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仙 第44节
青离不禁变了脸色:“休要危言耸听!”
郁途幽幽盯着他,周身阴气缠绕,身形忽然消隐不见。
青离挡在青玄身前,四下环顾,浑身戒备,忽觉背后一阵阴寒,转头便对上郁途眼中幽蓝鬼火。
斜刺里忽然挑来一剑,挡开了郁途的袭击,轩卿白衣如蝶,剑光如电。
“是你!”青玄认出他是跟曦光一起结阵的神仙,精神一振。
青离却很诧异:“你是……”总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
阴气一卷,郁途迅速退出了二人范围,耳中忽闻一声琴音,心口一痛。
远处海潮汹涌而来,浪头上盘膝坐着不合老祖,任凭惊涛骇浪,他手下抚琴分毫不乱,破开阴气而至,邪气张狂。
背后“哗”的一声,浪头更大,他侧头一瞥,玄甲凛冽的敖十三长。枪。刺了过来。
又是这几个莫名其妙的神仙!郁途忍着伤痛,往入口退去,却见入口旁站着银发白衣的涂山十方,长长的发尾随风摆舞,手中玄铁折扇唰的展开,朝他袭了过来。
青离立即上前助阵,他是偷跑回来的,执法神一定会追来,只要拖住冥神,待执法神赶来看到眼前情形,冥神一定脱不了罪行。
郁途被围攻地难以脱身,数次想接近入口都未能得逞,抬手笼罩阴气于周身,俯身一掌拍在海面,海水分开,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阴沉煞气漫了出来。
几位神仙接连避开煞气,他迅速冲进了入口。
“他竟能将这煞气收为己用?”青离不可思议地看着冥府的入口,这可是极魔邪物啊。
云头上的青玄忽然惊呼了一声,几位神仙望过去,海岸边上忽然延伸出粗壮的藤蔓,直往冥府入口而来,白衣黑发的风衷持着龙桑杖飞快的踏着藤蔓上朝郁途奔来。
郁途已经到了极致,接连吐了几口血,抬头风衷已经到了跟前,龙桑杖竖在他面前,生机勃然大盛,震得他摔进入口才停。
风衷额间点了灵血,煞气就在两侧却未曾靠近,她一直冲到入口,郁途连忙拢起阴气聚为结界,她的龙桑杖狠狠刺了上去,郁途受震,又吐出口血,隔着结界盯着她,气喘吁吁。
风衷的眼神比他更冷,一下一下刺着结界。
没了轮回咒的压制,她的生气便回来了,浑身怒气,气势更胜。
郁途拨开额间湿发,手心贴在她攻击那处暗自以神力封固:“那是九龄自己选的路,你们一个个都还做着繁荣人间的痴梦,是时候醒醒了,凡间除你之外一个凡人都没有了,为何还要顾念这无用的人间!”
风衷手下一顿,双眼隐隐泛红,朝着他手心又重重刺了下去,结界裂出一道纹路,郁途捂着手心退后,嘴角溢出血丝,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将阴气卷住自己,消失不见。
煞气回归沟壑,合拢恢复为海面,阴气也全部散去。
风衷单膝跪在藤蔓上,撑着龙桑杖粗喘,忽然一头歪倒,栽入了海水里。
轩卿掠过来捞起了她,迅速朝孤绝小岛的方向掠去。
青离往阴气消失的方向追了几步,紧紧撰住手心,功亏一篑!
风衷是趁曦光不注意跑走的,曦光想以神力催醒涂山九龄,始终没有效果,正惆怅间,她忽然就冲出了洞外。
山洞之中,涂山秀秀已经哭晕在涂山奉怀里。沉睡虽然不是死,但永久沉睡意味着元神和身躯都回归了自然万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她自然伤心。
曦光心里也不好受,出了深山,等在海岸边,轩卿抱着风衷落在了身前,白衣上缠绕了些许煞气,必然是刚才沾染上的,恐怕那三个也一样,如此便需要休养了。
他脱了黑衣,裹住风衷抱在怀里,闭眼催动术法,轩卿体内的元神悉数进入了他本体之中,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远处传来了青离的声音,曦光不想被他瞧见风衷在自己身边,飞身入了深山。
“什么,他们都是来帮种神的?”海面上的几位神仙忽然消失不见了,青离只认识那给种神借过血的敖十三,却连句话都没说上。他想追着风衷去看看情形,却听青玄说那几位神仙都会护着风衷,叫他不用担心。
“是啊,”青玄又道:“这次还多亏了涂山一族和东君。”
青离蹙眉:“曦光也来了?”
青玄说完才想起曦光之前与她说过,能不与青离提到自己就别提,八成是为了风衷,便闭嘴不言了。
青离以为她伤又犯了,握住她胳膊,冷哼道:“伤得这么重还震碎心脉,真是愈发的能干了,就凭你也能护得住蓬莱?”
青玄垂下头咬着唇不做声,散乱的发丝贴在鬓边,脸颊上还沾着块血迹,青离沉着脸,终是忍下了指责。
主岛上遍布着羽族弟子的尸体,青离掩住情绪,按着云落了下去,对青玄道:“你不是说涂山族人也来了?去看看他们情形如何了,这里有我。”
青玄猛地抬头:“你不回天界了?”
青离道:“冥神跑了,执法神不会相信我的话,回去也没用,我要留下来重整蓬莱。”
“那执法神追来怎么办?”
“到时再说。”他走过去一一检视那些尸身,“这些弟子当中或许有元神尚未全灭的,可以封存起来,他日种神若是恢复神力,兴许他们还能以鸟身生还。”
青玄登时双眼一亮:“真的?”
青离怒道:“连这都不知道还敢独自撑着蓬莱,你也好意思!”
青玄连忙避开他怒目,乘云往孤绝小岛去了。
刚至深山洞口,一眼看见涂山奉走出了洞来,打横抱着涂山秀秀。
“岛主来了正好,”涂山奉仍很沉稳,朝洞内看了一眼:“我们贸然做主将我族族长沉睡于此岛,还请见谅,我这便带着其他族人回青丘去了。”
青玄睁大了双眼,匆匆走入洞中,果然看见洞上地面正缓缓合起。
曦光立在一旁闭眼施法,身上只着了素白单衣,于洞中布上了结界。此后只要日光照着此山一日,结界便会生出灵气护住涂山九龄的元体。
风衷靠在一旁睡着,湿透的天衣已被神力催干,身上盖着曦光的天衣。
想起方才她与冥神拼命的架势,青玄立即就明白了:“莫非涂山族长是为了风衷才……”
曦光颔首,捡起角落里的封印,走到风衷跟前,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对青玄道:“我也该走了,蓬莱若有任何情形都可以去扶桑树告知我那两条青龙。”走出洞口,穷奇颤巍巍地跟来了脚边,被他提着放在风衷怀里一并抱着。
青玄仍望着洞中地面,那个语笑嫣然地威胁着说要吃了她的涂山族长居然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等她再转过头来,曦光已经消失不见了。
风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感觉脸颊微微的麻痒,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头顶月光透亮,自己正躺在曦光怀里,他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件白衫,垂在胸口的黑发随着风一直拂着她的脸颊。
“醒了?”曦光托着她坐起来,趴在她脚边的穷奇顿时昂起了脑袋,“噗嗤”叫唤了一声。
风衷这才发现他的黑衣就披在自己身上,浑身都像是被一层暖融融的日光晒着。
背后是树干,面前燃着一堆火,月色之下周围一片朦胧的树影,听不到海潮之声,显然已经出了蓬莱仙境了。
她轻轻启唇:“九龄……”
“放心吧,我走时都安排好了,蓬莱也不用担心,青离回来了。”
风衷想问的都被他说了,拢了拢衣裳,伸出龙桑杖点在穷奇背上为它疗伤。穷奇似乎舒坦了许多,往她跟前挪了挪又趴下。
她收回龙桑杖,伸手入怀,取出乾坤袋,封印早已被曦光收在里面。她拿出来重新封印稳固,托在手里看着,面如沉水:“郁途如今一次比一次强盛了。”
曦光故作轻松道:“不用担心,你很快便会成仙了。”
“成仙需要功德,我至今也未能改变人间分毫,根本毫无功德。”
“谁说的,你为天界留下了新生的神仙,这便是功德。”
风衷没做声,天界这么多年都不管人间,定然是因为大不如前,留下新生神仙是不是能扭转颓势,她也不敢断定。
曦光正色:“怎么,你泄气了?”
风衷冷笑一声:“不,别说我成了凡人,就是成了蝼蚁,也要得回神力恢复人间,何况如今我还带着小黑和九龄的期许。”
曦光早知她百折不挠,微微笑着撩开她额前的发丝:“这才是种神。”
风衷将封印收起来,顺手取出了蓝玉瓶,瓶身上的蓝色又深了一分,在月光下照出其中五团小小的影子。
忽然瓶中微芒一闪,里面五个小团子像是醒了,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有两个甚至还蹦跶了一两下。
曦光看见,靠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风衷道:“也许是饿了。”
“啊?还未出世也会饿?”
“虽未出世,但他们也需要滋养,蓝玉瓶只能孕育他们生长,无法补给,他们自然会饿。”
“那……那他们吃什么?”曦光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风衷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什么?”
“我以前从未借过血,也未用蓝玉瓶孕育过后嗣,自然不知道。”风衷想了想,咬破手指滴了滴血进瓶中。
二人四目凑在瓶口,几乎要额头相抵,里面光芒闪了闪,血迹淡去,不仅没叫他们安分,反倒惹得其他团子一起蹦了起来。
曦光拍了一下额头:“对了,他们继承的是元神之力,可能是要神力滋养。”说着一撸衣袖,手掌凝起神力,缓缓推送入瓶中。
这下瓶中没了响动,五个团子安分下来了。
风衷看了看他:“没想到你的神力竟对他们五个都有用。”
曦光立即推开玉瓶,哼了一声:“我也分不清哪个是我孩儿了,叫另外四个占了便宜。”
风衷皱眉:“难道要我把那四个叫来轮流喂他们神力不成?”
曦光眼珠一转,又将玉瓶取了回来:“也罢,这也是造福三界,我多喂几口没什么。”
第054章 能干
神仙寿命无尽,但生长速度也比凡人缓慢的多,五个团子开了食便意味着他们正茁壮成长着,并且此后会越长越快。
这是他们第一次开食,胃口有点大,曦光耗了不少神力,有些疲倦,后来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揽着蓝玉瓶就倚在火堆边睡着了。
风衷凑过来取过蓝玉瓶时他还用手拍了拍:“乖,乖……”结果没拍到瓶子上,拍在了风衷手背上,撰在手里摸了摸,睡颜很是满足。
风衷耐心地等他表达完了父爱,轻轻抽出手将蓝玉瓶收好,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望着月亮发呆,心里还惦记着涂山九龄。
直到月色泛白,她才终于抵不住睡着。
第二日一早是饿醒的,坐起身来,曦光还在睡着。她不知道这是他先前对付郁途元神消耗太过的缘故,只以为他是消耗了神力,将身上的黑衣脱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穷奇也醒了,噗噗地哼着,爪子刨着土,大概是看出风衷身体好转了,又扑过来挠她的衣摆。
风衷一看就知道它也饿了,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招招手,握着龙桑杖起身,轻手轻脚地绕过已熄的火堆,穷奇立即跟了过来。
周围树木丛生,定然还在东方祥瑞之地,但这里也没什么活物出现,一人一兽走了许久,连个果树都没瞧见。直到出了昨晚休息的山坡,才终于发现前面有条小河。
风衷走去河边,喝了些水,凝视着漾开的波纹,等到水面平静,看见水里映出的脸又瘦了一大圈,这几日没睡好,眼下布了很重的一层青灰。
穷奇在旁伸着舌头舔了几口水,身上的伤受了龙桑杖的治愈已然大好,但此刻皮毛上还沾着些干涸的血渍,它便干脆噗通一下跳入河中洗起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