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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533节

  时雍讶异,“当真?”
  再次听到她的质疑,赵胤眉头不由皱起,“盛章拿吉尔泰的画像,去红袖招确认了。”
  宋月虽然死了,可红袖招是一个公众场合,再怎样也不可能避得开所有人的目光。
  时雍点点头,“这么说,吉尔泰说服了宋月为他行事,那么,宋月又为何要羞愤自杀?自杀前,又为何试图勾引陈萧?”
  赵胤眼睛微微一眯,“纠正一下。不是羞愤坠楼,是勾引陈萧不成,不得不坠楼。”
  招这个思路,可以猜测到,在宋月成为狼头死士之前,或许吉尔泰许了她很多好处,又或者是受了吉尔泰的威胁。无论如何,当她走上这一步,而任务又无法完成的时候,那么“死士”两个字的份量就重于一切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宋月若是不死,势必就会暴露秘密。
  她必须死。
  相比于受到狼头组织的惩罚,坠楼也许是宋月认为最轻松的一种死法了。
  时雍想了许久,“那军需案呢?怎会与吉尔泰和来桑有关?军需之事,分明是邪君那时已然存在,难不成来桑就是邪君?”
  赵胤摇头道:“军需案原本是几个唯利是图的犯官,盗卖粮饷的罪行,吉尔泰是以商人身份购买黑心粮草便转运去边关,终其根源,还是陈淮和户部几个犯官之责……”
  “明白了。”
  时雍听完赵胤的说法,又慢声分析道:
  “这封信证明了吉尔泰是来桑的人,而吉尔泰所犯的事情是,购买大晏的军需粮草,然后杀了几个兀良汗的狼头死士——也可能是清理门户。然后,试图让宋月去勾引陈萧——这一点尚且存疑,因为宋月死了,死无对证。再然后,便是吉尔泰以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来威胁高句使者李昌锡,让李昌锡为己所用——这一点可能与宋月勾引陈萧的原因如出一辙,就是他们准备尽可能多的在大晏布局更多自己的眼线。直此,吉尔泰死亡,死在李昌锡之手。”
  说罢,她抬抬眼,盯着赵胤问:“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赵胤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点头不语。
  时雍将那封信递还给赵胤,淡定地道:“若是这样,那相当于来桑就是在大晏搞间谍活动,而且,还有可能是瞒着巴图的私下间谍活动,对不对?”
  “间谍活动?”赵胤听了半晌,疑惑地反问,“此言何意?”
  时雍抿唇想了片刻,用了一个赵胤比较能够理解的词语。
  “刺探活动,刺探我大晏情报。”
  “是。”赵胤问:“阿拾对此可有疑虑?”
  时雍摇了摇头,勾了勾嘴唇道:“没有疑问了。来桑既然与吉尔泰勾结刺探我朝,大人缉拿他合情合理。我唯一的疑惑是这封信……”
  她指了指赵胤手上的信函,“大人从何处所得,可有鉴定过,确是出自来桑手笔?”
  赵胤看着她疑问的模样,脸沉了下来,“得来途径阿拾不必知道。本座办案自有分寸。”
  好吧!
  时雍也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可能从赵胤的视角来看,她就像是有意要为来桑开脱罪责一样。
  她不想造成这种误解,更不愿为此与赵胤发现争执。于是,淡淡蹙一下眉头,望着赵胤冷若冰霜的脸,抿嘴而叹道:“大人不肯说,我就不问了。我今儿的话,可能多了一些,遭了大人不快。大人若是能明白我一番苦心,我自是欣慰。大人若是因此而怀疑我,那我……”
  说到此处,她低下头去,望着蹲在脚边的大黑。
  “比大黑还要冤枉了。我是不信来桑会做这些事,可我更不想大人趟这浑水呀。”
  她的委屈就是赵胤的杀手锏,屡试不爽,一听她声音都变了调,赵胤眉梢一跳,心便有些许的乱了,无奈喟叹一声,“傻瓜,我怎会不明白你的想法?我没有误会你,我只是……”
  只是不高兴她关心另外一个男人罢了。
  赵胤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会因为一个女子心怀妒意,话没有说完,又叹息一声,低下头来,朝时雍伸出手。
  “起来吧,我们再往前走走,便能看到庆寿寺的庙宇了。”
  不再提先前的不愉快,就是讲和了,时雍顺着杆子往上爬,瘪了瘪嘴巴。
  “我走不动了。”
  赵胤一怔。
  便又听到她说,“想要大人背我。”
  赵胤:……
  四下无人,有娴衣和朱九望风,又有谢放和白执等人暗中护卫,自然不会有人轻易靠近发现和打扰,只是……要让赵胤屈尊下来背她,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时雍正在腹诽赵大人的脸面观念太强,就听到男人悠悠一叹。
  “你这小性子,要改一改了。”
  话虽如此说,赵胤还是轻轻撩了撩袍角,将绣春刀解下交到她手上,然后背过去蹲在她面前,拍拍肩膀。
  “上来!”
  时雍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欢实而没有章乱,就像初谈恋爱似的,一张俏脸竟然红了起来。
  “大人待我真好!”
  她猛地跃上赵胤的后背,横着绣春刀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笑盈盈地凑上去在他耳朵一吻。
  赵胤大概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绣春刀柄勒住自己脖子的感受,低头看一眼那刀柄,无奈地摇头,背着时雍慢慢地往上走。
  第516章 恋恋不舍
  这是一个上坡的路径,寻常人负重而行会很吃力,可赵胤背着时雍,仿佛没什么反应,不见额际浮出汗意,但见锦袍玉带在山风中徐徐飘动。
  四周一片静谧,林中光斑点点。
  沉默了半晌,时雍道:“大人今儿特地来玉堂庵,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么?”
  赵胤侧脸,低声道:“怕你胡思乱想。”
  时雍道:“你知道杨斐上山来找过我?”
  这事之前时雍已经有了猜测,再问只是为了从他嘴里核实罢了。赵胤又是轻嗯一声,走到山峰一块巨石下,仰头望了望,将时雍从背上放下来,侧坐在光滑的石头上,走到山石边沿,朝下面望。
  “那就是庆寿寺了。”
  时雍转了个方向,坐在石上俯瞰山间的红墙庙宇,只见古木掩映的殿宇上,琉璃瓦在阳光照耀里金碧辉煌,庙里的钟声深沉而幽远,佛音阵阵。
  时雍不由感叹。
  “先头觉得玉堂庵精巧别致,很是端庄大方,如今对比庆寿寺真是大巫见小巫,这才叫庄严大气呢。大人你看,就连出家修行,做和尚都比做尼姑强,这世道的女子当真是可怜得很。”
  赵胤不止一次听到她为女子抱不平,说女子处世的艰辛了。实际上,女子畏惧男权是时下人的天性,赵胤见得更多的是女子之间的相互倾轧,很少见到她们对同类产生与她一般的怜悯。
  “阿拾。”
  赵胤看她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寺庙,轻轻走近坐在她的旁边。
  “你当真是宋长贵的女儿?”
  冷不丁听到他问起这个,时雍心里咯噔一下,侧头望过来,朝他懒洋洋地笑,“大人这是何意?我是宋长贵的女儿,我也不算宋长贵的女儿。你又不是不知情,这让我如何回答?”
  赵胤眉头微动,“宋长贵养不出你这般女子。”
  这般女子?
  时雍讪笑,“我是哪般女子?”
  赵胤沉默片刻,给出她四个字,“与众不同。”
  这一点,时雍自然知道,尽管她已经来这个世界许多年,也习惯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可是初次为人的生活习性和观念其实在骨子里刻得更深,因此她的价值观早已成形,来这里这么多年也没能磨灭,仍然是曾经那个人,从没有改变过。
  “大人,咱们往里面坐一点,别坐这里。”时雍不欲与他纠缠在这个话题里,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站起来。
  赵胤左右看看,“为何?”
  “悬崖危险。”时雍抿唇一笑,“二人不观井,三人不擎木,四人不入庙,独自莫凭栏。万一有人从背后,推我们一把,我俩就滚下去报废了。”
  赵胤站起身来,“不是有大黑吗?”
  时雍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狗子,故意道:“狗子就是狗子,有时候脑子转不过来,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说不定把咱们推下悬崖的,就是大黑呢。”
  大黑:“汪汪……”
  时雍噗嗤一声笑着,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又低下头去,在它脑袋上顶了顶,“乖崽崽!”
  赵胤四周看了看,“大黑,来!”
  狗子转头看他一眼,舔了舔嘴筒子,不动弹。
  赵胤道:“带你打猎,给你打打牙祭。”
  今日上山,赵胤是为时雍带了些吃的用的东西过来,可是大黑性子野,山里的东西更合它的口味,于是,赵胤就没有让人为它准备吃的,想亲自带大黑去猎一些好的,填填它的肚子。
  听了这话,大黑兴奋起来,挣脱时雍的手就朝他跑了过去。
  时雍忍不住失笑,“这狗东西!”
  他们慢慢进入了林子,往庆寿寺的山间走去。
  方才从玉堂庵过来的路上,时雍特地注意了一下,没有小动物的影子,可那是一条小径,行人虽少,但总会有人出入,没有小动物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二人往山林深处走了许久,前面早已经没有了路,密林中的杂草带着露水,越来越难前行,没有碰到除了天上飞鸟以外的任何一只小动物。
  时雍笑道:“大黑的运气真是不好。”
  赵胤突然回头,“我记得大黑喜欢吃鸟?”
  噗!
  时雍道:“不是大黑喜欢吃鸟,是大黑喜欢吃大人的鸟。”
  赵胤扬了扬,朝她看一眼,“那不行。”
  说着,他突然弯腰捡了几颗石头,在手上垫了垫重量,突然扬起手臂。
  石子疾射出去,一只飞鸟刚落在树枝就被石子打中,发出一声惨叫,跌落在草丛里。
  赵胤沉声,“大黑,上!”
  那只鸟儿折了翅膀,在草丛里扑棱棱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声。
  出乎意料的是,大黑走近趴倒,上前嗅了嗅它,却没有下嘴,而是不远不近地趴着观察它。
  时雍见状哭笑不得,玩笑道:“大黑在玉堂庵礼佛几天,已经学会了慈悲为怀,小鸟这么可爱,它怎么会吃呢。”
  大黑摇了摇尾巴,好像听不懂主子的调侃,舔舔嘴,仍然没有动。
  赵胤慢慢走近,捡起鸟来端详一下,淡淡地道:“既如此,便饶它一命罢。”
  他转头,叫一声“朱九”,只见不远处树木微微一动,朱九唰一声从树下跃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近前,拱手道:“爷,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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