋子,把袍子也脱下来,丢到了地上,然后用被子把诸成玉一裹,只露出一颗脑袋。
  诸成玉眨了眨眼睛,昏暗烛光下,他的眼睛就像正常人一般的深色,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流下眼泪。
  哭什么?沈映雪问。
  诸成玉往沈映雪那边蹭了蹭,好暖和。
  沈映雪下意识地想躲,又记起来人设,没有动弹,任由诸成玉跟他贴贴。
  我今晚能留在这里,跟爹爹一起睡吗?诸成玉一边流泪,一边带着哭腔小声抽噎着说。
  沈映雪心想,他俩也不是第一次睡了,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外面天寒地冻,不要回去了。明日让人给你送衣服过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沈映雪早就注意到他拿的书了,一开始还以为诸成玉真的想找他辅导功课,紧张地不行。
  要是诸成玉知道,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爹爹连字都不认识,那人设就全崩了啊。
  现在诸成玉被他哄到床上,那肯定就不会再想着做作业了。
  诸成玉不好意思道:是我写的字。
  我看看。沈映雪拿过那本书,打开之后发现,这个可能是他自己装订起来的,翻开一页,满眼都是黑色,一个字都没有。
  诸成玉期待地问:爹爹觉得怎么样?
  他有没有资格做太子?
  沈映雪沉默了一会儿:挺好的。
  沈映雪觉得这个马赛克,可能就是系统对诸成玉的嘲讽。但是他没有资格说诸成玉不好,诸成玉至少能写字,还能认字,沈映雪却什么都不行,是个真正的文盲。
  真的吗?诸成玉察觉到了沈映雪的停顿,不甘心地问:爹爹觉得哪里最好?
  都挺好的。沈映雪合上书,安详躺下。
  诸成玉说:我知道,跟明眼人相比,我做的肯定不够好,江大哥也说,我写的字总是歪着,有时候笔画之间晕成一团难以分辨。爹爹不必安慰我,您跟我说了哪里不好,我才知道该如何改进。
  他主要是想知道,花主对他的期待是什么。
  如果花主想让他考状元,那就直接放弃好了。如果花主只要求他学认字,还能努力一下。
  沈映雪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他对诸成玉说:睡吧。
  诸成玉心里一跳,又默不作声地流泪了。
  他让爹爹失望了。
  第二天沈映雪醒来,诸成玉还在旁边。
  他穿的衣服也有马赛克,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让人帮忙穿好。比如说夏天时候,沈映雪的白色亵衣,在自己眼里就是灰色居家服。
  现在这身冬天里衣,就是毛茸茸的狗熊样子的睡衣。
  他刚一醒来,诸成玉也醒了。少年动了动鼻子,嗅到熟悉的气息,偷偷躲在被子里笑。
  沈映雪道:醒了就起床吧。
  诸成玉摸到衣服,自己慢慢穿好。荀炎过来,给沈映雪也穿好衣服,直接把他抱到梳妆台前,在他手里塞了一只手炉,然后给他梳头。
  爹爹。诸成玉说,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沈映雪不太想带他,主要是怕他找自己辅导功课,不行。
  为什么?我不会给您拖后腿的,我也会武功,可以自保。
  沈映雪说:簪花巷不能没有人。
  诸成玉愣了一下,迸发出惊喜的神采:您的意思是
  承认他是继承人了?
  簪花巷的主人就是花主,他是花主的儿子,理应是簪花巷的少主。可是花主一直没有给过他权力,他比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还不如,诸成玉对花主畏惧颇深,连青羽宫也不敢跟他要了,反正青羽宫乱成那样,不要也罢。
  没想到花主竟然对他抱有如此期待!
  他今日能做簪花巷的少主,明日就可以做好太子。只要他克服视力的缺陷,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强大。
  沈映雪不知道他在激动个什么,随意点了点头,你和荀炎留在簪花巷,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他。平日里不要懈怠,好好读书认字。我记得你那个仆人,叫叫
  阿武。诸成玉说。
  对,阿武。也可以让他教你,不要落下功课,回来之后江寒枫可是要检查的。
  诸成玉说:爹爹不检查吗?
  沈映雪说:我会单独与江寒枫谈话。
  诸成玉被他安抚好了,快乐地同意下来,和沈映雪一起吃了早饭,送他离开簪花巷,回自己那边用功去了。
  沈映雪松了口气。
  兰锦与沈映雪乘坐一辆马车,后面的韩敬和江寒枫在另一辆。
  兰锦问他:主人很怕诸成玉跟来?
  沈映雪说:是啊,他现在识字了,比我厉害了,要是他知道我不识字,会看不起我的。
  不会的。兰锦说,旅途苦闷,我教主人识字怎样?
  沈映雪:我倒是很想学,可是怎么都学不会。你若是有耐心,那就教吧。
  于是兰锦便找来一本书,挨个字为沈映雪念,又指着其中的字,为沈映雪解释它的含义。沈映雪听是听到了,就是看不到,兰锦再把字写出来,沈映雪还是答不上来。
  兰锦有些难过,但很快收起了情绪,主人眼中看到的,是否与我也不一样?
  对。沈映雪说,这一片,都是模糊的,像是洒了一层墨汁,一个字都没有。
  兰锦蹙着眉,为沈映雪的病情担忧。
  沈映雪说:以后就劳烦你们为我诵读了。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他们要去的地方,并非韩敬之前呆的那处花楼,而是另外一处产业。那座花楼位于更南的地方,那里四季温暖如春,常年有鲜花绽放,故而被成为春城。
  那座花楼,名叫百花笑,是当地有名的风月场所。很多人在那边聚会,就算不找女人,去听个曲儿,吃个饭,也是极其风雅的事情。
  沈映雪他们一路低调,来到百花笑后门。
  兰锦早就给这边的曼奴穿过消息,曼奴亲自来迎接。
  兰锦抱着沈映雪从马车中出来,自有仆人把马牵走。江寒枫和韩敬也跟过来,打量这个地方。
  韩敬对曼奴微笑点头:曼奴姐姐。
  曼奴莞尔一笑:晶儿妹妹。
  韩敬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
  江寒枫认识这个紫衣姑娘,他曾经亲眼见到,这位姑娘和韩敬手挽着手,一起进了簪花巷。想来她二人是极其要好的姐妹。
  曼奴过来,和江寒枫打了招呼,两人简单做了一下介绍,便带领着四人入内。
  奴家早已备好了厢房,都是极其雅致的住处。曼奴说,主人这次过来,奴家欣喜不已。我不常在簪花巷,倒是与主人疏远了,如今可算是有了我为您尽忠的机会。
  沈映雪笑道:以后机会多得是。
  曼奴给他们安排好住处,也备好了热水,又喊来几个美丽的姑娘,伺候他们沐浴。
  沈映雪把人赶了出去,自己洗完,才喊人进来。
  休整好之后,宴席也是现成的,就在百花笑楼内。百花笑歇业一日,曼奴以及楼里的姑娘亲自作陪,鼓瑟笙箫不断,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人是贵客,尤其是那个脸上有诡异红色胎记的男人,更是贵中之贵,千万不能怠慢。
  沈映雪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发现楼里恢复营业了。
  他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也想出去凑个热闹。可是人设太不方便了,总是让人背着抱着,降低他的逼格。
  沈映雪已经记不太清为什么要搞这样一个人设了,他觉得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等找到了武功秘籍,恢复这一身功夫,就让花主恢复行走的能力。
  他喊了兰锦过来,问他能不能搞个轮椅,兰锦应下,立刻找匠人去做。
  江寒枫很不习惯这样的脂粉堆,他大概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不习惯的,就连韩敬都比他适应的好。
  这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香甜气味,比簪花巷的脂粉味道更浓。江寒枫见到花主的那天,就把他和风流联系在了一起,如今亲眼看到他面带微笑,目中含情,注视着外面的美人,还是有些不自在。
  或许是因为他心底的邪念未消,依然对花主抱有那种龌龊心思。
  江寒枫不太敢面对花主,可是他总是惦记着至今仍在忠信王府不曾过来的沈映雪,还是忍不住去见了花主。
  你在担心他啊?放心吧,沈映雪不会有事的。花主轻轻拨弄地琴弦,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音节。
  您为什么会如此笃定?江寒枫很不解。
  你就当做我和忠信王府有交易好了。沈映雪说,簪花巷和忠信王府,正是最好的时候,如果忠信王真的对沈映雪做什么,簪花巷就要与他反目成仇了。
  江寒枫似乎懂了一点,沈映雪就像是簪花巷给忠信王府的质子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应该是花主表现出来的信任和诚意。
  只是沈映雪毕竟是忠信王的儿子,江寒枫很担心:您还会接他回来吗?
  当然会。沈映雪说,还不到回忠信王府的时候。
  他对那边毫无归属感,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回去,就像现在这样在外面创业,逢年过节聚一聚不就挺好的?
  江寒枫安心很多,再看花主倚在靠背上,轻轻抚琴的风流体态,之前被忽略的心动,再次出现了。
  他不敢再看,低下头,多谢您解惑,我告退了。
  去吧。
  兰锦的效率很高,但是定制轮椅是个很细致的活,两天后他拿来样品,让沈映雪试了一下,又稍微修改了高度,送回去继续加工。
  沈映雪只能被兰锦抱着上下楼,偶尔会混在那些书生堆里,跟他们一起看带着各种马赛克的小姑娘跳舞。
  沈映雪尤其喜欢那个背后长翅膀的女孩子,她跳起舞来就像蝴蝶一样,这个妹子脸上一样有大片蝴蝶状的花纹,跟沈映雪眼中花主的脸差不多。
  等一曲结束,沈映雪就把那个女孩子喊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马赛克:你叫什么名字?
  彩蝶。那个女孩子说。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沈映雪拿出一些钱来赏给了她。
  彩蝶连连道谢,给沈映雪敬了杯酒,替代了旁边倒酒的女孩,伺候他吃完饭才回去。
  她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另外几个贵人。
  那个总是阴沉沉的柔美男子,倚在门框上,用一种令人毛骨悚人的眼神看着她。另一边站了那个习剑的白衣公子,也一样眼神冰冷。
  她福身向几位公子行礼,眼见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又看到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白衣女子,清凌凌的目光如同透明的冰刀,以后不准再画这样的妆容。
  彩蝶特意在脸上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朱笔勾勒,远看如一点鲜红泪痣,近看才能看出蝴蝶的样子,与花主的脸上的红色,有一点点相似之处。
  江寒枫听到韩敬的话才意识到,花主看中她,是因为她的这一点妆容。
  果然女孩子心思更细一些,韩敬能看到的东西,他就想不到。他只会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
  想来花主也一样如此。
  他脸上疑似胎记的斑纹,也不知是否是后来才有的,总之这样的红纹,都让他备受瞩目,承受了各样的目光。
  突然出现一个与他有些相仿的女人,他必然是会心动的。
  江寒枫警铃大响,他觉得一定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这两个人继续发展,可是又觉得,他已经有沈映雪了,没有资格对花主指手画脚。
  现在听到韩敬的话,江寒枫才明白他在为什么觉得不舒服。
  因为这个女人得到花主的青睐,是刻意而为。也不知道她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在脸上画了那样一只蝴蝶。
  簪花巷腹背受敌,那个女人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外面派来的探子。
  江寒枫心安理得地回了房间。
  沈映雪对楼上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他还在楼下看小姐姐。
  以前还有过熊猫样子的马赛克,现在没有了。果然熊猫到哪里都是稀缺物种。不过倒是有几个非常别致,除了刚才会跳舞的蝴蝶,还有长得像凤凰的女人,满身都是金灿灿的,那张脸倒是人的脸,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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