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填……”
穿着灰色军服、身材健硕的陆军中士最后一个音节拖得如此之长,声音又是如此的洪亮,这里的许多炮手私下里都觉得国防军应该将他送去音乐学院深造,也许又一个杰出的男高音就此出现也未可知。
尽管5月底清晨法国北部海岸的气温有些偏低,但来自德国的炮手们却依然干得热火朝天,在军官们的指挥下,他们正给自己的k18重型加农炮装填弹药。在西线战役开始时,这种150毫米口径的重炮是国防军部队所装备的射程最远的火炮——在正常情况下能够将炮弹打到24公里以外的地方。这种火炮自1933年开始研制,1938年投入量产,其较远的射程和巨大的威力足够完成对步兵的远程火力支援。
待炮手们完成装填之后,大嗓门中士转身看着十数米外的炮兵指挥所,那里有电话通往外界,一名手持小旗的信号兵正站在指挥所上,一旦发射命令传来,他便会通过手里的小旗将讯息传达给各个炮位。
这里原本是大名鼎鼎的古德里安装甲师战斗过的地方,不过如今这支装甲部队已经调往南线,接替他们的是隶属于a集团军群第12集团军的第11步兵军。在英法军队的顽强阻击下,德国步兵们向敦克尔克推进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此前这支炮兵部队所执行的也多是支援进攻的任务,直到昨天下午,他们才转移到这块距离敦克尔克港仅有20公里的新阵地上。整整一夜,他们向敦克尔克倾泻了成吨的炮弹,虽然无法通过肉眼确定战果,但炮手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炮弹给英法军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生理和心理双方面的损失。
不多时,炮兵指挥所那里终于有了动静,中士瞅见一名军官探出头对信号兵说着什么,片刻之后,信号兵举起手中的小绿旗。尽管自早晨开始弥漫的雾气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视线,可中士依然自信的吼道:
“开火!”
震耳欲聋的炮声顷刻间回荡在这片空旷的土地上。
这块简易的、覆盖有伪装网的炮兵阵地共部署有6门k18重型加农炮,它们炮击时的声势自然无法和拥有成百上千门火炮的炮群相提并论,但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向着人员密集且没有坚固工事的港**击却是一件既轻松又惬意的工作。只是由于大雾的关系,空军无法出动,位于战线最前沿的步兵也无法通过目测进行校射,炮手们利用的还是昨天的射击数据,而英法士兵极有可能在新的海滩区域开辟临时登船点,所以这样的炮击难免有些盲目,但眼下看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中士认真看着炮手们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将空炮弹壳退出炮膛,紧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口令:
“装填……”
就在这时,大雾弥漫的田野中忽然传来一种嗡嗡声,很轻微,像是一群蜜蜂在低空飞行,又像是有一支装甲纵队从很远的地方路过。若不是大炮开火间隙的沉寂,人们或许不会察觉。炮手们一个个停下手里的活儿好奇的四处张望,但视线所及之处无不是白色的雾气。
炮兵指挥所内的德国军官显然也听到了这种声音,如果是一周之前,他们会很担心自己的阵地遭到英法军队的进攻,因为当时整个战线还有些乱糟糟的,但如今的情形已经不一样了,在这处炮兵阵地和敦刻尔克之间,整师整师的德国步兵正如浪涛般的紧密战线向敌人压去,那些从比利时撤下来的英法军队完全没有可能从德军层层阵地突围而出。
尽管暂时还弄不清楚这种声音的来源,德军指挥官仍按照上级指示下令开火,炮管高傲扬起的重炮再度发出怒吼,隆隆的炮声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装填……”
中士一如既往的高声提示自己的炮手往炮膛里装填炮弹,可是随着炮声平息下来,那种令人不爽的嗡嗡声重新萦绕在耳边,而且音量似乎还有所增加,正当炮手们循着声音朝田野中望去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高过树林的高度破屋而出,当它飞过这片炮兵阵地时,人们才意识到先前那种嗡嗡声正是从它上面发出的。不过和炮兵们所熟悉的梅塞施密特、容克斯、亨克尔或者费舍勒公司的“白鹳”联络/观察/救护机所不同,这个不速之客有着非常奇特的外观:它的机身就像是一条头大尾小的船,宽大的双层机翼整个凌驾于船身之上,唯一一台大型发动机位于双翼之间的正中位置。尽管相对速度不是很快,但这架飞机还是很快从阵地上空略过并重新钻入雾中,迟钝的人还在揣测着,眼尖的却已经叫喊起来:那是英国飞机!
如果这里有德国海军人员,那么他应该会很容易辨认出来者的身份——这是英国海军的海象式水上飞机,它可以通过轨道弹射起飞,并被广泛装备于英国海军的各种大型战舰,英国人通常用它执行海上侦察和搜救工作,在必要时也可以为本方战舰提供火力校正。
相对迟钝的人依然在思考英国飞机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一区域,大雾中飞行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以如此接近地面的高度,一颗大树就可能让它折翼。不多时,海面方向传来了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在还没有喷气式飞机的年代,人们很容易将它和雷声或者船只的汽笛声联系起来,但两者之间又有明显的不同之处。
电光火石之间,中士大喊道:“炮击!注意隐蔽!”
中士的话音刚落才几秒,巨大的爆炸便发生在远处的田野中,它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着,在接下来的数秒时间内,相同级别的爆炸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大地的震动让人联想起近在咫尺的火山爆发,黑色的烟柱即便在雾中也是那样的明显,一些土块被轻易的抛到数百米的空中,许久之后才如冰雹般砸下来。“雷神之怒”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但炮兵阵地上的德军炮手们仍处于深深的震撼之中,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幸的是,先前的爆炸无一例外的发生在上千米开外的地方,若有哪怕是一次直接降临这片阵地,后果将是极其可怕的。
“是大口径舰炮,我的上帝!”
一名看上去有四十好几的炮兵少校面朝大海方向神情恍然的喃喃自语着,他这样年龄的军人许多都参加过上一场战争,那时候同样占有绝对优势的英国舰队有时也会对德军在法国北部和比利时的阵地进行炮击,强大舰炮的威力在德军官兵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也许是西线胜利已经近在咫尺的关系,德军上下自信心和士气都高涨到了极点,而此时一通炮火砸落下来,无异于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浇在头上。
沉寂的炮兵阵地上,炮手们一个个都愣愣的不知所措,这些年轻的面孔在波兰或者比利时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强大的德国空军统治者陆地和陆地边缘的大片海域,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赶走任何试图靠近海岸的英法舰船,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仅过了一分多钟,那种仿佛彻底从人们耳边消失了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且比刚才更加的尖锐,德军炮兵阵地上仍有人呆若木鸡,但更多的人则在第一时间缩进为重炮挖置的掩体内。虽然它们只有一米多深,至少要比直接暴露在地面好上许多——这是对于常规炮火而言,但当炮弹的威力足够大时,近距离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足以对人体产生致命的伤害:耳膜震裂、内脏受损甚至直接暴毙……
5月30日这一天,法国北部位于加莱和敦克尔克之间多处德军阵地遭到来自海面的炮火侵袭,好在大雾极大的影响了敌方炮火的准确度,仅有一处德军炮兵阵地遭到直接打击,但正从这一区域进攻敦克尔克外围方向的德军步兵也受到了炮火的阻碍,此外还有一支沿着海岸公路前进的德军运输车队被击伤击毁了一些车辆。
在炮击事件发生之后,德国空军立即出动数架侦察机沿着海岸线进行搜索,但一无所获。不过根据目睹炮击过程的德国炮兵军官反映,对方拥有超过300毫米的重型火炮,也就是说至少有战列舰级别的战舰参与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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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时的投降带来的艰难局面在英法军人的艰苦奋战下在很大程度上得以扭转,尽管战线外围的德国步兵同样在进行着殊死搏斗,而德军重炮已经能够随时对港内的船只构成威胁,但英国人主导的撤退行动依然在进行着,数以百计的小船从那些只剩下半截船体或者一段桅杆的沉船旁驶过,英勇无比的从岌岌可危的敦刻尔克港救走又一批英国远征军将士或者法国、比利时军人。
德国最高统帅部的指挥室里,德国三军最高统帅阿道夫.希特勒出奇的平静,来自英国的情报显示在过去的三天时间里已经有数以万计的英国远征军士兵经海路逃回英国,此前全歼英法联军于法国北部的计划失去了完美收场的机会。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希特勒这一天既没有苛责施佩勒不称职,也没有讥笑布劳希奇软弱,他似乎默默接受了英法军队正从海上撤退这个事实。有鉴于装甲部队在围攻敦刻尔克的行动中无法发挥自身的特点,最高统帅部已经在他的授意下将各摩托化军调往面向法国南方的战线,装甲部队也重新开始集结,准备发动对法国的最后一击。
一早来到统帅部,张海诺就发觉这里的气氛发生了变化,更让他吃惊的是例行军事会议上一身党卫军上将军服的鲁道夫.赫斯霍然在列,将领们似乎都对他的到来感到疑惑不解,但希特勒并未就此作出任何说明,仿佛这个会议桌旁未曾增加哪怕一个旁听者似的。会议正题很快转移到第二阶段对法作战上,陆军和空军依然是战场的主角,但也许是意识到英国继续这场战争的决心,希特勒以往的观点有所改变,他要求德国海军做好在法国投降后继续进行海上袭击战的准备,并首次对海军舰艇生产下达了具体指示,即年底之前拥有不少于400艘潜艇,“俾斯麦”号和“提尔皮茨”号在年底前服役,沙恩霍斯特号的修复工作也应尽量在这个夏天完成。
这些要求并非遥不可及,但雷德尔、海耶以及张海诺都敏锐感觉到元首意图削减海军航空部队的规模,甚至有把这支部队并入空军的想法。一旦如此,势必会对德国海军包括潜艇战在内的各种作战行动产生不利的影响,这是张海诺长久以来所担心的事情,为此他曾冒险干掉了“未来”的空军司令戈林,可现在虽然没有第二个戈林出现,情况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例行军事会议在一种相对平静的气氛中结束,然而仅过了几个小时,包括张海诺在内的海军将领就又被召进元首所在地作战指挥室内。虽然空军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但希特勒认为英国舰队已经逼近了法国海岸并试图阻止德国军队进攻敦克尔克的行动,这虽然也在预料之中,但元首的情绪显得格外失落。
“如果我们的海军能够和空军一样强大,我们的陆军就不会遭此羞辱!这是耻辱,整个德国的耻辱!”
希特勒这句话令德国海军的将领们感到难堪,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德皇时代的强大海军已经随着“彩虹”远去,近年来德国经济虽然在战时轨道的作用下迅速复苏,但相比于重新武装陆军和建立空军,重新铸就一支实力雄厚的海军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积累。
“我的元首!”雷德尔言行谨慎的说道:“既然法国投降已成必然,强大的法国海军在战争中得以保全绝大部分实力,我想我们应该尽早考虑一下它的命运!”
不仅是希特勒,在场的其他将领也都在第一时间陷入思索状态,这绝非人们头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但随着法国战役的进行,德国距离普法战争以来的又一伟大胜利越来越近,“黎赛留”、“让.巴尔”、“敦克尔克”、“斯特拉斯堡”,这些名字不仅仅只停留在大陆的另一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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