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铮正美美的看着热闹,却没想到皇上将这场热闹的重心引到了他身上,一时竟楞住了。
“朕决定,治理京城章台妓馆一事,便交由方铮来办,方爱卿,你可别让朕失望啊。”皇上板着脸,但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群臣一听这个烫手山芋终于有人接了,纷纷点头赞同,齐声赞颂吾皇英明,眼神却齐齐望向方铮,这些眼神中有仇恨,有幸灾乐祸,也有同情。
方铮傻眼了,好不容易把谈判的事儿办完,他正打算趁着清闲,接下来好好发展一下如玉斋,给自己赚点银子花,没成想皇上又给他派了一件差事,而且是一件非常难办的差事。
方铮平日里再怎么大大咧咧,却也知道京城的妓院不是那么简单,但凡规模稍微大一点的,身后都有着高官勋贵的影子,比如说嫣然赎身的那艘画舫,暗里其实便是太子的产业。而这些高官勋贵,有的手握大权,有的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复杂无比,牵一发而动全局,皇上派他去治理妓院,这不摆明了让他得罪整个华朝官场吗?这事儿可不能接!
“皇上!微臣……冤枉呐!”方铮再次从朝班中出列,二话不说,纳头便拜。
“你有何冤枉?”皇上疑惑道。
“啊?咳咳,微臣说错了。”方大少爷习惯了不问青红皂白便喊冤,整了整表情,方铮摆出一副末日来临的绝望模样,趴在地上颤声道:“皇上!微臣惶恐,微臣不敢!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皱着眉道:“为何?”
方铮一本正经道:“微臣年纪尚轻,阅历不够,怕有负皇上所托,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转眼看见闭目站着的潘尚书,方铮眼珠一转,忽然福至心灵,指着潘尚书道:“要不您换人也行,嗯,微臣觉得吏部的潘尚书德高望重,且正气凛然,如果皇上命潘尚书来治理京城的妓院,一定会让那些形容猥琐的嫖客们望风裸奔而逃,潘尚书神威无敌,一统妓院……”
潘尚书闻言大怒,愤愤的盯着方铮,气得浑身直哆嗦,一张嘴便欲开口,然而飞快的瞟了一眼皇上后,潘尚书却冷静了下来,双手拢在袖中,微微一笑,重新闭上了眼睛,未发一语。涵养之高,颇有“唾面自干”之境界。
皇上也瞟了一眼潘尚书,见他怒而不发,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朝堂上演着一幕无声的君臣之间的眼神大战,趴在地上的方铮却浑然未觉,犹自滔滔不绝道:“……潘尚书骨骼精奇,走路带风,微臣估摸着潘尚书没准身负绝世武功,甭说几个妓院打手,便是维护世界和平也不在话下,所以微臣认为潘尚书是治理妓院最好的人选……”
“住口!”皇上听得实在忍不住了,大怒道:“胡言乱语!方铮,你太放肆了!”
皇上呵斥这句话后,朝班中顿时有十几位言官一齐出列跪奏道:“臣参劾右散骑常侍方铮,御前不敬,妄语之罪,请皇上治罪!”
方铮吓了一跳,我怎么就不敬了?妄语又是个什么罪名?
皇上冷冷的扫了一眼众言官,沉声道:“众卿退下,朕自有定夺。”
接着皇上看着方铮道:“方铮,你为官不久,年纪尚轻,不懂规矩,所以有时候纵是胡闹了些,朕也未治过你的罪,但是有一点你要给朕死死记住,这里是金銮殿,朕是当朝皇帝!皇帝在金銮殿上说出来的话,是说给天下的臣民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能更改,朕下的旨意,便是最终的决定,你若反对推诿,那便是抗旨!听明白了吗?”皇上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几乎是吼出来的。
未待方铮回答,皇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拂衣袖,冷冷道:“退朝!”
群臣山呼万岁,尽皆散去,只留下方铮一人,楞楞的站在空荡荡的金銮殿上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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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方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管不顾的抱住了皇上的双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模样凄惨之极。
“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微臣呀!微臣为咱们华朝立过功,得过奖,微臣是今年华朝劳动模范荣誉称号的获得者,……对了,微臣还是您的女婿呢,您忘啦?长平公主是我未来的老婆啊!岳父!岳父大人!请您收回成命吧,那活儿小婿我实在是不敢接啊,您也不想看到您心爱的女婿走在路上无端端的被人射到墙上吧?岳父……”
皇上又好气又好笑的望着趴在地上哭得惨兮兮的方铮,抬了抬腿,轻轻一脚踹在方铮的屁股上,没好气道:“起来吧,演得再像,朕也不会当真的。”
方铮犹自放声大哭,双手还不停在御书房内的猩红地毯上捶打着,痛苦绝望之状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皇上渐感不耐,沉声道:“起来好好说话,再装朕就命人把你丢出去了。”
方铮的哭声噶然而止,动作敏捷的迅速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官服,声音平静无比的道:“是。”
皇上狠狠瞪了他一眼:“朕就知道你是装的。”
方铮苦着脸道:“皇上,您说的那件差事真的不好办呀,很得罪人的,微臣若接了,会得罪整个华朝的官场,皇上,您不是跟潘尚书不对付么?让他去干这件事多好……”
皇上怒道:“住口!休得再跟朕讨价还价,朕在金銮殿上说的话你忘了么?朕决定的事情,是不可更改的,任何人都不能!”
真想不通皇上干嘛一定要让我去做这件得罪人的事,方铮暗自琢磨着,莫非我最近做了什么事情让皇上很不爽,所以他存心报复我来着?
知道这件事是躲不过去了,方铮无奈的恭声道:“是,不过,皇上,微臣能不能向您讨一道圣旨?这样才能压得住场面呀,不然微臣办事的时候别人不服怎么办?”
皇上点头道:“圣旨当然会给你,名不正则言不顺。”
方铮拦住了正要下笔写圣旨的皇上,笑眯眯的道:“皇上,不用太麻烦,您只要写四个字就行。微臣回去把它制成一面旗子,办事的时候就打着这面旗子,一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嘿嘿。”
…………
方铮郑重其事的将圣旨揣在怀里,皇上语重心长道:“方铮,你要用心办好这件事,京城的妓院向来藏污纳垢,朕在朝堂之上一力主张你来办此事,是有深意的,回去好好琢磨一下,以后朕不想什么事都提点清楚,你自己也该动动脑子了。”
方铮恭声称是。
“方铮。”皇上叫住了正欲告退出门的他。
方铮回过身来:“微臣在。”
皇上提笔在龙案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的淡声道:“以后做什么事,自己收拾干净,包括无病,都是一样。哼!莫再提,莫再讲,名字都取得如此粗鄙,简直愚蠢之极!”
“啊?”方铮如同被人当头一盆凉水淋下,浑身冰冷。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方铮结结巴巴道,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方铮赶紧摆出一副冤比海深的悲切表情,跪下大呼道:“……皇上!微臣冤……”
皇上这回没等他喊完冤,抬起头冷笑着打断了他:“你们以为此事做得隐秘,便瞒住了天下人?朕以前跟你说过,这天底下的事,只要朕想知道的,便一件事都瞒不过朕的眼睛,你难道忘了?或者以为朕只是在吹嘘?”
眼见抵赖不过了,方铮只好将头深深的磕在地上,沉默不语。脑中却在急速的运转着,难怪这事儿透着蹊跷,闹半天皇上也掺了一脚进来,可是他刚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要治我的罪呢,还是……教训我下次干坏事干得更完美?这事皇上是怎么掺进来的?
方铮脑子里千头万绪,乱糟糟的,一时竟不知该开口辩解,还是承认错误。
皇上淡然道:“这回你倒学乖了,居然还会用借刀杀人这一招,看来你也知道了‘王法’二字的份量,可惜你还没学会收拾善后,若非朕提前知道了此事,湮灭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会儿你早被陈久霖抓起来扔在大牢了。哼,你真以为金陵府的捕快们是吃干饭的?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会查不出来么?”
方铮恍然大悟,接着喜笑颜开道:“原来皇上跟我是一伙的,难怪微臣觉得这事儿干起来如有神助……”
皇上怒道:“放肆!莫把朕跟你这鸡鸣狗盗之徒扯在一起!哼!朕做什么事情必有朕的道理,你以为朕像你一般胡闹么?”
方铮脑子里飞快的想了想,瞧了瞧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那位刘公子……那啥,是您把他给阉了的吧?”
现在方铮想明白了,这是京城,天子脚下,妓院的打手不可能胆大妄为到那个地步,打了人还敢将别人阉了,定是他们把刘公子打了一顿扔到岸边后,皇上派人又将他给阉了的。嗯,对,肯定是这样!
想清楚后,方铮不禁对皇上敬佩莫名,要不人家怎么是皇上呢,使阴招下绊子都比一般人厉害,幕后黑手都当得不简单呀。
方铮堆着献媚的笑容,大拍马屁:“想不到皇上非但治国有方,阉人更是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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