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故 第37节
“那你,呃,令尊令堂,没有帮着挽留吗……”
“我爸妈一贯很开明的,对于我们这一辈的感情生活,不论分合,他们都不会插手,”容六道,“毕竟都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的也是。”容听义夫妇实在是为人父母的模范。
“不过,我岳父岳母都要给气死了。”
容六对于家事的倾吐,肖腾并不打断。虽然带着些微的刺痛,但他确实是想听的。
“他们是最传统的心态,万事以家庭美满为首。但是谭瑶根本就不需要家庭啊。她跟传统两个字沾不上边,注定是不能让他们满意了。不过,始终是她自己的人生,她已经让了步,好歹结了婚,又延续了血脉,他们再多追究也没用,她完全不理会的。”
容六看看他那复杂的神色,笑道:“你是不是以为谭瑶是那种模范女性,一切都堪称表率的乖乖女啊?”
肖腾表示不否认。
“人的伟大不可能是面面俱到的。谭瑶这样的人,她把所有热情和爱都给了那些最贫困最饥荒的人,对家人其实就很无情,因为根本无暇顾及,”容六道,“所以我岳父岳母和她关系冷淡,思思也交给我来带。”
“人无完人。终其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了不起。”肖腾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替她说了好话。
虽然和谭瑶天壤之别,但他能理解她的那种不完美。
容六笑道:“是啊。她是个好女孩来的。所以我跟她现在还是好朋友。”
过了半晌,肖腾说:“也是辛苦你了。”
得知容六不幸福,他原本觉得自己该会很高兴。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还是希望,对方至少是珍惜容六的。
容六笑道:“也没有啦。”
“你很难过吧。”
“不会啊,”容六笑道,“结婚之前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
肖腾不由地,略微有些羡慕谭瑶了。她有瑕疵的那部分也能一样为人所爱。
时至正午,到了哄容思回去吃饭喝奶睡午觉的点了,有无辜无害的容思小朋友在,两家人可以比较自然地互相告别,临走前柳凝还盛情邀请容六他们:“我们订了晚上的海滩烧烤,有空可以过来一起啊!”
肖璞扯了她一把,柳凝说:“毕竟长得帅,小舅子也帅啊,孕妇急需养眼嘛。”
她倒是毫不掩饰她对男色的欣赏啊。
傍晚的沙滩开始热闹了,都是早早来等着烧烤和日落的酒店住客,餐桌都布置好了,厨师们已在忙碌,烧烤架上香气弥漫,是新鲜的虾蟹和鱼。
容家子女跟容六重逢,都表现出统一的冷淡来,对于小孩子们的刻意疏离,容六显得大度,并不介意,边等厨师烤龙虾,边和柳凝聊天。
柳凝偶尔需要走开,容六便一个人坐在那,安静地摆弄手里的手机。
以往他的子女们围着容六转的时候,他不爱搭理容六;现在他们对容六甚不礼貌,他又觉得不妥当,生出点身为主人的自觉来了。
肖腾主动过去,搭了个话:“在聊什么呢。”
容六笑道:“在听柳凝秀恩爱呢。”
“……”
柳凝辩称:“我只是陈述我的生活事实!”
“她连名字都不用了,一口一个‘我家老公’,听得我全身都麻了。”
这女人虐起单身狗来一贯丧心病狂,肖腾见识过她的朋友圈,然后很快就把她屏蔽了。
“她说她家这位,虽然看起来很闷很古板一个人,其实对她很好,热情如火,私下很是有趣,”容六笑道,“我着实没想到。”
肖腾点点头:“我也没想到。”
才俊看起来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谁知道暗地里如此闷骚。跟柳凝倒是相得益彰。
容六看着他,又微微笑了一笑。
肖璞下午睡得太久,姗姗来迟,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她已经生得明丽动人,泼辣又冷艳。
见了容六,她仰起小下巴,说:“哟,瞧瞧,这是谁啊。”
容六笑了一笑,道:“好久不见。”
“你太太呢?怎么没跟来,一个人不会寂寞得慌嘛?”
肖腾皱起眉,正要出言阻止,容六倒是坦荡荡地回答:“我离婚了。”
肖璞嗤笑一声:“这就离婚了呀,倒挺快嘛,不是真爱嘛,怎么又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柳凝说:“哎,肖璞,你带来的那个酸梅干,酒店里还有不?我有点恶心,特别特别想吃酸甜的。”
肖璞瞪了容六一眼,转身走开。
肖腾道:“不好意思。她太失礼了。”
“没事。”
柳凝也帮着打圆场:“哎,肖璞就是有点刀子嘴,她不是故意要戳你伤口的。”
容六笑了:“没什么,这对我来说不算揭伤口啊。”
“……”
他越是大度,两人越是同情,柳凝更是唏嘘不已。
“……”容六无奈道:“实话和你们说吧,省得你们拿我当玻璃心肝,小心翼翼。我是真的没事啊。我跟谭瑶感情挺好,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我们的婚姻和爱情无关的,纯粹因为她希望我能帮这个忙。”
“……”
“我那时候,正好对婚姻不是很有所谓,又欠过她不少人情,就把这个婚结了。加上我也有所图,各取所需吧。”
“……”肖腾不敢问容六有什么所图,又是需的什么。反正不论如何,他需要谨记的就是,那些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一旦需求关系结束,婚姻自然也就结束了。所以我没什么遗憾的。只是,当然了,我们这样的父母,对思思来说未免有些欠负责。”
这边的沉默里,椰壳炭火上滋滋作响地烤着龙虾,那边容思在奶声奶气地缠着要肖隐哥哥给她讲故事。
柳凝说:“思思好可爱。”
容六笑道:“是吧。我都没想过我这辈子能有这么个女儿。”
柳凝艳羡道:“我也想要个女儿!特别特别漂亮的那种!有秘诀传授吗?”
容六说:“其实思思是试管婴儿,请了代理孕母的。”
“啊?”
“谭瑶子宫条件不好,就不让她冒风险,多受罪了,”容六摸摸鼻子,“而且我俩也根本不可能亲热啊。”
“……为什么。”
容六看着他,像是奇怪于他问出这个问题:“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肖腾心头一动,但随即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容六的意思只是他不喜欢女人而已。
“再说了,要以传统方式结婚生子的话,谭瑶把眼一闭牙一咬,随便找个人就行了,又何必对我软磨硬泡。我们基本上就是哥们的关系啊。”
短暂的那么几秒里,肖腾生出一点轻松的,接近于快乐的感觉。但他迅速掐灭了这种不合理的情绪。
他禁止自己为和容六相关的事而有过多情绪波动。
柳凝说:“哎,你说得这么潇洒,但不管怎么说,你和思思都蛮辛苦,单亲家庭不容易的。”
“还好,”容六笑笑,“慢慢习惯吧。成年人,是要为自己的任何决定而买单的。”
独自带孩子多年的单亲爸爸肖腾对此保持沉默。
容六道:“思思缺了点母爱,但她大一点会理解的。毕竟这世上,岂能人人都圆满呢。”
容六又笑嘻嘻说:“虽然谭瑶是没什么时间陪她,但我有的是时间呀。”
“……”
能把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柳凝福至心灵:“对了,思思可以认我做干妈!”
容六笑道:“好啊。”
柳凝又看着肖腾:“你可以当干爹!”
容六微微一愣,又笑笑,望着他。
肖腾面无表情道:“我不要。”
不管容六和谭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和他无关。
容六可能确实不爱她,那不表示容六就一定爱着其他的谁。
那时候,容六是真真切切地舍他而去的。
内里原因,他在这三年里,反复思想过很多很多次。
最后他参悟出的道理是,其实原因并不重要。
在一场失败的感情里,很多人都会想知道究竟“为什么”。
除了为了追根究底的那一口气之外,更多是抱着“你不喜欢我什么,那我改就是了”的执念。
好像只要知道了答案,就能拿到通往那个人心底的钥匙一般。
可事实上,真的能改吗?
人类是最善变,也最难以改变的动物。
当他离开你,就是因为,他知道,你改不了。
柳凝接了个电话,边起身去旁边,压低声音长聊去了。
这电话足足聊了有半小时,言谈之间神色甚是甜蜜,不用说肖腾也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容六将啤酒拿在手里,时不时表情怪异地看看她,又看看肖腾,像是十分纠结,又像是觉得不该多言。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呃,柳凝这是,在跟谁打电话?”
肖腾回答:“她先生。”
容六“噗”地喷了口酒。
“……她老公……没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