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章怡容又如何?得了老夫人的眼,便敢将她不放在眼里?也不看看这是何处?岂能容她放肆。
  慕梓烟杏眸微眯,屋外头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她白皙的稚嫩脸庞上,她唇瓣微抿,邪魅一笑,却将那柔光笼罩了起来,冷得瘆人。
  不一会,芸香便唤来两个婆子,外头搁着一顶软轿,“表小姐,院中的郑大夫去了夫人那处,怕是一时半会过不来,奴婢已将此事禀报了老夫人,老夫人派从嬷嬷前来接您前去长松院。”
  章怡容听芸香此言,当即一口气闷在胸口,两眼一黑便又再次晕了过去。
  身后的两个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将章怡容架了起来,直接拖着出了烟落院,远远便瞧见从嬷嬷走来,两个婆子像丢布袋似地将章怡容给丢上了软轿,而后便垂首退了下去。
  芸香看了一眼章怡容那俏丽的容颜此刻变得越发地惨白,那银钗在阳光下折射着丝丝地冷光,满手是血,连带着那衣裙上沾染的亦是。
  从嬷嬷上前,芸香向她微微行礼,“从嬷嬷,表小姐性子倔,一直嚷嚷不肯让大夫诊治,奴婢实在没法,这才前去请了您。”
  从嬷嬷昨夜挨了板子,如今也算是勉强硬撑着前来,对于烟落院她亦是恨上了几分,如今瞧着烟落院里头的个个都不顺眼,故而看见芸香时,面色也是冰冷的,更带着几分地阴沉。
  芸香却不在意,谨守本分地垂首,等着从嬷嬷开口。
  岂料从嬷嬷只是冷哼一声,便命人抬起软轿,转身踏出了烟落院。
  芸香见从嬷嬷这般态度,也不过是冷笑一声,转身便入了厅堂,瞧见身后跟着的翠红,“将这处清理了,一滩污秽,真是晦气。”
  “好嘞。”翠红也着实看不过眼去,真不知这表小姐是哪里来的胆子,浑然不将大小姐放在眼中。
  还有那二小姐,也真真是个爱生事的主,关键时候又是个胆小怕事的。
  芸香入了里间,将外头的事情回禀给慕梓烟。
  “大小姐,您不担心从嬷嬷与表小姐到时候告您一状吗?”碧云在一旁低声询问道。
  “那又如何?”慕梓烟如今彻底地恢复了精神,她可是活了千年的老鬼,又怎么会怕一个老妖婆呢?
  她醒来时因着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故而才只有逐一应对的份,不过如今……她也该好好地施展施展拳脚了。
  慕梓烟漫不经心地起身,而后行至长案前,案上放着一座白玉花瓶,透着温润之气,插着娇艳的两支红色的茶梅,她抬起纤细的玉手,轻轻地抚过花瓣,“方太医那处可查清楚了?”
  “刚刚传来消息,方太医顺道去了一趟钟侯府,而后才回了宫中。”芸香低声回禀道。
  慕梓烟邪勾着笑意,双眸碎出一抹冷光,“嫂嫂真是良苦用心啊。”
  “大小姐,此事可是要禀报夫人?”芸香在一旁小心地问道。
  “不必了。”慕梓烟淡淡道,“娘亲这几日身子受累,经不起折腾,经适才那事,想必嫂嫂也会有所收敛,毕竟初来乍到,她该有的谨慎还是有的,嫂嫂是个聪明人。”
  芸香只觉得自大小姐那日被蛇咬醒来之后,变得越发地鬼魅难测,心思也深沉了不少,倘若不是今儿个少奶奶前去,怕是大小姐也不会多了几分谨慎的心思,后头查到这些事情。
  碧云只觉得这慕侯府真真是龙潭虎穴,虽然她知晓大家族必定是明争暗斗的,可是,慕侯府却显然有些本末倒置了。
  堂堂的嫡小姐却被欺辱成这般,连带着侯爷似乎也对老夫人忌惮几分,倘若不是大小姐突然醒悟,怕是,如今大小姐也被暗害了,她们几个定然也会跟着受难,更甚者更会被一同赶去家庙。
  想及此,碧云便忍不住地浑身一颤,满头冷汗。
  这厢,章怡容被抬回了长松院,从嬷嬷自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随即便添油加醋地向老夫人说道了一番。
  老夫人面色冷沉,一抹精光划过,“先给容丫头诊治吧,若是被章侯府的人知晓,她在慕侯府受了这等子的欺辱,怕是不会善了。”
  “老夫人,此事乃是大小姐所为,即便章侯府怪罪下来,老夫人只管推给大小姐便是。”从嬷嬷低声开口。
  老夫人冷笑道,“这丫头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让你将容丫头送来,又岂会坐以待毙?怕是早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我若是在此时做的太过分的话,难保不会中了这丫头的算计,到时候弄得里外不是人,可知,二房与三房的事情这才消停了一日。”
  老夫人说罢,垂眸冷视着从嬷嬷,周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气。
  从嬷嬷心下一惊,连忙垂首跪下,“老夫人,是老奴愚钝。”
  “我知你心头不顺,可是,凡事皆需忍耐,如今还不是时候。”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淡淡地说道。
  “老夫人说的是,老奴记下了。”从嬷嬷吓得一阵冷汗,暗道自己真是这些年来过得太舒坦了,反而放松了警惕,日后还是警醒些好,以免丢了性命还不知,老夫人又岂是那等能挑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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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7 再见仇人
  张大夫自里间出来,行至外间,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垂首行至老夫人跟前,低声道,“老夫人,那银钗长久未取下来,加之失血过多,表小姐这手怕是废了。”
  “废了?”老夫人眸光一敛,“可有法子医治?”
  “这……宫中的太医或许有法子。”张大夫叹了口气说道,“这几日需要静养,至于那掌心也会留下疤痕,每逢天寒雨雪之际,便会引起旧疾疼痛。”
  老夫人未料到会严重至此,她眸光冷凝,捻着佛珠的手指也不由得紧了紧,一贯地抿着唇,显然她此刻是在发怒。
  “去吧。”老夫人沉声道。
  张大夫躬身行礼,随即便退出了屋子。
  从嬷嬷小心地立在一旁,此时也不敢上前搭话,只觉得这厅堂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冷得她也随之一阵哆嗦,引起了挨板子的疼痛,她咬了咬牙,不敢出声。
  慕梓烟亦是知晓了章怡容的情形,她一早便料到会如此,也不过是淡淡浅笑,“不多时章侯府便会来人了。”
  “大小姐,老夫人下令,命人不得将此事传出去,章侯府这个时候怎会知晓呢?”芸香见慕梓烟如此说,低声开口。
  “那要多亏二妹妹了。”慕梓烟双眸微眯,笑得甚是诡异。
  “二小姐?”碧云在一旁不解地开口,“二小姐自回了院中,便再未有任何地动静。”
  “章氏与章侯府一直来往密切,即便她不出去,也必定会有人将慕侯府的消息传出去。”慕梓烟把玩着手中的丝帕,柔软光滑地料子在她指尖绕成一圈,更显得她的手指纤细白嫩,凭添了几分地柔和。
  “二小姐此举真真是一石二鸟,一来推脱了责任,二来亦是借着表小姐之事,陷害大小姐。”芸香在一旁低声分析道。
  碧云一听冷哼一声,“二小姐心思怎得如此歹毒?”
  慕梓烟低笑一声,不甚在意,“那有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怕她们不闹腾,我倒是想让她们闹腾地更欢,如此我才觉得有趣。”
  芸香与碧云对视一眼,只觉得眼前的大小姐越发地深不可测,却独独多了几分慑人的魅力,反而瞧着比之过往更加地光彩夺目。
  碧云连忙笑了笑,“大小姐,奴婢倒不怕那章侯府派人来闹,只是担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慕梓烟看向碧云,细长的柳眉轻挑,那杏眸泛着水灵灵的光芒,娇艳的唇微微勾起,初见艳丽的容颜凭添了几分地鬼魅,“你这丫头倒是越机灵了。”
  “跟着大小姐,哪有越来越笨的?”碧云笑吟吟地拍着马屁。
  慕梓烟微微颔首,旋身不语。
  芸香垂首退出了里间,碧云则是上前贴心地沏茶服侍。
  月溪院内。
  慕梓兮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地吓人,一手捧着茶盏,心跳地厉害,她沉思了片刻,将茶盏放在一旁,便自床榻上起身,“采莲,收拾一下,去长松院。”
  “啊?”采莲明显一愣,小心地上前,“二小姐,您此刻前去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慕梓兮看似柔弱,那双眸子此时却无半分地可怜眸光,反而透着几分地凌厉,“此时前去,不过是被章怡容发泄一通,若是再晚些,怕是她会与我生出嫌隙,这怕是大姐姐乐见其成的。”
  “奴婢这便准备。”采莲应道,随即便上前扶着慕梓兮收拾了一番。
  待收拾妥当之后,便由着采莲搀扶着施施然地去了长松院。
  刚入了院内,便听到屋内传来哀嚎声,慕梓兮身子一颤,那眸子内便溢满了泪光,连带着眼眶皆是红肿的,走起路来更是弱柳扶风,身着着素净的长裙,楚楚可怜,柔弱不已。
  她一步一颤地进了屋子,待行至里间,便看见躺在床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章怡容,还有那包着的手,心头一窒,压下心底的惊慌,哭着便歪歪扭扭地推开采莲扑向了章怡容。
  随即便跪在了她的跟前,泪水连连道,“表姐,是妹妹不好,您要怪便怪我吧,看着表姐如此,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章怡容此刻有气无处发泄,她醒来时,便觉得整个右手臂都是麻的,正当她还未回过神来时,便瞧见老夫人前来,从嬷嬷在一旁红了眼,她才得知自己这只手废了,便是她最得意的弹琴怕是日后也不能碰了,想及此,她便觉得自己瞬间跌入了地狱,恨不得即刻死了算了。
  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只是发疯似地哭嚎着,心中对慕梓烟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垂眸看向慕梓兮,想起她被银钗刺伤之后,慕梓兮并未及时唤大夫前来医治,反而是逃了,便气得胸口起伏地厉害。
  她左手抄起一旁的锦枕,当即便砸在了慕梓兮的头上,抬手指着她,“滚!滚出去!”
  慕梓兮被砸了个正着,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却也不敢动弹,抬眸泪盈盈地看向章怡容,随即将发间的簪子拔了下来,便抵在了自己的掌心,“都是妹妹不好,妹妹这便给表姐认罪了。”
  说着当真一用力,便将簪子刺入了掌心,那血便溢了出来。
  幸而从嬷嬷连忙上前拦住,并未插得深,慕梓兮却突然将从嬷嬷推开,而后跌坐在地上,哭得泪如雨下,伤心不已。
  章怡容见慕梓兮一脸的悔恨与愧疚,她想起慕梓兮是瞧见她晕倒才吓晕过去的,她又记起之所以迁怒与慕梓兮,乃是碧云那丫头有意无意地提及,她暗暗恼恨,这才发现是得了碧云的挑拨,对慕梓烟更是恨得入骨。
  她吸了口气,眼角泪迹未干,盯着慕梓兮,即便不是碧云挑拨,可是当时慕梓兮的确未及时救她,她对慕梓兮终于是多了嫌隙,故而也只是淡淡地开口,“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慕梓兮听章怡容此言,哭得越发地伤心,却也不肯出去,“表姐,只怪妹妹这幅身子太不争气,否则,怎会看到表姐昏过去,而一时心急如焚便也跟着倒了过去,是妹妹的错。”
  章怡容见慕梓兮哭得声泪俱下,想着她素日旧病缠身,当时那个情形,如此一来,便也软了心肠,而后摆手道,“你且起来,此事与你无关。”
  慕梓兮这才期期艾艾地被采莲扶了起来,眼哭得肿成了核桃,泪湿衣襟,她抬眸小心地看向章怡容,“表姐放心,妹妹必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章怡容的心沉了几分,眼角不住地落泪,低头盯着她那废了的手,心头晦暗一片,她抬眸看向斜靠在一旁的老夫人,连忙哭着自床榻上下来,跪在老夫人跟前,“姑奶奶,您可要为容儿做主啊。”
  老夫人双手轻轻地将章怡容扶起,眼角湿润地看着她,“容丫头,你且放心,此事我必定会给你个交代。”
  “多谢姑奶奶。”章怡容被搀扶着起来,而后重新躺在床榻上,慕梓烟,你敢废了我的手,我便让你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慕梓兮自然将章怡容那眸低的狠意看了个真切,一面垂眸掩面抹泪,一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地笑意,而后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亲自为章怡容端药倒水。
  老夫人递给从嬷嬷一个凌厉地眼神,从嬷嬷会意,便退出了里间。
  采莲自是不敢出声,这里头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只得安分守己地候在慕梓兮的身旁,小心地服侍着。
  霁月院,齐氏小憩刚醒,便见崔嬷嬷匆匆入内。
  “发生何事了?”齐氏眉头微蹙,低声道。
  “章侯府夫人来了,如今正赶往长松院。”崔嬷嬷低声道,“早先,表小姐去了二小姐院子,而后便怒气冲冲地去了大小姐那处,后来,表小姐身旁的丫头被大小姐处置了,表小姐也被抬回了长松院,说是她的右掌心被银钗所伤,算是废了。”
  “章侯府来人还真快。”齐氏仔细地听着,却是抓住了重点。
  “正是,夫人,是表小姐闯进了大小姐屋内,还质问大小姐为何欺负二小姐,行事太过于嚣张,全然不将大小姐放在眼中,后又拔出银钗行凶,却不曾想被自己所伤。”从嬷嬷补充道,恭敬地立在一侧,等着齐氏决断。
  “活该。”齐氏冷哼一声,“这章侯府是将慕侯府当成她家后院不成了?倒是往日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太过于娇宠了,如今竟然如此嚣张,此事,烟儿是如此想的?”
  “适才大小姐传话,说是请夫人安心养胎,大小姐自会处理。”崔嬷嬷看向齐氏微蹙的眉头,“夫人,如今大小姐是该磨练了,此事既然大小姐敢做,怕是也有了算计,您何不在一旁瞧着,倘若大小姐当真应付不过来,您再出面也不迟。”
  “侯爷适才便又出府了,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这侯府真真是不安稳。”齐氏幽幽地叹了口气,“也罢,便让那丫头自己定夺吧,我的女儿自是不会差的,岂能容她们欺辱?”
  “夫人说的极是。”崔嬷嬷附和道,“不如让老奴前去?”
  “你啊……”齐氏自然知晓崔嬷嬷对自己的女儿的心思,她做娘的虽是如此说,却也不放心,从嬷嬷自幼看着烟儿长大,又岂能安心呢?
  崔嬷嬷憨憨一笑,“夫人莫要笑老奴,不过是知晓夫人担心,老奴便去瞧瞧。”
  “去吧,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让人传过话来。”齐氏摆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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