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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去冬尽 第25节

  褚再清在房里就看表了,早就过了八点半了,和岑矜约的时间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不过褚再清觉得岑矜会等他。
  离开大院之前,褚再清坐在车上看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岑矜,刚那会忙着付佩琼,他没接着。彼时把电话回拨过去,岑矜接的很快,音腔里带着嘶哑,“我在回去的出租上了。”
  褚再清车速提了一个档,“我去你们小区找你。”
  “褚再清,我对你没有信任感了。你总是嘴上说着一套,而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到。我记得苏晓那天我们从岭北酒吧回去,你问我还想不想要你,我拒绝了。所以今天我把地点约在了这,想重新给你一个答案。你说你在那一直等我,而事实是我像个傻子一样一个人在那坐了一个小时,就像七年前那天我在奶茶店一样。那天我一直坐到了奶茶店打烊,到晚上时我就在那一直哭,哭到眼睛都肿得睁不开。我想我怎么那么可笑,刚去上大学没见几回面就被骗到手了,当然不被当回事了,你肯定特别不屑跟我解释你和秦知络的事。”岑矜抽搐了一下,继续说:“你果然也没让剧情反转,我还真真就这么被抛弃了。一整个寒假你都没找我,到了快开学,我对自己说你给我好好道歉,我就稍稍原谅你一下,可是开学你没来。又过了两个月,来了个陈傲跟我说你是有苦衷的,我凭什么听他说,我想听你亲口说啊。”
  岑矜长长地一段话讲得很平静,只在最后一句话提了一个调。说罢,她就挂断了。褚再清再打过去,关机。
  褚再清把车停在路边,手猛地捶了几下方向盘,眼睛红红的。岑矜说的一长段话他没法反驳一个字,他确实食言了两回,都在她最想让他出现的时候。
  就这么呆了十来分钟,褚再清眼底的恢复常色,重新启动了车子。他还是开着车到了岑矜的小区,可是他不知道她住在哪一栋。这一夜,一辆沃尔沃在小区门口停着一直没走。
  早上,岑矜起来,眼睛肿成一条缝了。她用冰敷了,又化了妆,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李毓虹以为岑矜是身体不舒服,让她请假别去上班了。岑矜嗯啊语气词说了一堆,终还是拿着包下楼了。
  岑矜往小区门口走,离着还有一段路,她就瞧见有一辆沃尔沃停在那了,不过她没认出来。等到她又离得近了一些,车上的人下来了。岑矜看着褚再清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大步往前冲,她恼他是一方面,另外就是她不想让他看着她又为他哭了,还哭成这样。以前是小姑娘哭鼻子不丢人,现在都是过二十五岁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她丢不起这个面。
  “我送你去上班吧。”褚再清挡在她面前说道。
  “不用,不敢劳烦褚医生。”岑矜讲完又补了一句, “我俩就算了,真的是没缘没分。”
  岑矜话音落,褚再清有要向她靠近的趋势,她忽地用手上的包打了一下他的胸膛,“以后就呆在安全距离。”
  **
  距离清明节又过去了将近十来天了,听孟方祈说秦知络一个星期前已经出院了,回d市了。孟方祈最近也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设计院没再给他派外地的项目。
  周日,岑矜在办公室里一边看值班表一边圈日历,发现距离主治医师考试就一个月了。她微微有些失神,回想自己近来几个月的复习,倒像是一场空,不知道瞎忙活了些什么东西。
  正郁闷时,科里的座机响了。电话是从急诊那边打过来的。
  “你好,泌尿外科。”
  “这里有一个的因为做放疗引起的膀胱阴~道瘘病人,需要你们泌尿外科会诊。”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岑矜顿了一息,“你们这边能临时先处理着吗?我们医生需要过会才能赶过来。”听着情况应该是很复杂的,可是周日,科里的教授专家都不上班,连唐历安也没来,现在就岑矜一个资历老点,其他都是实习生。
  那头应了一声,电话挂了。
  岑矜听这病,是属于女性泌尿外科方面的,不是她的专业领域。她放下电话看向了那边另一组的实习生,“给你们的曲老师打个电话,说有个危重病人要会诊。”
  “岑医生,曲老师回老家了,估计赶不回来。”
  “那刘医生呢?”
  “不知道。”
  岑矜并不熟悉女性泌尿外科,她在这一点都不管用,“你们现在能找着谁,就给谁打电话,让他急忙赶来。”
  实习生们打了一圈电话,终于过来一个医生了,去年刚升的主治,处理急诊那边的病人估计也够呛,但总比岑矜是要强点。
  临近下午,病人从手术室出来了,送到泌尿外科的病房来了。岑矜坐在办公室,透过大窗户看过去,走在前面是病人和病人家属,团团围住的一群人。这群人走过,过了一分钟,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个穿着深蓝绿色手术服的人跟着从大窗户前走过了。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岑矜只见过两三回面,是科里的齐泯教授,只有每个星期五上午在以星院区坐门诊,住院区甚少过来。而站在她身边穿着白大褂的竟然是褚再清。
  他怎么来了?岑矜心里犯了嘀咕。
  作者有话要说:  蹬蹬蹬~已替换
  竟然有仙女留言说在追防盗章,开熏^_^
  其实防盗章已经写完了,是《偕行》的番外。
  这章还是没有让他们在一起,我是不是要被骂-_-#请大家温柔对我,在一起,甜起来啥的我已经提上日程了。
  ☆、第三十三章(已替换)
  第三十三章
  把病人送回病房后没过多久,上午被临时叫回来的李医生到办公室来了。看着岑矜在,忍不住跟她抱怨,“今天幸好齐教授过来了,不然我这点能力根本完成不了这台手术。”
  “齐教授在这个院区只安排了门诊,怎么过来了?今天还是休息日。”岑矜不解问道。
  李医生压低声音说道:“病人家属有门路呗。家属认识我们院的那个褚再清医生,褚医生的家世院里谁不知道,请谁请不来。那个褚医生上回不是还来找你了吗?”
  岑矜顿悟,“刚刚看见他和齐教授一起去病房了。”
  “不过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跟齐教授一起上手术台,我当时那个手抖得呀,他让我夹住止血钳往两边撑开,我差点就放开了。如果放开了,一旦大出血,不单单是污染了手术视野,病人也是有生命危险的。”李医生说来还是后怕不已,握住茶杯的手又抖了几抖。
  岑矜笑着摇了摇头,医生就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职业,一瞬间决定一生。
  忽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人抬眼看过去,是从病房过来的齐泯教授和褚再清。齐泯看向李医生交代道:“李医生,病人今晚的心率、血压和血氧酶都得盯着,麻烦你了。”
  “不麻烦,齐教授今天辛苦了。”李医生急忙点头。
  齐泯都没进来办公室就准备离开了,褚再清就跟在她后面,也没进来办公室。但岑矜感受到了他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不过只是那一瞬,她也没看清他眼里的意思。
  两人刚离开,李医生就问岑矜,“褚医生不是跟你认识吗?你俩刚怎么不说话?”
  “估计挺忙,我和他也不是特别熟。哎,李医生,你刚下手术台不累吗?别那么八卦。”岑矜看着李医生额头上还有薄汗。
  “你先帮我盯一会,有急事就去休息室叫我。我先睡一会,估计今晚我也走不了。”李医生叹了一口气,一边给家里的老婆打电话一边往休息室走。
  **
  到傍晚时,褚再清又过来了。他直接去了病房,在里面呆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离开,岑矜就坐在办公室里,他没有进来找她。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直到第四天时,那天岑矜就要下班了,在护士站逗留了一会。就看见褚再清不慌不忙地从病房里走出来,接着病人家属从病房里跑出来了。
  “褚医生,你这是干什么?钱我们一分都不要,您拿回去。”跑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因为不属于岑矜的病人,她并不清楚病人家属的情况。
  褚再清淡淡笑了一下,“就当我给阿姨买点补品了。”
  “手术当天您就买了,主刀医生也是您帮忙的,再要您这个钱我们觉都甭睡了。”男人讲得很急,硬要把一张卡塞进褚再清的白大褂口袋里。
  两人就这么在走廊拉扯了将近一分钟。本在跟岑矜聊天的护士突然插了一嘴,“褚医生,您就下回再给吧。我们这走廊可是有监控的,您还穿着白大褂,别回头被误认为收红包了,我们可不替你作证。”
  褚再清回头撇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滑过一丝无奈,把卡收回自己口袋里了。这下子家属才让他离开,又对护士说了声谢谢。
  这两人散了,岑矜也没多呆,去办公室脱了白大褂就准备下班了。而出来时她却又逢着刚刚那男人在护士站,这次是他拿了几个水果过来,正在那和护士聊天,看着岑矜,他还点了一下头,给她递了一个苹果。
  岑矜没接,他很热情,硬是塞进她怀里了。岑矜接了苹果就没好意思立马离开了,倚足在那站了一会。
  有个护士问道:“你刚说褚医生和您什么关系呀?我看他每天都过来呢。”
  男人笑了笑,“没什么太大关系,就朋友。”
  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是摆明了不信,但终究是病人的隐私,他们又不好往深了探,干笑了两声,几次作罢。而那男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褚医生真是个好人。”
  “嗯?”看来能知道点褚医生的私事,两个护士的心又被吊起了。
  “褚医生那天帮我们联系了齐泯教授,这几天又每日过来看望,今天甚至还准备给钱,这我们怎么受得住。”男人很健谈,将这段话时脸上表情也配合着。
  “你不都说是朋友吗?以后找着机会慢慢还人情不就得了。”
  “哎,其实我哪有机会跟他做朋友,他这么做也不过是还我们家的人情。我爸早年也是医院当保安的,很多年前病人医闹时替褚医生的哥哥挡过一刀。只不过,后来他哥哥还是出事了,被一个小孩的家属砍了好多刀,听我爸回来说医院的走廊里都是血。”男人说着声音低了几分。
  岑矜听着把苹果上掐了一个又一个的指甲印,手上甚至还有溢出来的汁水,脸上一阵发白,“你说褚医生的哥哥因为医闹不在了?”
  男人打量了一下岑矜的神色,这下子噤声了,想转身回病房了。岑矜却扯住了他的袖子,“你说的是不是他大哥,叫褚如岐?眼科大夫?”
  男人被岑矜完全吓着了,嗫嚅道:“是,是啊,在d市医院的眼科上班。”
  岑矜的双腿打了一个晃,手里紧紧地握着苹果,也没再跟谁说话就这么走了。
  这一晚回去,岑矜早早地就洗漱完睡下了,但做了一个又一个梦。开始时是褚再清嘴角扬着笑告诉她,“虽然家里这么多位医生,可我最佩服大哥。”大哥大他十岁,他对自己的规划就是成为一个他大哥那样的医生。专业醇熟,待人诚心。
  恍惚之间,画面突变,褚再清穿着一身血衣朝她奔过来。岑矜细看,那是一件用血染红了的白大褂。褚再清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却不说话了。
  岑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觉睡衣后背都湿了,额头上也全是汗涔涔的。整颗心脏怦怦地乱跳,岑矜用手捂着,觉得手背都在震颤,跳到后来仿佛是心都绞在一起了。
  褚再清的指路灯灭了,岑矜把今晚听到的消息归纳成了这一句话。他职业道路上的标杆最后因为工作的原因逝世了,岑矜具体想象不出这样的打击会对褚再清造成什么影响,如果是她,她可能转行。
  岑矜起来冲了个澡,看着时间还早,才三点半。她却再也睡不着了,褚再清穿着血衣的画面不停地在眼前闪过。岑矜裹着被子在床上左右翻腾,最后头直直地磕上了床头柜。
  一声吃痛过后,岑矜又重新坐起来了。她跑到书柜前,望着一层层的医学专业书,然后把每本都拿出来放在了地板上,一摞叠一摞。岑矜拿了个垫子坐在地上,然后开始一本本地翻,看自己的笔记。大一时的《中医基础理论》掉书页了,岑矜翻开,扉页上有一段红色中性笔写的话——
  “春天之所以美好、富饶
  是因为它经过了最后的料峭”
  这一句诗是节选自舒婷的《初春》,岑矜在准备考研时抄下来的。
  另一本书《中医诊断学》上面写的是“一旦惊雷起乌云便仓皇而逃”。这一行字选自同一首诗。
  岑矜一点点地翻过,她没有看到上面有褚再清留下的痕迹,因为就算有,当初她也已经毁掉了。翻了将近一个小时,岑矜已经累了,书却才看过了一少部分。原来当一名医生要学这么多书呀,可是毁掉一个医生多容易,真不公平。
  岑矜就趴在书堆上睡着了,一直睡到了闹钟响起。这一次她没有做梦,不过她把脖子睡歪了。
  李毓虹看着心疼不已,说是考主治不用这么拼,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嘛。岑矜笑笑没搭这个腔,反是问道:“妈,梦都是反的对吗?”
  正在盛粥的李毓虹斜觑了岑矜一眼,“梦见什么了?”
  “不太好的事。”
  “梦当然都是反的。我经常梦见我当会计时数过的那些钱都是我自己的呢,结果没一张跟我姓。”李毓虹打趣道,又补充了一句,“梦做了就忘了,当不得真。”
  “好。”
  **
  午休时间,岑矜去了一趟神经外科的住院区。她透过大玻璃窗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于是找个医生问了一下,“褚再清医生不在吗?我看办公室里没有。”
  “褚医生不在这个办公室了。”
  岑矜骤然心提上来了,“他辞职了?调回主院区了?”
  “不是,褚医生升职了,副主任医师有独立办公室的。褚医生的办公室是从这拐弯进去最里面一间。”医生很好心地给岑矜指了方向。
  岑矜道了声谢,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进去了,敲了敲门,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请进。”
  岑矜应声而进。她制造的声响有点大,褚再清带着疑问抬头,就看见岑矜歪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本来可怜极了的一副模样,她却微微勾着嘴角。
  “有事?”
  “褚再清,你现在跟我说了两句话,四个字。我想听你跟我说一句不是两个字的话。”岑矜调侃。
  “脖子怎么了?”褚再清表情未变,然他满足了岑矜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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