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心尖毒后 第136节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时间长了,药效在逐渐流失,所以睿郡王的身体在缓慢的恢复,神志也在缓慢的清明。
高嬷嬷对这个解释却仍存疑:“老太太当初可说了,那个药只要吃下去了,药效便只会累积,而不会流失……会不会,真是鬼之子背着我们,做了什么?”
宇文信皱眉道:“外祖母可亲眼见过吃了那个药的人,从头至尾都是什么症状?既没见过,那她怎么知道药效只会累积,不会流失,不过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再过一阵子父王的身体越发好了,我们却再找不到机会,就真正是功亏一篑了。父王之前就说过要立宇文修为世子的话,如今宇文修位高权重,给他大大长了脸,他只会越发看重他,我们的机会也只会越来越小!”
“那我们就再下药!”睿郡王妃在一旁嘶声接道,满脸凶狠的样子配上她久病不愈,而又干瘦又憔悴的脸,实在有些可怖:“让崔贵祥下,他贴身服侍王爷,再合适不过了,便是回头不幸被抓了包,我们也可以全部推到他身上,他既那么看重自家的香火,必定不会放着自己的侄儿侄孙不管的。”
高嬷嬷皱眉道:“可侄儿侄孙的命再重要,自家的香火再重要,也重不过自己的性命,万一崔公公不从呢?”
宇文信冷声接道:“他从了,至少还有五分生机,任何事成与不成的几率,都是对半分的,可他要是不从,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他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能得父王信任这么多年了,自然知道该怎么选的!高嬷嬷,把药取来交给我罢,我回头就找崔公公去。”
他实在有些等不到了,心里的憋屈与仇恨总得报,那些他们强加给他的耻辱,他不加倍奉还给他们,又如何甘心,这是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也想出去被人人都捧着敬着,而不是像现在,只能跟宗室里一些与自己差不多,更多还是比自己差得远的人交好往来。
他更怕有朝一日,自己和自己的儿孙,会沦落得与那些闲散宗室一样,只能靠四处打秋风过日子,脸面尊严通通都荡然无存,所以,他一定要做睿郡王,一定要!
高嬷嬷见宇文信满脸的坚决,本来还想劝他的,到底还是只能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去取了药来交给宇文信。
宇文信便辞了睿郡王妃,退出去忙自己的去了。
余下睿郡王妃想起如今的局势,对自己母子着实不利,又是着急又是懊恼,心口免不得又痛了起来,痛苦的抓了高嬷嬷的手喘息着道:“嬷嬷,我好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早早听你的话,那段时间,鬼之子和小贱人都不在,再好不过的时机了,我却放不下多年的情分,一再的心软,终于让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般于我们母子大大不利的局面,我真的好后悔啊……”
如今想来,那些情情爱爱的又算得了什么,能吃还是能喝,能让她的病立时好起来,还是让她的儿子当王爷?她真是糊涂到家,愚蠢到家了!
高嬷嬷忙叫人取了太医特意对症下药配的丸药来:“娘娘,您先别说话儿,先把药吃了,好生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如今再来说这些,除了让自己更痛苦更懊丧以外,又有什么用?王妃娘娘这辈子,都吃亏在曾经对王爷用情太深上了!
睿郡王妃把药咽了下去,接连喘了好几口气,总算觉得心口不那么痛了,可心里的火却仍不能熄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架势,烧得她简直快要疯了。
因喝命高嬷嬷:“把刘氏那个贱人给本宫叫来,本宫不好过了,她还想好过?”
高嬷嬷见她满脸潮红,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亮光,知道她这是又躁狂了,不叫她把心里的怒火和多余的精力发泄出来,她还不定得折腾自己到什么时候,说来她明明身体就虚弱得很,怎么有时候精力反倒比常人还旺盛呢?
反正高嬷嬷也不待见刘纯馨,自然更不会反对,忙扬声叫了外面的丫鬟:“去把刘氏叫来,王妃娘娘要她服侍。”
很快刘纯馨便来了,不过才过门短短十来日,人便越发瘦得可怜,也卑弱瑟缩得越发可怜了,眼圈还红红的,一看便知道才哭过。
睿郡王妃见了,抓起手边的茶盅便向她砸去:“贱人,你哭什么哭?本宫还没死呢,你就成日一副流眼抹泪的样子,本宫母子好好的运道,都是让你给哭没了的!”
刘纯馨避之不及,也不敢避,满茶盅的热茶便都泼到了她的身上,手背被烫得通红,火辣辣的痛,她却吭都不敢吭一声,更别说擦眼泪了。
睿郡王妃已又骂道:“跪下!你这个扫把星,本宫母子就是遇上你和你那个贱人娘后,才开始一再的处于劣势,到如今生死命悬一线的,你这个该死的扫把星,本宫若不是、若不是……今儿就要了你的命!”
地上满是茶盅的碎片,想也知道跪上去后,会痛到什么地步,刘纯馨却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立刻“噗通”一声跪下了,寻死的念头,再一次占据了她的内心。
新婚第二日,她终于不堪疲惫与疼痛晕倒在正院后,高嬷嬷方叫人抬了她回新房去,等她醒来后,也终于有东西吃了,她的身心才稍稍好受了些。
到了晚间,她久久等不到宇文信回来,想起明儿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二爷到底怎么安排的,她却一无所知,只得壮着胆子,问了唐嬷嬷。
不想唐嬷嬷却将她好一顿奚落,说如今府外的人都知道她是冲喜来的,府里的人更是都知道她做过的丑事,她还想跟寻常新嫁娘似的三朝回门,倒是想得挺美,也不瞧瞧自己配不是配。
末了又告诉她,刘姨妈已在当日她花轿发轿后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送出了盛京城,送回浏阳他们的老家去,自此只能青灯古佛,直至终老,连人都不在盛京了,自然就更没有回门的必要了。
刘纯馨这才知道,母亲竟早已与自己天各一方了,心里很是难过,也很迷茫,自此她就只能一个人在王府挣扎求生,别说连个可以依靠的人了,甚至连个可以抱着哭一场,诉说一下自己委屈与苦痛的人都没有了,——二爷可真是残忍,上位者的心也真是冷酷,对自己厌恶的人,任何时候都不会动哪怕丝毫的怜悯之心!
之后刘纯馨再没见到过宇文信,倒是睿郡王妃,她日日都能见到,因为睿郡王妃一不高兴了,便会立刻叫了她至跟前儿打骂出气,譬如此时,而她,不过才短短几日,便已将自己的逆来顺受和忍痛吞声的本事,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是真的熬不下去,也不想熬了,要不,就结果了自己罢,长痛不如短痛,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了……
宇文信前脚把药交给崔公公,威胁了崔公公一番离开后,崔公公后脚便捧着药悄悄儿找到了宇文修,请示宇文修他该怎么做?
宇文修就冷笑起来:“他这是终于忍不住,狗急跳墙了,看来忍功还是没修炼到家啊!反正父王如今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找父王去,让他自己做决定罢!”
主仆两个遂一道去找了睿郡王,关起门来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话儿,宇文修才离开了银安殿,至于那一个时辰里都说了些什么,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彼此才知道了。
进了九月下旬,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选秀,终于有了结果,除了皇后之位暂时空缺,再就是本朝自开国以来,就很少册封的皇贵妃之位仍空缺以外,其他从从一品四妃到从八品采女之间,几乎各个品秩位份都添了新人,明贞帝此番一共选了五十多位佳丽入宫,倒是真可以大饱一回艳福了。
好在简沫这个淑妃,暂时仍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凤印也暂时掌握在她手里,她膝下还有个大皇子,这可是明贞帝至今唯一的皇子,所以新进宫的妃嫔们虽几个高位份的,都自恃家世比她强比她年轻貌美,且她们至少理论上都有问鼎中宫的机会,淑妃却是摆明了不可能做皇后的,不然皇上早直接立后了,又何必大费周章的选秀。
但也没人敢公然要简沫的强,对她据说都颇恭敬,其他位份低些的妃嫔就更不必说了。
简浔听了,方暂时松了一口气,只要简沫母子人是安全的,利益也没有受到损害,旁的都是次要的,就明贞帝那副荒淫无度的样儿,迟早会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过她仍与宇文修道:“如今皇上没有嫡子,大皇子占了长的名分,在新晋妃嫔们没有怀上龙胎之前,他还勉强是安全的,一旦新晋妃嫔们谁有了身孕,尤其是位份高些的,那大皇子势必会挡某些人的道,他的处境就委实堪忧的,师兄可得暗中安排人,时刻保护着他才是。”
宇文修闻言,点头道:“师妹放心,这事儿我早想到了,不会让大皇子出任何事的。只是近来各地又爆发了好几次大的叛乱,西北那块儿更是出了一支极具规模的起义军,听说一呼百应,我真担心这股浪潮很快便会席卷全大邺了……偏宇文嵩还有心情大肆选秀,沉迷于女色当中,之前只是想炼丹,以求长生不老,如今更好,已经付诸于行动,把人就藏在了畅春园里,真是个祸国殃民的混蛋!”
所以他才那么忙吗?
因为做不到将自己也变成那些麻木不仁,得过且过的朝臣的一员,因为心里犹存着一腔热血,也装着黎民苍生,想要为大邺,也为黎民百姓们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简浔因握了他的手,道:“等府里的事忙完了,你就可以整颗心都用到正事上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慢慢来,假以时日,你总能梦想成真,总能彻底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的。”
“嗯。”宇文修就反握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师妹,幸好有你。杨氏与宇文信已快等不及,事情应该就这几日,便能彻底的了结了,你也可以过上真正清闲自在的日子了。”
过了几日,睿郡王的病情又反复了,谁靠近他他都叫嚷着要害他,不许人靠近他,连日夜陪伴他的崔公公都不许,更不必说宇文修宇文倩宇文信这些人了。
睿郡王妃听说后,十分着急,顾不得自己也病着,强撑着到了银安殿看睿郡王。
没想到睿郡王对她倒是很友善,不但让她靠近,她要回去吃药歇息时,还拉了她的手不许她离开。
宇文信便趁机与宇文修宇文倩道:“大哥大姐,既然父王愿意让母妃照顾她,就让母妃留下罢,只崔公公一人服侍父王,连个可以轮换一下的人都没有,崔公公便是铁打的人,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如今父王愿意让母妃靠近,再好不过了。”
心里喜幸不已,这一次,他们母子一定不会再失败,一定能梦想成真了!
☆、第一百八二回 现行
宇文修闻言,未及说话,宇文倩已先皱眉道:“王妃自己都病着,这么久也不见好转,如何能照顾父王?若是过了病气给父王,岂非雪上加霜?还是让我和你姐夫与崔公公轮班罢,父王与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彼此熟悉了,自然也就愿意让我们靠近了。”
说完小声嘀咕:“明明王妃都好些日子不见父王了,怎么父王还是只肯让她一个人靠近,才真是奇了怪了!偏偏又什么都查不到……”说到最后,满脸的不甘与不忿。
宇文信充耳不闻,只沉声道:“母妃是一直病着,但近来病情也日渐好转了,倒是不怕过了病气给父王,何况之前一段时间里,我要顾着母妃那一头,还要筹备婚事,分身乏术,大哥也是日日早出晚归,照顾父王得最多的,恰是大姐与大姐夫,可照顾了那么长的时间,父王的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还加重了,也没能与大姐大姐夫熟悉起来……所以,还请大姐不要与母妃争了,毕竟这也是父王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一席话,说得宇文倩瞬间炸毛了,“你是在怪我和你们姐夫没有照顾好父王吗?还是有旁的什么意思?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坐在睿郡王床前的睿郡王妃忽然冷笑道:“信儿不过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你却非要往旁的方面想,不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王爷是本宫的夫君,本宫难道会害自己的夫君不成,你休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宇文倩气得满脸通红。
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已被宇文修沉声打断了:“好了姐姐,现在逞这些口舌之快有什么用,要紧的是父王的身体,前阵子父王的病情不是有所好转吗,都是哪位太医的功劳,又开了些什么药?很该尽快把人请来,比着之前的法子,继续给父王治病才是。”
简浔也劝道:“是啊姐姐,我们担心父王,想来王妃与二叔的心也与我们是一样的,大家很该齐心协力,共度眼前的难关才是。”
宇文倩闻言,方悻悻的住了嘴,没有再说。
很快太医便来了,本来他们就查不出睿郡王的病因,前阵子睿郡王的病情有所好转,也并非他们的功劳,如今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之乎者也’的说了一大通,比照前阵子开的方子又斟酌着开了几剂功效差不多的方子,便告辞而去了。
崔公公便忙亲自抓药熬药去了,宇文修待稍后药来了,睿郡王妃服侍睿郡王吃下后,便带着宇文倩和简浔给睿郡王行了礼,离开了银安殿。
一出了银安殿,到了僻静的角落,便勾唇笑了起来,笑意却未抵达眼底:“看来鱼儿咬钩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宇文倩的脸上也再不复方才的不忿与不甘,冷哼道:“谁让鱼饵实在太诱人,他们想吃的还不只是鱼饵,更是整个鱼塘都没有其他鱼,只有他们存在呢?且等着爬得越高,摔得越痛罢!”
简浔没有说话,只暗暗坏心的想道,睿郡王妃与宇文信经此一事固然不会有好下场,睿郡王被妻儿双重背叛,甚至差点儿连他的命都要了去,只怕心里也不会好受,说来他早年可与睿郡王妃是出了名的恩爱,前世更是到她死时,听说也没有侧妃,对宇文信亦是疼爱看重有加,如果不出意外,宇文信必定能当世子……如今这算不算是前世债,今世还呢?
接下来几日,睿郡王妃又开始了日日守在睿郡王床前,睿郡王一饭一茶都由她亲自服侍的日子,或许是心中有了念想,知道胜利就在眼前了,她的气色与精神好了许多,瞧着反倒不像个病人了。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刘纯馨,终于不必再受她的打骂了,只消待在自己屋里即可,虽然仍免不得被下人们奚落,一应吃穿用度也被苛扣得连下人的都不如,但于刘纯馨来说,能不被打骂,已够让她满足了。
至于未来,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就这样过一日算一日罢……
这日晚间,睿郡王妃服侍睿郡王吃了药后,便与崔公公道:“让所有人都退下罢,王爷这儿有本宫服侍即可。”
“是,娘娘。”崔公公忙应了,去外面将众服侍之人都屏退了,方折回来道:“娘娘,要奴才去请二爷吗?”
睿郡王妃摆手道:“不必,他很快会自己过来的。”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过了明日,她儿子就是世子,未来的王爷了,她定会把新账老账都与鬼之子小贱人,还有那些对不起过他们母子,看不起过他们母子的人,都一一讨回来的!
崔公公闻言,便不再多说了,而宇文信稍后也的确独身一人过来了,给睿郡王妃行过礼后,便沉声道:“母妃,父王已将药吃下去了吗?”
“嗯。”睿郡王妃点点头,勾唇无声的讽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讽刺睿郡王,还是自己,道:“这药吃下去后,你父王便时日无多了,他到底生你养你一场,最后一段时间,且好生孝顺于他,让他没有遗憾的走罢,终归他对不起的只是我,并不是你,他将来要恨,也让他恨我罢。到了今时今日,我才终于肯承认,当年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便是错,之后费尽心机的将他自唐冰月手中抢过来,更是错上加错,这么多年下来,对他一直真正恨不起来,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细软,更是大错特错,总算如今这场错误就要彻底的结束了……”
父母之间的情爱恩怨,宇文信做儿子的如何好评价,便只默默的听了,待睿郡王妃终于说完了,方低声道:“母妃都是为了我,才走上了这条路的,父王将来要恨,自然也该是恨我,与母妃何干,母妃错就错在,不该以一腔真心对待父王,错就错在不该太执着。”
母子两个说了一会儿话,远远的看见睿郡王已开始打起瞌睡来,睿郡王妃忙将满腔的情绪与感慨都压下了,与宇文信道:“把文房四宝准备好了,再把你父王的印章取来,先办正事罢,省得夜长梦多。”
宇文信点头应了,叫了崔公公去准备,方道:“怕就怕,折子递到礼部和宗人府后,会被压下来,根本到不了御前,如今变着法儿想讨好宇文修的官员臣工不知凡几,只为了能寻个与他搭上话的机会,都什么法子想得出来,何况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怕……”
睿郡王妃忙道:“那我们怎么办?除非你父王亲自带了折子去面圣,请皇上直接批复,可他如今的身体,怕是没法儿进宫去,鬼之子与小贱人也绝不可能同意。”
宇文信沉吟道:“若是父王自己非要进宫去呢?那宇文修自然也就没法儿拦了,就是宫里如今是他的地盘儿,万一他提出要一直陪着父王,事情同样办不成,要不,母妃陪父王进宫去罢?到了御前,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好随机应变,不过只要父王一力坚持,宇文修又能如何,总不能在御前就无礼无状罢,所以,只要一直瞒着他您和父王进宫去的目的,到了御前才让他知道,事情还是大有希望能成的。”
“那我明儿一早就陪你父王进宫去!”睿郡王妃断然道:“到了这一步,我们只许胜,决不能败!”他们也已经败无可败,实在败不起了!
说完她霍地起身,几步便走到了睿郡王床前,笑着柔声道:“王爷是不是困了?我们做一个游戏好不好,等游戏做完了,就可以睡了,而且明儿我还要带你出门去玩儿,你说好不好?”
睿郡王眼神木木的,只知道点头:“好。”
睿郡王妃便将他扶下了床,坐到桌前,在他面前铺好了一本空白的奏折,再提笔溅了崔公公磨好的墨递给他,笑道:“王爷,你还会写字儿吗?我念一句,你就写一句,好不好?”
说着想了想,叫了宇文信:“信儿,你还是先把要写的都写好,我让你父王照着誊抄一遍罢,也省得事倍功半,白白浪费时间。”
宇文信一想也是,便上前提起笔,斟酌着写起来:“皇上容禀:臣年事已高,近来每常觉着力不从心,日薄西山,现特奏请御前,请立世子……臣之嫡次子信,温良儒雅,品德贵重,深肖臣躬……对上孝顺有礼,对下……但请皇上恩准!”
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写完后又检查润色了好几遍,方得出了最终的版本,待吹干了墨后,递给睿郡王妃。
睿郡王妃便笑着双手送到了睿郡王面前,笑道:“王爷,只要你把这上面的字原样誊抄一遍,我明儿一早就带你出府去玩儿,回来后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睿郡王木木的看了一下宇文信写好的奏折,片刻后,又是一个点头:“好。”
睿郡王妃脸上的紧张便全部被喜悦所取代了,把笔替睿郡王拿好了,道:“那王爷现在就写罢。”
睿郡王遂走笔开始写起来,一开始字还写得有些歪歪扭扭,下笔也有些晦涩,但很快便写得与他没“生病”之前,一般无二了。
“想不到,那药竟这般神奇,能侵蚀毁坏一个人的心智,却不会毁坏了他的一些技能。”睿郡王妃不由笑道,见前面的字的确有些不流畅,便欲让睿郡王重新写一份。
宇文信却道:“父王久病之人,笔力不比从前本就是理所应当,就得这样方显得更真实,母妃还是别画蛇添足了。”
又庆幸道,“得亏父王从三岁就开始拿笔,这写字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也是他的本能了,既是本能,自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除非人没了,否则便绝对改变不了,不然这会儿我们还真是无从下手了,父王的字,寻常人可临摹不来。”
睿郡王妃缓缓点头道:“可不是,若谁能将他的字临摹得惟妙惟肖,我们也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了……咦,王爷,写错了,这里,不是‘修’,是‘信’,信儿的名字你难道也不会写了……”
话没说完,已是脸色大变,忙忙看向了宇文信,难道,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可王爷的反应不像是识破了他们计划的样子,便是宇文修宇文倩,也应当至今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不然他们早嚷嚷开了……难道,王爷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让宇文修做世子,所以本能的将‘信’改成了‘修’,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她的信儿?!
宇文信也已是神色大变。
忙忙看向了睿郡王的脸,恰好就对上了睿郡王洞悉一切的冷厉目光,连他的整张脸,都因此立时变得冷漠睿智起来,哪还有半分方才木讷茫然的样子,又哪还有丝毫的颓态与病痛?
火石电光中,宇文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