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255节
赵云圳想了想道:“那我不出宫了,留下来陪父皇吧。”
李公公笑了起来,“殿下当真是长大懂事了。不过,有殿下在跟前,陛下更易劳神……”
不就是说他添乱么?
赵云圳瘪瘪嘴,哼声不语。
李公公笑着抬头,在接触到赵胤的视线时,目光微闪,使了个眼色,与他一同走到殿门外边,小声道:
“皇后娘娘即将临月,就这几日了。”
赵胤不动声色,看了远处的赵云圳一眼,没有开口,又听李公公道:“太医和营里的老人们都说,这胎是个小皇子。”
出宫的时候,赵云圳坐在赵胤的马车上,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李明昌那个老东西,又叽叽咕咕跟你说什么了?”
赵胤看他:“让我好生管教你。”
赵云圳哼声,“我是太子,你如何管?”
赵胤冷眼斜他。
赵云圳看他脸色,马上乖顺起来,双手搭在膝上,嘟起嘴巴小声道:“你们大人就喜欢遮遮掩掩。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皇后娘娘要生儿子了吗?宫里原本只我一个皇子,现在要多一个皇子,大家眼神就变了。皇子又不是太子,便是皇后娘娘生了儿子又如何?她能让她的儿子做太子吗?”
“云圳!”
赵胤喝止他,“不许胡说。”
小孩子最是敏感,大人往往装得辛苦,其实早已被他们一眼看破。
在这个宫里,若说谁最惯着赵云圳,非张皇后莫属。赵云圳向来称她为“母后”,这次却在赵胤面前直呼皇后娘娘,并分出了亲疏,将皇后的儿子和他放在了对立面。
很明显,小孩子什么都懂。
赵胤冷冷道:“祸从口出。我没教过你吗?”
赵云圳眼圈红了,看着他道:“我又不在旁人跟前说,我只在你的跟前说。阿胤叔,你会出卖我吗?”
不料他有此一问,赵胤沉眉看着他。
小孩却很认真,双眼黑幽幽地看着他道:“不论旁人许你什么高官厚禄绝世美人,你都不会出卖我,背叛我,是不是?”
赵胤盯着他的眼睛,久久,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是。”
赵云圳闻言开心极了,猛地扑到赵胤的怀里,紧紧搂住他,小声道:“以后你不许收皇后娘娘的儿子做徒弟,不许教他习武骑射。你只有我一个徒弟。”
赵胤道:“好。”
赵云圳满意地在他怀里拱了拱,语气奶气了些,“我没有母亲,你和父亲就是我最亲近的人。阿胤叔,我答应你,待我长大,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顿了顿,他又补充。
“除了阿拾,我都给你。”
赵胤身子微僵,一记重锤拍在他后背。
“她可以做你娘了。”
“嘁。”赵云圳哪里肯听,“她只大我九岁而已。女大三,抱金砖,我一次抱三块金砖,岂不乐乎?”
赵胤按住他后脑勺,狠狠一捏。
“小屁孩子。”
赵云圳尖叫,大笑起来。
第238章 这个人有多挑战她
这两日,京师城里极为热闹。皇城根下的百姓对政事极为敏感,也好谈。大晏与兀良汗这场战事的胜利,在世人眼里,赵胤无疑是头号功臣。于是,大都督的顶戴上又添了些料,茶楼酒肆中,无处不在讨论与他和抚北军有关的那些事情。
若是谁家侄子、谁家孙子、谁家有人恰好在抚北军任职,传出了什么小道消息,那可就是话题中心的大红人了,人人都凑上去想听点“秘闻”。
时雍也好奇。
去找乌婵的路上,她听到茶肆里喧闹不堪,时不时传出“大都督”的名字,就凑上去听了几耳朵。
结果,她差点流鼻血。
大都督和小侍卫暗地里的风流事,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有的事是添油加醋,有的则十分新鲜,时雍自己都不知道。
如此传扬,不仅坐实了大都督多年来不娶妻纳妾是因“男风之好”,更紧要的是,这些人很是有才,编的段子里,把大都督说得那叫一个欲啊!
天降战神强宠小侍卫也不过如此了。
乌婵在乌家班的正堂里等时雍,看她进门时那一脸春色撩人的古怪样子,不由诧异皱眉。
“你撞邪了?”
时雍斜她一眼,坐下来,自己动手倒水喝。
“多日不见,你就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乌婵笑眯眯地看着她,调侃地上手摸了把她的脸,“盼着呢,天天盼你回来。”
在卢龙时,因为战事,时雍没法和他们通信,曾经拜托赵胤从军驿带过一封信给乌婵,问起燕穆的情况,如今回来,她仍是不放心,昨儿刚到家,今儿就过来了。
“燕穆呢?”
乌婵神色暗下,脸上仍有笑,仔细看却有些落寞,眉头更是蹙了起来。
“他没住乌家班了。”
时雍淡淡扬眉,喝水。
“唔?你们吵架啦?”
乌婵摇头。
雍人园出事后,燕穆带着南倾和云度就住在乌家班里,因为时雍的关系,他们向来相处甚好,乌家班这个地方,人员复杂,也便于他们潜藏。
时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乌婵似乎也不想说得太深,低下头假装喝水,慢慢道:“可能是我唐突了他吧。”
唐突?
时雍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乌婵歪了歪嘴角,说得懒懒散散,声音慢而轻,“那个时候不是以为他快要死了么,我一时没忍住,情难自禁,就向他表明了心意。”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不说出来大家还是朋友,是同甘共苦的兄弟,说出来了再住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就难免尴尬。
为免乌婵难堪,从青山镇回来没有多久,燕穆就带着南倾和云度搬走了。
当年时雍的生意做得极大,身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雍人园名下的产业更是遍布京城,甚至江淮两岸。时雍出事后,雍人园明面上的店铺酒楼布庄田产珠宝行等等被官府抄没得一干二净,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不少私产写在旁人名下,保留了下来。
乌家班便是其中一个,班主是乌婵,产业所有权人是乌婵,但实际还是时雍出资,算是时雍的产业,而燕穆如今搬去的银台书局,也是其中之一。
“走,我们去瞧瞧他。”
时雍撺掇,乌婵却不肯。
她觉得没脸,燕穆拒绝了她的示爱,说得虽然委婉,可回来就搬走,态度却让乌婵有些受不了。
“人家厌烦我,不想见我,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还巴巴地上赶着。”
时雍挑挑眉,坐回来,看着乌婵一声不吭。
燕穆那个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对乌婵即使不爱,也不会厌烦,甚至说,他对乌婵肯定比对旁人更好。他选择逃避,只是他不善于处理这种事情而已。
想了半晌,时雍决定拿自己举例。
“有些男人他看上去疏远强势,其实就是纸老虎。你脸皮要是不厚,又哪来机会撕开他的伪装?让他心甘情愿地跪在你的石榴裙下?”
乌婵看她片刻,目光露出忧色。
“你对赵胤,认真的?”
时雍眉梢挑了挑,似笑非笑。
“我何时不认真了?”
乌婵微微抿嘴,“在青山镇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讲的。那会儿,你还让我们想办法,让你逃离他……”
时雍低头喝茶,“此一时彼一时。”
“阿时。”乌婵声音软下,忘了自己那点不舒服,满心满眼地为时雍担心起来。
“赵胤和燕穆可不一样。燕穆不喜欢我,大不了搬走不见我,赵胤若是不喜欢你,说不得就会要了你的命。你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玩的是火,是命。”
看时雍不吭声,乌婵加重了语气。
“你别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不论是当初的赵焕,还是如今的赵胤,他们都不仅仅只是一个你看上的男人。他们身上还有很多身份,这些身份会让他们随时变身为狼,变成野兽,将你啃得骨头都不剩。”
时雍眯起眼。
她承认乌婵说得很对。
她用赵胤来比是燕穆不妥的。
“阿时。”乌婵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目光有些急切,“我没有亲人了,只有你。我不想再失去。我发誓,我愿意用我这辈子所有男人的狗命来换你平安。”
时雍:“……”
“想我点好。”时雍淡淡收回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放心,我有分寸。”
以前,每次时雍说有分寸,乌婵就安心了。因为她说有分寸就真的会有分寸,那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决定。
唯独遇上感情,也唯独就错了一次,就丢了小命。
乌婵心慌,害怕。
在她的心里头,赵胤比赵焕更加要命。
赵焕至少是个看上去温润有情的男人,而赵胤连装出来的柔和都没有,浑身上下硬梆梆,从头到尾冷冰冰,不给人留一丝幻想。
这样的男人,哪怕长得再是俊美乌婵也绝对不敢去碰。她想不通时雍为何就非要去老虎头上扒毛,那么多俊美男子不爱,偏偏要去挑战整个大晏最不可挑战的男人。
“阿时,你真的爱他吗?”
顿了顿,她又犹犹豫豫地道:
“还是说,你只是不服气,想战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