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8)
杜佑南掛着莫测高深的微笑,虽然金綰岑觉得他只是疲倦到神智不清。他们踏过一丛丛马鞍藤,走上简便修筑的木栈道,黑色砂砾从木头隙缝中扑簌落下。一间地中海式风情酒吧,冷光从地板打上,悠悠湛蓝,好似他们一路走来竟登上了某颗耀眼星体。
人们在室外或坐旧沙发、躺椅、靠椅,或席地盘腿喝酒。
阿虎弹着抒情的电吉他,乐儿一反疯癲模样——金綰岑不得不说——极具魅力打击爵士鼓,全身摇摆节奏,踩着大鼓与hi-hat的双脚宛如太空漫步,双手在小鼓和tom之间移转,摇晃cymbal,她点头露齿微笑,时而转动鼓棒时而拋接,这一刻她看起来比什么都还纯洁。
阿虎用比原唱Richard Ashcroft粗旷的调性唱着Lucky Man。
"幸福
多一点或少一点
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变迁而已
一些我能接受的事罢了
幸福
来来去去
看见你凝视我
发现我的温度开始升高
我只瞭解到我到底身在何方"
摇滚嘶吼的副歌,尤其最后不断重复oh,my,my,听眾们都高亢合唱,金綰岑一方面觉得很有意思,一方面又心想还好附近没有民宅。
The Verve成立于1989,是她出生前的乐团,就像Oasis、Guns N’Roses,她喜爱却无缘躬逢其盛,只能听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传唱,使用线上串流音乐弥补缺失的唱片,想像那个年代的美好。
现在台湾又有多少人把他们当作指标迈进呢。
「你在外面帮我监督他们,我进去点个酒。」
金綰岑自动鑽入他的臂弯,摆明了就算漏掉现场演唱也要撑着他。
酒吧的装潢与其说像一般而言弄得阴阴暗暗以看不清楚对方的方式喝得酩酊大醉,不如说更接近咖啡馆的氛围,适合看书的明亮度,暖色系装潢。不过想吸菸的话也没有禁止,不少人待在室内,舒适的从敞开玻璃聆听现场演唱,免受寒风抽着菸。
吧台内是戴墨镜蓄短髭的健壮男子,着西装背心,金綰岑相信那副墨镜不是为了遮丑,因为很少有男生留中分长发又显得好看,眼前是一例。
「又犯老毛病了?」
「从楼梯跌下来。」
「我看得出来那是被人打伤的伤口。」男子拿出温好的圆杯,两匙咖啡粉倒入滤器,轻敲把手将多馀咖啡粉刮除,填压器压紧实。「对方有没有戴指虎?」
「有的话现在就给医生缝了,话说超,我是要喝你调的琴酒,可不是来这边享受咖啡。」
王定超没有理会,其中一杯倒入热打奶泡,拉花钢杯滑入的牛奶晕染成图,小汤匙和巧克力酱雕出金鱼。「金小姐,我听说你是咖啡拿铁派。」
「谢谢。」金綰岑诚惶诚恐接过,实在太美丽了,她不知道该从何入口,只好先拿出手机拍照。「画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能跟你要照片吗?」超露出暖男笑容,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南一口气把Espresso喝完:「药长得怎么样?」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南打开吧檯门板,与洗杯子的超擦肩,越过玲瑯满目倒掛着的酒瓶,移开装满咖啡豆的不锈钢罐,那里有一扇小门,他蹲踞身子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